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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她的受傷,伊維特被迫推遲歐錦賽公益廣告的拍攝,陳教練讓何翩然安心準備四大洲賽和世錦賽,接下來最重要的國際比賽也只剩下這兩項。
然而何翩然卻發現,大多數時間指導她和蘇薇以及樑冬露訓練的都是餘教練,陳教練更多時間呆在辦公室裡,似乎有很多事需要忙。
到了十二月,北京晝短夜長,不到傍晚六點,天色已黑,路燈橙黃色的光影裡細碎雪絮緩緩飄落,吃過晚飯,何翩然和許伊從食堂正走向綜合訓練樓。
“你說,陳教練都在忙什麼呢?”
“不知道,”許伊搖了搖頭,“似乎最近隊裡很多事情。”
何翩然有些不解,“青年隊的選拔都結束了,賽季雖然到了末尾但也還不用急着安排編舞,還能有什麼事?”
許伊聽完猛地一拍,“我知道了!之前聽舒涵說隊員越來越多,所以要選幾個地方的教練上來,是不是爲了這件事?”
“也對,選新教練肯定得陳教練先考察再首肯。”何翩然覺得這個理由足夠充分。
“不過你不覺得奇怪嗎?”許伊說道,“最近餘教練倒是有點像總教練的樣子,那天我看陳教練在和她說平時對內例會的注意事項,該不會是陳教練真要退休了吧?”
何翩然現是一愣,旋即馬上開口,“不可能,陳教練才五十五歲,退什麼休。”
“你看你緊張的,”許伊笑出聲來,“我就是隨口說說。陳教練要是想走,冬季項目管理中心的老大們也未必同意,你想想,現在我們花滑剛有了成績,大部分的功勞也是陳教練管理有方,如果不是他每年爭取和周旋,我們哪裡來的那麼多錢到國外去編舞。當年你還沒進成年組的時候,不也是將就一下國內編舞嗎?那時候除了雙人滑幾乎只有各個項目的一號種子才能出國編舞,現在呢?連小露露明年都能出國了,還有那麼多的合訓機會,要沒有陳教練也不會有今天的花滑隊,我還真不信在這個關鍵時候管理中心捨得放教練走。”
陳教練每年最忙的時候就是申請新一賽季編舞計劃的時候,奔波在各個管理機關之間,爲每個隊員爭取最好的編舞條件。許伊說的沒錯,何翩然也是這麼覺得。
當晚,回到宿舍,舒涵卻把兩個人交流的結論全部推翻,帶來一個爆炸性的消息。
“你們居然都不知道?陳教練一直在忙的是我們冬訓的地點!”舒涵一臉鄙夷,順手拿起手邊報紙,猛敲何翩然許伊蘇薇還有樑冬露的頭,“一個個都是隻知道訓練的笨蛋!”
“誰只知道訓練了,”只有許伊敢反駁舒隊長的話,“我這些天還要準備考試呢!”
許伊要參加的考試是全國花樣滑冰裁判等級測試,她爲了學習編舞決定更仔細的研究裁判的判罰尺度和標準,所以準備先考國家級再考國際級,最後爭取成爲ISU最高級別裁判,不過她不是爲了執法比賽而已。
“那我們冬訓去哪裡?”何翩然間舒涵還要再打許伊,趕忙岔開話題,“還去美國高原訓練?”
“看你們這麼好奇我就透漏一點吧,肯定是國內,而且能確定的是,和奧運賽季前去美國一樣,肯定還會是高原訓練。”舒涵神秘的笑了笑。
“不會是去西藏吧?在那地方訓練……會死人的吧……”蘇薇不寒而慄。
樑冬露想了想,“雲南不是有個海埂基地嗎?”
“這倒是有可能,”許伊說道,“不過把我們和國足安排在有個訓練基地也太丟人了!我們花滑隊奧運會和世錦賽好歹年年獎牌,早就衝出亞洲走向世界了。”
“不是海埂,”舒涵把報紙丟到桌子上,“也不是西藏。”
“到底是哪?”許伊完全沒了耐性。
舒涵打了個響指笑道:“長白山。”
……
十二月的長白山就像一場噩夢。
走進宿舍時,何翩然眉毛和睫毛都是層層白霜,許伊凍得緊緊攀附着她,兩個人瘦小的身軀在山下時差點被呼嘯的北風吹走。
長白山設有冰雪訓練基地,但這裡是滑雪類項目訓練的地方,管理中心在奧運會後爲花樣滑冰隊新建了一個訓練冰場,聽聞以後的冬訓都要來到這裡時,無數隊員發出了痛苦的哀嚎。即使大家都是東北生長的孩子,平均海拔兩千米的訓練基地也讓他們吃足了苦頭,這裡寒風瑟瑟氣候惡劣,外加高原環境,山頂與南極地表一樣都是苔原帶,即使住在半山,針葉林隨風抖動時的嗚咽也彷彿深山老林的恐怖。
雖然各項基礎設施完備,爲他們量身打造的訓練條件也不輸美國,但大家還是忍不住抱怨這可怕的天氣。
在這抱怨裡,何翩然顯得很沉默。她還在思考走之前陳教練對她說過的話。
“這次冬訓我就不去了,訓練安排我已經給你制定好,都在餘教練那裡,你要聽她的安排,雖然有了美國的經歷,但剛到高原先別練得那麼狠,緩一緩再說。”說着,陳教練遞給何翩然一張單子,“這單子上面的幾個新教練會在過兩天到長白山和你們會合,其中有新體能教練和舞蹈教練,特別是這個舞蹈教練,我好不容易纔請來陪你們去喝山頂北風,要好好珍惜知道了嗎?”
