這般柔情蜜語從他口中說出,似有千般艱難,萬分沉重。:
錦瑟笑出聲,伏在他肩頭,眼淚卻已涌上。
今生今世,她只能和他並肩而戰了。
無論是面對權貴,還是面對外敵,她已經不能再退縮了。
王府有了真正的小王爺段宇,他們以後的路只怕仍然滿是荊棘。
可就算是腳踏尖刀,披荊斬棘,她也要陪他走下去。
“那封密信本是想讓你放心,沒想到你卻千里迢迢的趕來了。連日來,我日日盼你平安到來,又盼你一直來不了戰場。可你竟是來了,在得知你要來的消息後,我恨不得將你抓住,按到牀上,狠狠痛打你一頓……”
錦瑟攀着他衣襟,只是笑,一面笑一面偷偷在他襟上蹭去眼淚,淚水卻一直不停。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前襟,啼笑皆非,“你這女人……”
“今生,能陪我一生的,只有你。”錦瑟溫和的言語。
他一把將她擁進懷裡。
人人只當她是積萬千寵愛於一身的軒轅郡主,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只不過是被遺棄的算不上富家小姐的女子。
撥開不屬於她的面具,撥開家族的庇護,撥開這虛假的美貌……
她什麼也不是。
如今,邊塞長風,朔漠冷月,在這邊荒之地,她僅有的,不過是這個男人。
如果他願意,或許會爲她支撐起一個全新的天地。
如果他走開,她的整個天地,是否再次坍塌於瞬間?
千古以來,哪個女子能恃寵一生,莫說色衰愛弛,便是當寵之際,也不過是隨手可棄的玩物。
可現在這一刻,她願意信他。
心思暗轉中,疲倦卻是一陣強過一陣。
軒轅恪將她環住,“再睡一會兒吧,只是要快快醒來。”
“連日來,真是越來越愛睏了,真個人都跟邪魅抽了魂魄一般。”她笑語,還真和衣而臥。
軒轅恪無奈搖頭,輕輕給她蓋上被衾。
正要同她說‘她的魂魄也只能是他的,誰也抽不去時’,卻聽她呼吸沉緩,已經沉沉睡着,真的有這麼疲憊嗎?
他只當連日勞累所致,並沒有做他想。
同年臘月,蒙舍昭之盟軍紛紛悄悄逃撤。
其軍漸漸散佈於雪斑山,緬甸北部的深山處。
各州郡忌憚軒轅大軍威望,皆歸降。
自此,邪龍、比蘇、東河陽郡、西河陽郡結束了水深火熱的嗜人生涯,步入了太平。
元帥已令軒轅干將武烈侯率一萬兵士從此駐紮到邪龍郡,守護邊關四郡縣的安寧。
軒轅恪本欲早早與大軍匯合,班師回朝。
無奈一連數日,小雨夾雪纏綿着糾纏在人間。錦瑟身體更是久不見好,雖然在軍醫的悉心調理下,不曾顯劇惡化,只怕也經不起連日奔波。
更有都城飛鴿傳書,梨妃在得知梨棠死於戰亂中,傷心欲絕,屢屢大鬧宮廷,一口咬定侄兒梨棠是遭有心人陷害,求皇上爲其做主。
皇上一向寵愛梨妃,若不是病危無權,
難保不會怪責至軍中。
宮廷已是風雨欲來,那腐朽的牆磚內,隨時面臨着翻天覆地的壓轍。
太子依然在爲自己的登基做準備,在沒有穩坐帝位時,他依然要靠軒轅家的扶持,斷不會貿然動手。只是太子心機深沉,日後生變已成定局。
近日來,每每思起,軒轅恪總是緊鎖眉頭,憂心頓起。
臘月初八,在這個吉慶的日子裡,宮廷密函再次姍姍而至。
就在前幾日,皇上突然清醒。
在得知太子已主持朝政,自己最愛的四皇子已被入獄時。他終於明白,太子外有軒轅家族的兵權相輔,內有皇后干政,此時已是羽翼已豐。
可一旦太子即位,天下大權都會落在軒轅家族的手中,而四皇子也難保性命。
在江山社稷和被欺騙的憤怒中,皇上做出了一個誰也想不到的舉動。他徹底拋開了父子親情,一面派人將廢黜太子的昭書用金箭射向宮外,外面的接應的人再將昭書送往在城外駐紮的一萬護衛軍;另一方面,以自己的性命作賭注,策謀行刺自己,將其罪名推予太子,已便昭告天下,太子嗜父殺君,十惡不赦,改立四皇子爲儲君。
豈料那護衛軍的統領野心勃勃,一心想趁軒轅大軍在千里之外,四皇子關押在牢,若太子遭害,他豈不是可以坐收漁翁之利。
軒轅琪是何等人物,雖常年臥於病榻,可軒轅王府的勢力豈是表面功夫。這番光景,早已有人密報與他。
軒轅王索性將計就計,將護衛軍的借刀殺人,化做一箭雙鵰??
明裡一箭射殺護衛軍統領,擊潰皇家唯一可依靠的精髓;暗地裡一箭,卻是一直沒法定罪的四皇子,給了皇上反戈一擊。
當日行刺事敗,軒轅王不
顧終年病體,親自審問犯人,十幾名死士中恰有一人熬不過酷刑,招出是四皇子意欲奪權篡位,落下了鐵證如山。
待衆人趕到牢房時,才現太子早已逃脫,牢中所囚的只是一個無辜少年。
在禁衛軍的連夜追捕下,終於將四皇子擒獲。
因顧及皇家尊嚴,太子賜其全屍。當夜,四皇子被扣於銅鐘中,三振銅鐘後,震死其內。
次日清晨,太子將一切告之皇上,反賊已除。天下可保天平,聞聽此言的皇上早已不能出聲。
中午時分,在一羣太醫的束手無策中,宮中衰鍾長鳴,皇上駕崩了。
至此,一場血腥的宮廷浩劫終於落下了帷幕??
薄薄得白絲絲錦,娟秀的字跡道出了最血腥的事實。錦瑟靜靜的看着,從指尖,到雙手,一寸寸冰涼。
四皇子已死,太子擇日登基已成定勢。
而她的父王親手參與了這場屠殺,那下一個太子的下手目標又會是誰?
“朝中的殺戮……”錦瑟的聲音微微的哽塞。
“殺戮纔剛剛開始。”軒轅恪微笑,從身後將錦瑟攬住,意態從容,彷彿只在閒話家常。
他說得這樣的淡定從容,不禁讓錦瑟有一種錯覺,錯以爲這些不過是一場小陰謀,不是關於家天下紛爭的大事,不是關乎家族存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