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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落地,何翩然深吸一口氣。
這次編舞之行的收穫她無法描述,總覺得有些東西似乎已經改變她的整個職業生涯。
在費城上飛機前,李之森親自送她到登機口。
“最後一次合作,希望能看到你用我的節目登上最高領獎臺。”他說着從懷裡拿出一個信封遞給何翩然,“給,飛機上再打開。”
信封很輕,何翩然鄭重雙手接過,“教練,謝謝你。”
坐上飛機第一件事,她打開信封,裡面只有兩張票根,是兩個人曾經一起看的《劇院魅影》,何翩然明白,李之森是讓她永遠記得這一天他說過的話,關於運動員,關於藝術家。
北京五月已經開始初現燥熱,北京體育大學內綠樹成蔭,何翩然將行李送回宿舍便急忙趕到陳教練那裡去報到。
“我的天才可算回來了!”陳教練一個擁抱把她摟在懷裡,臉上的褶皺也因爲笑容愈發密集,何翩然覺得時間似乎走得太匆忙,每次短暫分別後她都能在教練身上看出歲月流逝的痕跡。
“教練!要不要看看我的新編排!”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回報他的方法。
“剛下飛機,歇歇再說。”陳教練拍拍她的頭,沉吟片刻,“那個……難麼?”
何翩然噗嗤笑出聲來。
“別笑!”陳教練咳了一聲,“我已經給你準備好了訓練計劃,來看看!”
薄薄的一張紙,何翩然握在手裡卻覺得重量不小,她被上面的一項安排精到,擡頭看了看一臉得意笑容的陳教練,又低頭確認。
路茲三週跳。
“教練你是怎麼知道我想練路茲三週的!”何翩然沒了穩重,興奮的不能自抑。
“你算你不想練我也得逼你練,”陳教練笑着敲了下她的頭,爽朗笑着說,“路茲三週你雖然掌握,但運用在高級三三連跳裡還有點不穩,這次我們全面升級難度,殺她們個措手不及!”
……
從辦公室走出來,何翩然的腳步都輕快不少。
剛回到寢室,她就被中午回來休息的許伊一把摟在懷裡。
“你這哪是去編舞啊!我還以爲你要轉國籍換教練呢!”許伊擰着何翩然的臉狠狠地說。
“一個多月而已,這不是回來了。”何翩然見到許伊也很高興,“我給你帶了禮物,快看看!”
“我也買了!我也買了!”許伊從牀下拖出箱子,拿出一個塑料袋抖到牀上,何翩然一看就笑了出來。
都是吃的。
她帶回來的也都是吃的。
真難爲許伊能保持這麼勻稱纖細的身材,這也算是一種天賦了。
“對了,你的華爾茲遇到什麼問題了?”何翩然把自己買的吃的都拿出來,可她這一句話卻把許伊看到美食時亮晶晶的眼睛變得一下子黯淡。
“還說呢!我的上肢總是不對,舞步倒沒什麼難的。”她坐在牀上抱怨首席紈絝最新章節。
“伊芙怎麼說的?”何翩然問的是許伊和凌凱的外教。
“她倒是挺有辦法的,現在我脖子感覺好多了,但那個氣質還是不對。”許伊嘆氣道。
“沒關係,我陪你練。”
有了何翩然的保證,許伊又恢復平常大大咧咧的個性,再看不出煩惱。
“對了,過兩天就上報國際滑聯這賽季的分站賽名單了。”許伊一邊幫何翩然收拾行李一邊說。
“這麼快?”何翩然沒想到今年早了這麼多。
“嗯,估計沒多久就公佈了。”許伊說道。
大獎賽分站賽一共有六站,每年各個國家根據去年選手成績都申報自己的名單,再由國際滑聯調整,保證每一站勢力相當可看性平均,以何翩然世錦賽季軍的成績,保證兩站分站賽應該沒有問題。
至於許伊,中國站一定是有一席之地,另外一站則要看安排了。
坐飛機畢竟太累,第二天,何翩然才恢復訓練,陳教練迫不及待安排上冰訓練,結果何翩然發現隊友們在冰場齊聚一堂。
“今天的訓練時間沒錯開?”何翩然狐疑地問陳教練。
“他們都是來看你一個月的特訓編舞成果。”陳教練笑着說,“來,我給你放音樂!”
