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爲了壘好楚懷義的墳冢,整整累了一天一夜,身體早就已經疲憊不堪。這一起身,立時就覺得雙足有些發顫,於是便乾脆倒在地上休息。可這一倒下去之後,又覺兩眼困頓,不過片刻工夫,便就呼呼大睡起來。待得醒來之時,已是當日黃昏時分了,柳靖陽只覺腹中飢餓得厲害,便去樹林裡採摘野果,吃完野果,又到小湖邊洗了一把臉,精神纔好了許多。這時忽然想起昨晚挖出的那個木盒來,於是便走到楚懷義墳冢之前,將那木盒給拾了起來。由於擔心木盒裡面藏有機關,所以在打開木盒時便格外的小心,不過那木盒打開之後,卻並未發現有任何異常。
柳靖陽確認了那木盒裡面沒有機關之後,便仔細的觀瞧了起來,見盒子裡除了一卷白色的綢布之外,就再沒有其他任何物事,心道:“難道這卷綢布就是那張寶藏圖。”可是將那綢布展開一看,卻發現上面竟然全是文字,根本就不是什麼地圖。柳靖陽心中好生詫異,尋思:難道這藏寶圖是用文字記載的不成,但仔細一讀綢布上的文字,卻禁不住大吃了一驚。
但見上面寫的是:汝既已安葬我遺骸,當不是心地險惡之人,吾自應以此佈告之。吾乃明教第二十四任教主方臘,於二十年前歸隱至此。餘傾盡平生之所學,創出火雲神掌後十八式。然創式雖獲成功,身體卻已遲暮。因恐所創招式不能傳於後世,故將其刻於山洞石壁之上。
柳靖陽讀到這裡,心中頓時一震,尋思:原來這張綢布上的字跡竟是方臘所留,卻怎麼被埋到土裡去了。再繼續往下看去,見下面寫的是:然餘身爲明教之教主,不能將神功泄之於外人。餘思之再三,終決定僅將自創之十八式刻於石壁之上。後世之人若未習火雲神掌之前十八式,他日縱然見之,亦未必能夠學成。如此,吾既不會泄露神功,亦能將餘生之所學傳於後世,豈不美哉。柳靖陽看到這裡,心中不禁感嘆,心道:“難怪楚懷義會走火入魔,原來石壁上刻的只是火雲神掌的後十八式。”
再往下面看去,見寫的是:汝既得見石壁武功,便是有緣之人,雖不能習成絕世武功,然餘亦有兩件寶物相贈。一是吾遺骸中有一藏寶圖,此圖中繪有一大寶藏之方位,汝若得之,足以富甲天下,終身用之不竭。二是浙西大明山明教總壇後的峽谷中有一密室,其內藏有烈火聖心訣心法,此心法乃修習火雲神掌之根基,汝若有緣習得,或可修習石壁上的武功,縱是未習得前十八式,亦足以之縱橫於江湖。
柳靖陽看到“亦足以之縱橫於江湖”這句話,雖然自己並不覬覦什麼絕世武功,但心中卻仍禁不住有幾分欣喜。再往下看,見寫的是:汝既得二寶,便當爲吾驅使,吾平生唯有兩大憾事,一是未能推翻暴政,二是未將明教發揚光大。此二事朝夕思之,無不痛心疾首。汝既學成神功,便當俠義爲懷,以推翻暴政爲己任,吾縱然在天,心亦安之。另石壁上所刻之武功,汝當傳之於明教教主,吾故不能將明教發揚光大,然能略盡心力,亦不爲憾。
看到這裡,後面就沒有了文字,只有一個寫着“明教第二十四任教主方臘絕筆”落款。柳靖陽將綢布上的文字又仔細的看了幾遍,不由得長嘆了一聲,心道:“要是楚懷義能早些看到這張綢布,何至於走火入魔,命喪於此了。”嘆息了一陣,忽又想起楚懷義曾說過,將藏寶圖埋在了方臘墳前之事,便又用樹枝將方臘墳前的泥土刨開。刨了不到半尺深,果然發現下面有一件物事,取出來一看,見是一個黑色的小布包。柳靖陽將那小布包打開,裡面包裹着的是一張長方形的白色羊皮,羊皮上面用硃砂畫了一幅地圖,不過地圖上卻並沒有標註出一個字來。
柳靖陽看了許久,也不知道上面畫的地方到底是那裡,心道:“這張圖上連一個標註都沒有,中原這麼大,我卻去那裡尋找。難怪楚懷義得到了此圖後,都並未據爲己有,原來就算得到了此圖,也還是根本無法尋找到寶藏的。”不過想到方臘和楚懷義都先後提及過此圖,想來也應該不會有假,於是便將羊皮暫時給收藏了起來。
