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表演現在莫斯科舉辦一場,隨後移師北京,中間相隔三天,安排很緊湊。莫斯科首演開始前是活動最緊張的時刻,因爲是臨時演出定做,晚上演出,下午各個選手的服裝才趕到,爲了不影響晚上的發揮所以沒有臨時帶妝彩排,而是昨天傍晚大家穿着訓練服走了一次過場。
比賽前,前來報道的林凡找到何翩然,告訴她一個不是特別好的消息。
“我也不怎麼關注財經版的新聞,但前兩天無意看到的,”林凡把千里迢迢從國內帶來的報紙遞給何翩然,“林森這次卸任亞太區的主管,不知道會不會對你的合約有影響。”
原來林森和何翩然簽約廣告的汽車集團解除了合約,不知道是跳槽還是怎麼回事,剛好何翩然的合約又是到今年夏天到期,所以能不能續簽她自己也不清楚。
“這件事還沒消息,不過應該影響不到我吧?”何翩然問道。
“他們看中的是你奧運冠軍和世界冠軍的頭銜,雖然推薦你的人是林森,但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或許是我多慮了,編舞是在夏天之前,不知道他們有沒有給伊維特結賬。”林凡把完成了使命的報紙揉成一團扔進最近的垃圾桶。
何翩然搖搖頭:“沒關係,演出之後一週左右我就去法國開始編舞,到時候再問伊維特也不遲奇術色醫。”
“現在看你也算是一把年紀的女單了,”林凡笑着說道,“狀態還像前兩年那麼好真不容易,今年世錦賽的時候我真是緊張得不得了。”
“前兩年根本不會考慮傷病的問題,現在都要定期檢查,當然沒有之前好了,不過也沒有太壞,我對現在自己的狀態還是很滿意的。”何翩然看了看時間,“回頭再和你聊,我先去化妝。”
告別林凡後,何翩然告訴自己先不要想太多,完成表演回國再說,更衣室在走廊盡頭,幾個選手已經化完妝正在做最後的熱身,走過拐角,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瓦倫蒂娜牛仔褲運動鞋,上身罩着件橙紅色的衛衣外套,光燦燦的頭髮乾淨利落地紮在腦後,她橫在狹窄的走廊裡,一隻手撐着牆壁,正堵着夏天的去路不知道說些什麼,活像個高中裡調戲同校低年級女生的惡霸。
“你真的來了?不在美國編新節目?”何翩然興奮地上去打招呼。
“我可是聽說小粉要和你師兄有親密鏡頭才專門趕來的,當然,也要看你的精彩表現!”瓦萊說話總是很高興的樣子,手不知道放在哪裡好。
“這裡的安保這麼差?讓你這個無關人員進來。”已經化好妝的夏天完全不爲所動。
“你們俄羅斯人真是不近人情,我好不容易纔用我師兄的簽名照收買了後門的女安保人員,這才矇混過關,之前我說自己是瓦倫蒂娜阿克曼,你知道前門的保安說什麼嗎?他說如果是瓦倫蒂娜,那他就是葉甫根尼普魯申科!氣死我了!”瓦倫蒂娜憤憤不平講述自己的經歷,何翩然無奈搖搖頭,覺得這樣也不是辦法,於是找來主辦方使館的工作人員給瓦倫蒂娜弄了張臨時可以進出後臺的工作證。
等到演出開始,已經是晚上七點,體育館一片漆黑,追光燈落在貴賓坐席上,現場主持用三種語言介紹蒞臨的來賓,其中有兩國大使館的重要工作人員還有俄羅斯方面的政要,一些國際滑聯的大人物也賞光出席。
這種大型官方活動不比商演,例行講話結束,演出才正式開始。
在表演開始前,所有參加演出的選手依照傳統要一起配着音樂登場亮相,然而葉戈爾尼別出心裁,讓兩國選手各自配着代表自己國家特色的音樂分別登場,客在先,中國表演團隊率先滑上冰面,《茉莉花》的旋律人盡皆知,每個選手登場都配合了介紹。
俄羅斯選手登場的音樂是他們的傳統民歌《山楂樹》,關於這個選曲,葉戈爾尼開玩笑說,植物就是要搭配植物纔好。
登場致意結束,開場的幾個表演都是青年選手的熱場,按照節目單,觀衆準確知道自己期待的選手究竟是第幾個登場,並且報以熱烈的歡呼和掌聲。
在這樣的掌聲裡,何翩然覺得自己恍若回到了世錦賽的硝煙,不過上賽季已經過去,新的賽季還沒開始,她當下要做的是繼續保持出色的狀態,通過表演滑爲自己的夏訓熱身。
燈光完全暗了下來,再次亮起,掌聲雷動。何翩然站在冰場上唯一亮光的圓圈裡,儘管開場造型裡,手拿的面紗遮住了半張臉,但觀衆還是從身形還有出場順序的線索裡認出了穿着維吾爾民族特色服裝的她。
《青春舞曲》節奏歡快,是根據維吾爾族民族歌曲改編的,鼓點鮮明緊湊,何翩然身體沒有動,但“動脖”這一典型民族特色的動作做的有模有樣,這是她專門從視頻上學習到的,剛好配合開場旋律。
隨着翻腕,何翩然緩緩掀開火紅色的面紗,腳下也開始壓步,滑開一條流暢的直線,她用冰舞特色的捻轉步開場,幾圈之後,隨着繞環的慣性停在場邊靠在觀衆的地方,她揚起手,將面紗甩向觀衆席,燈光下輕紗薄如蟬翼揚起,緩緩下落,何翩然刀齒踩冰向前幾步後打開手臂又快速轉了個完滿的弧線,一連串動作快慢有致,那一擲的風情萬種把表演帶入了第一次狂熱的高|潮風流的小流氓。
翻飛的手臂,迤邐的裙幅,舒展的動作,何翩然把音樂完全和動作結合到一起,觀衆跟着音樂打起拍子,一片黑暗裡,她像只斑斕燦爛的蝴蝶,動作輕盈盪漾的冰上,熱情奔放,步伐遊刃有餘。
葉戈爾尼強調的問題她做的很好,在重複旋律的副歌部分,跟着民族樂器富有異域色彩的彈撥,何翩然輾轉在冰場兩條長邊之間迂迴蛇形,從慢到快。
“快看!她第三個轉折後右腳一直沒有落下!”