“你這一個月我們都以爲你潛逃加入美國隊了。”袁錚支在擋板上,一臉懶散的笑,說話還是那麼缺德。
“剛知道你去亞歷山大·霍爾那裡編舞時,袁錚緊張死了,”舒涵不知從哪裡冒出來大力拍上何翩然的肩,“我看啊,他是怕你真的被那個帥得慘絕人寰的男單一號拐走了。幸好美國冰協真是開眼。”
“我倒是和埃文見面了,”提到這個何翩然纔想起來,轉過頭對袁錚說,“他讓我給你問聲好。”
袁錚臉色有點不自然,可很快恢復正常,輕輕一笑,“認識他這麼多年也沒見給我帶個好。”
“好了好了,無關人員離開冰場,翩然,開始吧。”陳教練拿遙控器敲了敲音響。
衆人滿懷期待的退到場外,何翩然第一次給李之森以外的人表演,雖然不至於說緊張,但因爲都是平時熟悉的朋友,難免有點不自然,遠遠的,許伊給她豎了個大拇指,她這才感到完全平靜,擺出短節目的開場動作。
三套動作連着下來,最後站好時何翩然腿都有點發軟,她顧不上這些急忙擡頭去看陳教練,他站得太遠,看不清表情。
“我靠!”
不知是誰說了一句,緊接着口哨聲和掌聲此起彼伏,許伊扯着嗓子高喊冠軍,連一向溫柔的凌凱都揮了揮拳頭。
何翩然明白自己一個月的魔鬼訓練沒有白費,笑容一直掛在臉上。
“這次可要謝謝美國冰協!”何翩然剛滑到場邊,陳教練就走過來抱了抱她,“李之森剛和我說選曲時我就覺得靠譜,等他把簡單的訓練計劃一說,我就知道這次一定不會失望!”
蘇薇在一邊興奮得臉發紅,“那個接續步太漂亮了!都漂亮!”
隊友的肯定給了何翩然無限力量,在接下來的訓練裡,她主攻技術難關,一直專注在路茲跳躍上。
同時,每天晚上,就像當初許伊給自己加練一樣,何翩然都陪她在舞蹈房特訓權門。
“肩膀要再放鬆點,不要像是在做這個動作,而是自然而然的,對,就這樣。”何翩然這次的長節目也是走高端華貴的感覺,李之森傳授給她的技巧她一個不差,全部拿來指導許伊。
兩個人在練習時,何翩然就成了男伴配合,雖然凌凱一再要求陪同,卻被許伊拒絕得乾脆,她發誓要給凌凱個驚喜,袁錚卻死活不信,他的原話是“鴕鳥穿上晚禮服也不像鳳凰。”
當然說這話的結果是被許伊追着繞了半個大學,狼狽至極。
許伊心裡憋着股氣,她不是那種女單沒練出來就去練雙人,雙人沒練出來就去練冰舞的尋常路子,從一開始,許伊專攻冰舞,青年組國內便已經沒有合適的男伴能襯得起她的實力,也正是因爲這點,外教伊芙纔看上她的天賦,將她從地方提拔到國家隊,與中國冰舞最優秀的選手凌凱搭檔。
天之驕子如她,也有不擅長的慢拍子舞蹈。
而舞步雖然容易熟練,但姿態最難掌握,許伊正是在這點上無法突破。
最近,在北體突然多了個校園怪談,許多藝術體操和舞蹈項目的運動員每每訓練到深夜,都會聽到某個舞蹈室總是迴盪着詭異的聲音。
“死了!真的死了!”
“這樣就受不了啦?不然我再用點力?”
“別!別動!求你……我,真的不行了。”
“乖,在堅持一下。”
“何翩然我看錯你了!你就是個披着人皮的變態!”
“要不要我脫了人皮給你看看是什麼生物?”
不管許伊說什麼,何翩然都淡定不爲所動,冷冷回擊。她不知從哪來搞來個頸椎病患者用的支撐頭部的護具給許伊帶上,角度調節的讓人幾乎喘不過氣,同時,她在許伊手腕和手肘兩個關節上都綁了繩子下墜運動員經常跑步時用來負重的鉛塊。
“就這樣,”何翩然將許伊五花大綁後滿意地點點頭,“跳吧!”
“我一扭頭就會缺氧!”許伊艱難地維持站立,“一定是這樣的!”
何翩然把一個短跑選手用的小型吸氧瓶放在手邊拍了拍,然後笑着示意許伊繼續。
“李之森給你吃了什麼藥!”許伊欲哭無淚,“還我從前那個善解人意溫柔體貼的何翩然!”
何翩然笑了笑,按下音樂播放器開關。
優雅的華爾茲音樂隨着一聲聲痛苦的哀告從舞蹈室飄出,每個路過的人都毛骨悚然。
不止是這些,平日裡,許伊被何翩然治得服服帖帖,平常在寢室,她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樣大大咧咧坐下,吃飯不能狼吞虎嚥,就連打dota時許伊都不能用她最喜歡的姿勢:一腳踩着凳子,一腳搭在桌上。
一個星期下來,再次合樂時凌凱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瘋瘋癲癲假小子一樣的許伊姿態高貴不可方物,跳舞時整個人的氣質都有所改變。
當然凌凱也發現了另一個奇怪事,每次他和許伊去吃午飯,只要何翩然的身影出現在兩人五十米半徑範圍內,許伊就像拉響防空警報一樣,拽着他迅速撤離。
國家隊裡橫行無忌的許伊終於遇到了宿命中的剋星。
雖然何翩然只是剛剛進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