說完他自己也搖頭自嘲的笑了笑,“你看,我明明知道你肯定不會偷懶,還是忍不住提醒,人老了真是沒辦法的事。”
“教練你爲什麼不去?全隊的冬訓你當然要帶隊啊?”何翩然急切追問。
“我這邊還有很多事情要做,餘教練已經能帶好你們了。”
何翩然覺得教練這麼說肯定有自己的道理,可是這一路上她都覺得不舒服,許伊笑她完全已經習慣陳教練安排好一切後毫無顧慮的訓練,任何習慣在打破時都會有別扭的感覺,只能再去習慣這種感覺。
回想之前換編舞的經歷,何翩然覺得這還不太一樣,可到底是哪裡不一樣,她自己也說不出來。
不過所有陰霾都在抵達長白山冬訓基地後第一次舞蹈課上煙消雲散。
新舞蹈教練姓沈,叫沈思,看起來只有二十幾歲,卻是國家一級舞蹈演員,她身形好看舉手投足透着專業,第一堂集體課就把全隊十幾個人都叫來參加。以前的舞蹈課都是各個項目根據不同需求分開上的,大家還是第一次上這樣的集體課。
“舞蹈最重要的不是技巧也不是感情,而是氣質,是氣質啊!看看你們一個個灰頭土臉像是剛剛逃荒出來的樣子,不過放心,這次冬訓我就是來受命調|教你們這些難民!”
她說的義正言辭又各位嚴肅,嚇得大家一時都不敢出聲,許伊對着鏡子看了半天,怎麼也沒覺得自己哪裡像難民。
沈思對柔韌的要求特別嚴格,壓腿的痛苦都是隊內選手們小時候的回憶,然而這次冬訓,渾身抽筋般的疼痛再次襲來,沈思要求每個人都在目前大腿開度的柔韌基礎上再加二十度。
“你的開度是多少?”
當沈思走到何翩然身邊的時候,許伊拼命拉她的衣角暗示她少報一點,但何翩然根本不可能這麼做,老老實實地回答:“二百一十度。”
許伊在一旁抱頭偷着嘆氣。
“不錯嘛,在花滑選手裡算是高的了,再加二十度吧。”沈思笑着一打響指,她有一顆虎牙,笑起來顯得格外邪惡,何翩然不自覺打了個冷顫。
事實證明何翩然的感覺非常對。
花滑女選手如果柔韌不錯,陸上雙腿開度二百並不難,一些柔韌出色的更是可以逼近體操的要求標準,何翩然就是其中之一。藝術體操選手的柔韌開度是各項運動中最高的,最多可以達到二百七十度,一般人當然達不到這個水平,二百三十度對於很多選手已經算是極限。何翩然倒是很興奮,只不過興奮的同時,痛苦形影不離。能夠衝擊新的挑戰和新的技術難度一直是她熱衷的事情,但柔韌的訓練確實是最折磨人的。
每天回到宿舍,幾個人都互相攙扶,大腿的筋疼得走路都打顫,晚上,大家互相用熱毛巾給室友熱敷,緩解疼痛,第二天,昨天的餘痛未消,沈思笑眯眯地再給每個人用專業培訓舞蹈演員的方法壓腿,舞蹈室內哀嚎陣陣,男選手到了一定年紀本來柔韌就會下降,袁錚他們更是苦不堪言。
“陳教練從哪裡找來這麼個傢伙?”腿被綁在練功椅上,袁錚額頭上都是汗跟何翩然低語,“是在神經病院?”
“神經病院可不教舞蹈,人家是正規院校的老師,很厲害的。”何翩然解釋。
“她跳舞厲不厲害我不知道,收拾人還真有一套,我的老胳膊老腿都要折了。”袁錚嘆了口氣,“你可真是鐵骨錚錚一條漢子,昨天她幫你壓腿我看你臉都白了一聲沒吭。”
何翩然顧不上袁錚的誇獎,她腿筋正疼得厲害,“習慣就好了,你現在也比剛開始的柔韌好了那麼多,她還是很有……”
“在聊什麼呢?談戀愛嗎?再加五分鐘。”沈思頭也不擡從兩個人身邊走過去。
再也沒人敢開口說話了。
訓練結束已經是晚上八點,一身的汗返回宿舍肯定要被吹感冒,許伊還沒洗完澡,何翩然坐在地毯上等她回來。這幾天真的太累了,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累過,高原把所有的疲憊全部放大,讓人的機能慢慢逼到極限。
她小心翼翼挪動自己的腿,坐直身體,伸展着僵直的後背。
不過如果這樣的話,等她下山後是不是體能又能上個新臺階?
“怎麼還不走?”
循聲擡頭,沈思也已經洗好澡,長髮顯得整個人更有氣質,她揹着包,正靠在門框上微笑。
大概是和伊維特相處留下的後遺症,何翩然對強勢的人不自覺就有點害怕,腿筋一抽一抽的疼,她慌張站起來說道:“還在等人,沈教練你也沒走?”
“我以爲你們誰忘了關燈,打算看看誰值日然後明天罰他比別人多做十分鐘拉抻,真是可惜。”
聽她的語氣沒有罰到人還很遺憾,何翩然無奈極了,“那先關燈走吧,我下樓去等許伊。”
“不急,”沈思笑着打斷她,“何翩然,你有沒有想過發展新的難度動作,以你自己名字命名的?”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又沒傳orz……我對不起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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