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在市文聯開完會,剛走出文聯大門口,一個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士攔住了我。我在零點零一秒的時間內,把腦子裡認識的人過濾了一遍,也沒有找到與這人相匹配的面孔。我於是很禮貌地笑笑,問:“你,有事?”那人點點頭,問:“你是作家?”“算是吧。”我謙虛地說。他看看四周,說:“能看看你的證件嗎?”我有點不高興了,我說:“你是警察?”那人連忙掏出一張名片遞給我,我接過一看,那人叫甄翩仁,是“五加二鈣公司”的宣傳部部長。
甄翩仁見我臉上的怒氣消失了,就道出了攔我的原因。原來,“五加二鈣公司”爲加強宣傳,準備高酬徵求一篇催人淚下的短文,要求三百到五百字,底酬定爲一千元,完成後按悲情程度再決定最終的稿酬標準。
我不相信地說:“吹吧?你們什麼大公司,一篇小短文能給這麼多錢?”甄翩仁見我不信,二話不說,從提包裡掏出一疊百元大鈔,點出十張,塞到我手裡,又拿出一張合同書,說:“有這個能力就接錢籤合同,沒這個能力我在另找人!”
嘿!寫作這麼多年,還是頭一次看見這麼牛的徵稿人。我的犟脾氣也上來了,接過他手裡的合同,“唰唰唰”簽上我的大名,而後接過錢,對他說:“三天後,到你的E-mail裡收貨!”說完,昂首挺胸地跨上自行車。
雖然是一篇短文,但要寫得人見人哭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第一天,我絞盡腦汁,艱難成篇,沒想到老婆看了說:“什麼呀,我看了只想笑!”老婆的話嚴重的挫傷了我的自尊心。我將老婆攆出書房,把門鎖上,任憑老婆在外面大呼小叫,軟硬兼施,我就是不開門!想我堂堂作協理事,竟然寫不好一篇短文,以後傳出去還怎麼騙那些文學女青年?想到這裡,我打開百度,搜出悲文認真揣摩。功夫不負有心人,在絕食三頓,抽菸十盒以後,我終於完成了一篇撕心裂肺的悲情文字。讀着這些文字,我彷彿就是故事中的主人公,那種肝腸寸斷的感覺一層層將我覆蓋!
果然,老婆看了後哭得一塌糊塗。併發誓從此不再看電視上的肥皂劇,讓我每天寫一篇這樣的短文給她看。
在老婆的鼓勵下,我的靈感噴涌而出。三天後,我把寫成的五篇悲情短文發到甄翩仁指定的郵箱裡。
幾天後,甄翩仁來到我家,親自送來了五千元稿酬,說那一千元就算見面禮了。看着桌上厚厚的一疊鈔票,從未有過的成就感充實着我的五臟六腑。經再三斟酌,我簽下了甄翩仁遞過的又一份合同,成了“五加二鈣公司”的簽約作家。
幾天以後,老婆去百貨大樓購物,打電話讓我去一趟,我不知何事,慌忙打的到了老婆指定的地點,見老婆一臉壞笑的看着我。我不高興地說:“吃錯藥了?我正在寫悲情短文,你這不是添亂嗎!”老婆說:“我是讓你看看你的作品。”我驚奇地說:“這麼快?在新華書店嗎?”老婆把嘴一撇,指着不遠處的一堆人說:“在那裡,人人爭相拜讀!”等我喜滋滋地擠進人羣,不禁倒吸一口涼氣,人羣裡跪着一個穿學生服的小女孩,脖子掛的大牌子上,就是我最滿意的那篇短文。我抹了一把額頭上滲出的冷汗,連忙擠出人羣,掏出手機,撥通了甄翩仁的電話。質問他爲什麼騙我。電話那邊的甄翩仁笑了,說:“合同可是你自願籤的,我沒逼你吧?”
“那你爲什麼說是‘五加二鈣公司’的,而把我寫的文字掛在乞丐脖子上?”我氣憤地問。
甄翩仁笑地更厲害了,好久他才止住笑,問我:“五加二等於幾?”我不假思索地說:“七。”甄翩仁說:“這不得了,‘七鈣公司’就是‘乞丐公司’嘛!哈哈哈……”
靠!我狂暈!
【發表於《百姓故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