有細心的觀衆發現動作設計的難度,沒錯,何翩然的後幾個來回轉折完全是用左腳支撐身體完成,右腳保持着身體的平衡與上肢搭配完成造型,從燕式附身再到轉動和步伐,直到到達冰場盡頭,何翩然才落下右腿,開始壓步。
美麗熱烈的維吾爾族少女眉目如畫,笑容迷人,舞蹈動作細微到脖頸手腕,連壓步都風情迷人。
表演滑裡,何翩然只編排了一個跳躍,那就是阿克謝爾兩週跳,她順着即將完成的旋律向前起跳,重音穩穩落住,落冰滑出後的停頓,最後的尾音剛好收在那一回眸上,短小精悍的節目讓現場氣氛熱烈非凡。
雖然節目很短,但節奏快動感強,何翩然走下來時稍微有些氣息不勻,她坐在場邊黑暗籠罩的地方套上刀套,這時主持人介紹,夏天登場。
在主場,夏天得到了更恐怖的歡呼聲,她穿的傳統俄羅斯的服裝,粉紅色的刺繡和靚麗的花邊環繞,即使是氣質清冷如她也格外人面桃花,《紅莓花兒開》是俄羅斯經典的愛情小調,帶着淡淡哀傷的節奏卻不是一味抒情緩慢,夏天站好開場動作,燈光在冰面拼湊成曖昧的粉紅色,演出開始。
兩國的選手穿插表演各自特色的音樂,何翩然的熱情像是沙漠豔陽裡的綠洲,夏天則像初秋西伯利亞起伏羣山間的河流,風格不同讓她們的表演也南轅北轍,一個奔放一個細膩,一個熱情一個青澀。
表演滑的裙子要比正式節目長一些,裙襬也更加好看,夏天一手捏着裙角,腳下的舞步是俄羅斯的傳統舞蹈,和生活中不同,冰場上的夏天可以演繹任何曲子需要的神情,她真的就像一個滿懷思念和秘密的少女,笑容甜蜜而憂傷,舞蹈動作好像林間慢步,配合着俄語歌詞,情緒在她的臉上和肢體中變幻。
河邊的紅莓花正在凋謝它開放時少女愛上一個人卻不敢表白,當它正慢慢隨着夏天的消逝而低迷,世界開始變得金黃,她還是沒有將這份感情說出口。
這是最難以描繪的隱秘,柔軟的心滿懷希望開出花朵,可卻不敢迎着陽光盛放,只能孤獨的盤踞在黑暗的角落,品嚐思念的酸澀。
抒情的曲調貫穿始終,燈光也是爛漫的少女情懷。
夏天以前不喜歡這種少女的風格,但現在表現起來卻得心應手,何翩然忍不住想,不知道夏天嘗試滑一下怨婦會是什麼風格?
她只敢想卻不敢說。
音樂結束,夏天站在冰面上向觀衆致謝,歡呼聲如潮水,觀衆向她毫不隱藏的揮灑熱情,夏天也面帶微笑,完成謝禮。
不過笑容在落回到場邊準備上場的袁錚時還是瞬間收攏。
何翩然在附近看得清清楚楚,她無奈感慨,先是單人節目纔是雙人,等師兄表演完,說不定兩個人的狀態都上來了,也就不用那麼擔心了。
在袁錚表演的時候,她匆匆趕回去換了衣服,再過幾個節目,就又輪到她上場,這次夏天在她之前,能給師兄還有夏天的壓軸大戲墊場,她忽然覺得比奧運會還更有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