當天晚上,柳靖陽躺在牀上輾轉反側,久久難以入眠,心中尋思:按這綢布上所說,那些石壁上的武功乃是方臘自創的火雲神掌後十八式,並不是什麼害人的武功,只是想要將其學會,便須得先學會了烈火聖心訣心法才行。但那烈火聖心訣心法卻藏在明教總壇後面的山谷之中,若不親自到那個山谷裡去,就是根本不可能學成的,難道我必須得去哪個山谷裡走一趟嗎。這一夜,他反覆想了許久,但對自己的去留,卻還是始終拿不定主意。
翌日醒來,他就立刻去了山洞裡面,走進去看時,見那山洞並不算大,不過兩人來高,但洞中結構卻十分神奇,在山洞中央頂上竟生有一個水桶般大小的天然石穴。陽光從石穴射入洞中,剛好照射在山洞的底部,雖然被照射的面積不大,但光線卻足以將整個山洞都給照亮。柳靖陽再朝石壁上一看,見上面密密麻麻刻的都是各種武功招式,他只粗略數了一下,發現竟有上百幅之多。柳靖陽心中不禁納罕起來,尋思:方臘遺言中明明說石壁上只刻了火雲神掌的後十八式,怎麼這裡刻的招式卻多出了不止數倍呢。
他又細看了好久,發現這些招式每九幅圖後,中間就有一個間隔,心道:“莫非火雲神掌其中的一式竟是由九幅圖組成的。”想到這裡,趕緊將石壁上的武功細數了一下,結果發現總共是一百六十二幅,若以九幅圖爲一式,正好是十八式。柳靖陽見自己料想得不錯,心中本來有幾分欣喜,然而待得仔細一瞧那些具體的招式時,卻一下就傻眼了起來。原來那些招式忽左忽右,或上或下,每招看似畫得輕鬆,可要使將出來,卻都十分困難。柳靖陽纔看了前面的幾式,心中就已涼了大半截,心道:“難怪楚懷義要練十年,這樣的武功,根本就不是常人可以學會的。”
又繼續看了一陣,腦袋竟隱隱有些疼痛起來,便坐在了洞中的一塊大石上暫且休息,然而一瞥眼之間,卻忽然發現在石壁的最後方,似乎另外刻着一段文字。柳靖陽想起楚懷義曾說過,方臘在山洞的石壁上用文字記載了他生平的經歷,於是便走過去觀瞧。一看之下,見上面記載的果然都是方臘的生平事蹟,文字中描述了方臘成年以來的幾乎所有經歷,有些是爲人所知的,有些卻是不爲人知的。文字到了最後,卻忽然另起一段,寫道:餘縱橫江湖數十年,自忖未弱於他人。然晚年孤寂,淪落荒島,以至死後竟無掩骨之人,實平生之大憾矣。他日天若憐之,賜有緣人於此,望能收餘骸骨,葬於洞前槐樹正下方,餘身雖亡,心亦感之。
柳靖陽讀到“葬於洞前槐樹正下方”這句話時,忽然想起自己在埋葬楚懷義時,曾在大槐樹下挖出木盒之事,心中猛然一動,暗道:“莫非那木盒乃是方臘自己埋在那裡的,他定是擔心上島之人只貪圖石壁上的武功,而不去管他的遺骸,是以纔將木盒故意埋在槐樹之下。要是上島之人能按照石壁上的留言,將他骸骨好好安葬,自然就能挖到木盒,練成石壁上的武功。要是不將其骸骨安葬的話,就挖不到木盒,也就無法練成石壁上的武功了。”
柳靖陽想到這裡,啊的大叫了一聲,心中再無懷疑,暗道:“這方臘不愧是當過明教教主之人,心思竟然如此縝密,就連死了,都還能想到用這樣的辦法來對付上島之人,果然讓人佩服。”不過想到這裡,卻又忽然發覺有些不對,尋思:楚懷義明明已經將方臘的遺骸安葬在了槐樹之下,卻爲何就沒有挖到這個木盒呢。心中有了這個懷疑,當即便大步往方臘的墳冢前走去,到了墳前一看,頓時不禁啞然。原來方臘的墳冢雖然也埋在那株槐樹之下,但方位卻向右斜了近一丈來遠,反倒是楚懷義的墳冢正好處在那株槐樹的正下方。
柳靖陽搖了搖頭,嘆道:“楚懷義啊楚懷義,方臘明明叫你將他葬在槐樹的正下方,可你竟然因爲土地的軟硬,偏偏要將他葬斜一丈距離,你這叫自作孽不可活,可就怪不得旁人了。”感嘆了一陣,忽然想道:“若不是楚懷義臨終前要求我將他與方臘葬在一起,我只怕也是挖不出這個木盒的。如此說來,楚懷義倒還有些功勞。只是他一心想練成石壁上的武功,儘管機關算盡,但結果卻是人算不如天算,不但未能練成石壁上的武功,而且還白白丟了自己性命,當真是不划算之極啊。反而是我,明明沒有一絲覬覦石壁上的武功的想法,卻竟然莫名其妙的得到了這個木盒,這可真是天意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