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27

女子單人滑短節目第一組上場比賽時,抽到倒數第一組第二個登場的何翩然正在休息區跳繩熱身。

這是最快速有效的熱身方法，所有選手幾乎都用跳繩在比賽前最大限度的激活肌肉。何翩然在的休息區只有她一個人，走廊空空蕩蕩,跳繩扯動空氣發出呼嘯般的響聲,她帶着耳機完全聽不見,耳機裡面是節奏極快的舞曲。

這一次，夏天和瓦倫蒂娜都在她的前面與瑞貝卡一同在倒數第二組出場,而她則抽到了伊維特前一個位置。

陳教練時不時會過來看看她熱身的情況,拿水遞毛巾，但卻一直在忍着不說一句話,生怕影響她。

等到倒數第二組上場時，觀衆席傳來的喊聲掌聲越來越大，何翩然收起跳繩，回到更衣室換上冰鞋。

щшш ▪тtkan ▪￠ 〇

更衣室每個人的位置都有隔斷，何翩然換好鞋後披上運動服外套向外走，剛好遇到同一組的伊維特，兩個人微笑着點點頭算是問好，都沒有真正開口。

走過休息室，屏幕上的夏天坐在等分區，何翩然沒看到她的表現，只看到一個對於第一次參加世錦賽的年輕選手來說非常可觀的短節目分數，67.2。

而就算是這個漂亮的分數，也排在了瓦倫蒂娜的68.44之後。

最後一組上場時，已經到了中午的黃金時間，世錦賽的採訪媒體實在太多，現場直播的解說席位也比其他所有比賽多了不止一倍。觀衆一直坐到場邊看不見的地方，黑壓壓一片，閃光燈的亮點此起彼伏。

何翩然環顧四周後意識到，她面前這塊乳白色的冰場到底是個多麼大的舞臺。

終於到了她要上場的時候。

“第一個飛利浦三週接後外點冰三週要是沒有把握就把第一個飛利浦三週換成後外，”陳教練在場邊隔着廣告版叮囑，“最後一個阿克謝爾兩週一定要保證進入速度。”

“教練，”何翩然突然說道，“你緊張嗎？”

沒想到她會問自己這個問題，陳教練先是一怔，隨後搖頭苦笑，“我膝蓋舊傷都疼了，你說我緊不緊張？”

“我也緊張，世青賽、日本站、大獎賽總決賽加在一起都不如現在這麼緊張，以前比賽都不用你多說什麼，這次，給我加加油吧！”何翩然看着陳正歌的眼睛，聽到場上已經報出了她的名字。

陳正歌沒有猶豫，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加油，我的天才光明紀元最新章節！”

冰面因爲之前選手的比賽而略有溼滑，冰質有些軟。何翩然張開雙臂在掌聲中向觀衆旨意後不斷用簡單的變刃弧線步來熟悉冰面的質感和用刃力道。

天青色的裙襬隨着動作搖曳，最後何翩然站定場中央擺出開場動作時，她覺得好孤獨，四周都是陌生的目光，而她站在冰場正中的焦點，除了自己，一無所有。

不，何翩然忽然意識到，她還有自己的冰鞋，還有腦海裡的成套動作，還有站在這裡的原因。

音樂開始。

孤獨隨着手臂的動作消失，她旋身，彷彿面對的不是裁判，彷彿四周真的是天空。

《那麼，我將去遠方》的第一段旋律激盪且悠揚，在起伏的節奏中，何翩然進入連跳準備。

肌肉發力讓壓步踏實，傳到耳邊的音樂灌注了高速滑行的風聲，何翩然的跳躍前銜接是莫霍克步，一看到這個動作，陳正歌便知道她還是選擇了難度更高的飛利浦三週。

這纔是他熟悉的那個徒弟。

起跳時何翩然忽然聽不見音樂，落冰瞬間她幾乎沒有猶豫，迅速點冰，她能感覺到自己的第二跳高度很高，平衡，她對自己說，保持平衡。

一直站在觀衆席高處的許伊等到歡呼聲充斥耳朵纔敢把捂住眼睛的手拿下來，萬衆矚目的何翩然在冰面上穩穩站定，正悠然地配合音樂滑出跳躍軌跡。

飛翔。

短節目的主題是飛翔，何翩然明白，不管自己多緊張，她要展現出的也只能是這一種狀態。自信的展翅，沒有畏懼，舒展的肢體裡只能有滿懷憧憬的節拍。

兩個跳躍相距很近，路普三週因爲是刃跳，姿態更柔美，助力更少，何翩然利用自己這段時間增長的力量進入跳躍準備，雙腿交叉起跳！

刀刃觸到冰面的阻力讓她雙腿微顫，可重複過無數次的動作都是這樣，展露優美，承受痛苦。何翩然降低重心穩住滑出時的平衡，等她注意到掌聲時才意識到自己第二跳已經成功。

因爲力量提高，何翩然的聯合旋轉速度已經比之前快了許多，甚至在做單手貝爾曼旋轉拉起刀刃形成水滴型的瞬間減速也並不多。

最後一個跳躍是阿克謝爾兩週，在大一字步後，銜接非常緊密，何翩然起跳重心把握的非常好，她自己清楚的感覺到重心的偏移就像是訓練時那樣自然而然隨着身體的高速旋轉穩定下來。

落冰瞬間，忽然擺刃向一側歪去！

身體歪斜馬上就要傾倒，何翩然咬牙伸出手扶了一下冰面，硬是穩住平衡，沒有軀幹着冰。

袁錚的心都隨着這一歪蹦了出來。他也以爲跳躍會成功，可誰知道落冰出現問題。何翩然動作嫺熟老辣，沒有造成更多的扣分，這種能力他自己也未必有，他更對冰上已經再次融入到音樂中盡情揮灑的何翩然有種難以描摹的情緒。

或許這就是所謂天才。

何翩然的動作舒展，很快讓觀衆忘記剛剛的失誤，很多人甚至遺憾冰場爲什麼不是藍色的，如果這樣，那眼前的表演一定與在天空中一樣。

蛇形接續步眼花繚亂，順應節拍，滑翔般的速度將節目帶入□，輕輕一個振臂都輕盈若飛，指尖、手腕、手肘靈活從容，沒有花哨的動作，卻質樸地讓人動容。

何翩然此刻與日本站第一次演繹這套動作已是完全不同的心情重生悠閒農家。

那時的她充滿憧憬和期待，迫不及待地將自己的理想融入節目展現出來，滿懷激情和嚮往。而此刻，在經歷了無數挫折和阻撓後，在戰勝了發育和傷病後，她用同一套動作詮釋不同的意味。

就算再多阻礙，就算再多艱難，只要她的目的是遠方，那個叫何翩然的女孩永遠不會停止揮動翅膀！

更加細膩的表演征服了觀衆，何翩然在近乎淹沒配樂的掌聲中結束最後的高速旋轉，完成比賽。

有幾聲中午的尖叫在歡呼聲中格外明顯，何翩然找到源頭，發現有幾個人下到廣告板後面，正衝她拼命揮手。

花樣滑冰對致謝要求很高，她向四面觀衆用動作表達謝意後飛快滑到那幾個人面前，雙手接過禮物，點頭道謝。

“好棒！”一個戴眼鏡的中國女孩臉色通紅，激動得眼淚都要滑出眼眶，“你好棒！”

或許是激動，她詞彙貧乏地表達着感情，何翩然心中輕顫，得到肯定時自己完全無法壓抑心頭的喜悅。

抱着觀衆親自送的娃娃滑到場邊，陳教練一面遞過來刀套，一面接過娃娃，最後總算騰出手拍拍她的背。

何翩然感覺到落在背上的手輕輕顫抖，這是她的第一次世錦賽，陳教練的緊張程度倒像是他第一次參賽。

餘悅走過來幫忙，三人一起坐在等分席上，畫面重複播放之前何翩然比賽時的慢鏡頭，何翩然看着慢速的自己，覺得既陌生又感慨。

“兩週的那個處理真好，沒關係，小失誤，對總分影響不會太大。”陳正歌盯着屏幕說道，“今天冰面質量不是很好。”

何翩然點點頭，正想說冰槽真的很多，這時分數顯示在屏幕上，技術分31.41，節目內容分31.3。

沒想到短短一個賽季，她的節目內容分能有這麼大飛躍，何翩然激動地拽住陳教練的胳膊，半天沒說出話來。

一般來說節目內容分在一個賽季內的大賽上很少會有差距很大的分歧，畢竟表演難提高，段時間內很少會有變化，裁判的印象分也很難刷新，但何翩然同一套短節目的節目內容分卻比賽季初的28.8高出2分多。

人經歷得多，能展現出來的內容就更多。

何翩然正離開等分席無意間看到伊維特已經在場邊和教練交談時想到，大概也是因爲這個道理，伊維特的表演比所有人都更有內涵和神韻。

“教練，等等，”何翩然叫住餘悅和陳正歌，“我想看看伊維特。”

“行，你看看吧。”陳正歌以前不讓她提前看其他選手的比賽是怕影響，但現在她比完了，多學習學習也好。

現場解說報出伊維特的國籍和名字，她動作優雅地滑行致意，臉上笑容從璀璨到沉寂，已然擺好開場動作。

藍寶石色的裙子剛好襯托出伊維特勻稱的身材，配合《意大利交響曲》的古典氣息，裙子也設計成復古味道十足的款式，上面沒有通常比賽服爲了舞臺效果會用到的水鑽，而是簡簡單單的造型，卻大方華貴的讓人眼前一亮。

這種大膽的風格不是誰都敢嘗試，一方面伊維特氣場十足，一方面也是她的服裝御用設計師來自法國頂級品牌香奈兒，名家設計外加剪裁，不需要爲求奪目的點綴也是因爲本身就足夠分量。

門德爾鬆的《意大利交響曲》一開始便是快節奏，何翩然站在場邊，看着伊維特在越來越快的旋律中準備進入第一個跳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