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書說道,女主角崔夜雪進入天官長府邸的地窖,碰見了一名自稱當朝天子的“戀屍癖”男子。就在場面極端混亂之際,忽然間,一位既視感強烈的十六七歲的男裝美少女出現了。
“好……好可愛。”崔夜雪驚歎,表情由天然呆切換爲星星眼。她已經完全從“最壞的打算”這一金科玉律的影響中解脫出來,陷入了對眼前這位男裝女少女的崇拜中。
需要說明的是,我們的女主角崔夜雪這句話只是自言自語。但不用千分之一炷香時間她就對這一惡習極度悔恨。因爲那名美少女的視線驟然向着-273℃逼近。
崔夜雪的腦補圖景:自己瞬間變成冰窖裡另一個大冰疙瘩。一陣寒風吹過。烏鴉:啊,啊。
這時候我們的“變態,戀屍癖”天子覺得自己有必要爲此情此景做個小小的說明。他咳嗽一聲,調整一下自己的透明度,忍住笑容,拉長面孔,用洪亮的聲音說:“他是新上任的天官長趙愁城,呃,一名男性。”
趙愁城。身高:一百六十三公分。體重:四十五公斤。芳齡:二八。三圍:絕密。生日:絕密。籍貫:京洛人氏。職務:天官長。
——性別:男。
這血淋淋紅果果的現實,顯然對崔夜雪構成了極大打擊。雖然目前爲止她保持着正常的性取向,對疑似女性的天官長大人並不抱任何桃色幻想,但是,酷酷的卡哇伊男裝美少女突然變成異裝癖娘娘腔,令她的天然呆大腦瞬間“滋拉”一聲短路了。
又一陣寒風吹過。烏鴉:啊,啊。
此時我們的女主角崔夜雪陷入了一個極其尷尬的境地。就在一炷香工夫之前她的星星眼還在爲小地球貢獻着自己的光和熱,而現在,她不得不面臨着前有娘娘腔,後有戀屍癖的窘境。並且,在這個窄小的空間內,還有一具做成大冰疙瘩的女性屍體。這種境地,對因爲失憶而變得心地純潔一如白紙的小崔而言無疑是致命的。
她已經無法尖叫了。她覺得腳下輕盈,耳畔生風。啊,媽媽,我在飛!她想着。
“啪唧——”
可憐的女主角,華麗麗地,集惡俗之大成地,被地上的積霜滑倒在地,再度不省人事。
天子無奈地搖頭:“好不容易纔醒過來的。”
我們的男主角趙愁城沒有說話。事實上他已經習慣了這一種情景。在他爲時三天的從政生涯中,已經遭遇到同僚及下屬的無數質疑。好在他天生具備一雙大規模殺傷性冷眼,加上不苟言笑的性格,目前爲止,周圍環境並未對他構成任何心靈陰影。他拍了拍手,立刻有四名身材粗壯的廚房大媽沿着石階“咚咚咚”跑下來,架起地上不省人事的崔夜雪,撤離現場實施急救。
麻煩人物消失後,現場只剩下了天子與趙愁城兩人。
天子撓着頭,擡頭望着那具迄今身份不明的女屍,一臉無奈地道:“也許我該將它挪個地方。”
天子這話其實是在諮詢趙愁城的意見。
但對於天子的提議,趙愁城依舊一言不發,翹着蘭花指,輕輕提起淺白色雲錦長袍的下襬,再一次氣度非等閒地,走上石階,帶着一身過於濃郁的香氣離開案發現場。
等到崔夜雪再度從書房中醒來後,她必須確認之前導致她腳底打滑的信息是否真實。此時已經是京洛時間下午庚時,據案發時間已經過了半天之久。她躡手躡腳避開家丁與丫鬟,來到當時經過的天井,打開廊下的窨井蓋,沿着暗道走進去——咦,怎麼沒那麼冷了?
暗道裡不再冷的原因有二,其一是天然製冷機小趙已經不在,其二是——所有的冰塊,包括那個內含女屍的大冰疙瘩,全部不見了。
太詭異了!她並不知道天子已將案發現場的兇器進行了大規模撤離,依舊只是懷疑這裡有什麼危險的機關,潛藏的詛咒,幕後的黑手。出於自身安全考慮,她立刻逃出暗道,再一次沿着長廊玩命也似地亂奔。
她穿過一個又一個的角門圜門月亮門,到了天官長府邸的小花園,終於沒有了直路,眼前是一道曲徑通幽。崔夜雪放慢了速度,開始沿着眼前鵝卵石鋪就的曲折小路向前走去。只見苔蘚成斑,藤蘿掩映,小路恰從一處假山下的石洞穿過。進入石洞來,只見得佳木蔥蔥,奇花灼灼,又有一帶清流從花木深處潺潺而來,曲折瀉於石隙之下。再進數步漸向北邊,忽然平坦寬豁起來,擡頭遠望,但見兩邊迢迢複道,琅琅琳宮。俯而視之,則清溪瀉雪,石階穿雲——一道白石橋赫然在目,橋上有亭。
崔夜雪此刻早將適才的緊張不安拋到九霄雲外去也,悠然自得地沿曲徑而下,登上石橋,忽然看見亭中有人側臥在美人靠上,一身青白雲錦袍子,滿衣甜香飄散——恰是適才那位天官長趙愁城,讀書讀得倦了,索性將書在面上一扣,假寐一番。崔夜雪認出此人,心中先是一驚,隨後便疑竇叢生:天下的男子怎能生得如此美貌?定是女人假扮的。
不如這就好好確認一番。簡直是天賜良機!崔夜雪想着。
她躡手躡腳地走近這位天官長大人身邊,稍稍揭開他臉上的書頁——雙目仍閉着,便益放大了膽子,伸手向他胸脯上捏去。天官長大人哪裡遭受過這種慘遇,吃這一捏,於睡夢中不禁微哼一聲,細弱而甜美。崔夜雪一聽趕快收了手,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但那美少年並沒有醒,依舊睡着。崔夜雪先是舒了口氣,之後臉上燒了起來:爲什麼我聽他的哼聲,會覺得莫名的興奮?真是奇怪的感覺。
方纔一捏,已經知道天官長大人是平胸不錯。但十六歲的少女,如果發育不良,產生搓衣板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並非性別的唯一證據。爲了進一步確證,崔夜雪於襲胸之後,做出了另外一個偉大的決定:她這次要瞄準美少年的襠部。
據趙六的獨家專訪,崔夜雪女士一再表示自己事後想起當時的決定還一陣後怕:幸虧當時周圍沒有旁人,否則自己的名聲就糗大了,搞不好這輩子都嫁不出去。邊說還邊捶着胸口大喘氣。
好罷,我們失憶之後心地純白如紙的女主角,這一次,向沉沉於睡夢之中宛如嬰兒的美少年的襠部,一邊邪笑着,一邊伸出了她罪惡的黑手。
碰……碰到了!
崔夜雪頓時覺得耳畔“轟”的一聲,血脈賁張,天旋地轉。
據趙六的獨家專訪,趙愁城【嗶——】士表示無可奉告,而崔夜雪卻在背後一直跳躍着搶鏡頭,不住向我們的攝影師揮手,邊揮邊大聲嚷着:“他是男的!真的是男的!”趙愁城聽見了,發出“切”的一聲冷笑,被攝影師抓拍到,遂成爲《京洛八卦週刊》本週最重要圖片新聞。
好了,惡搞到此結束。事實上崔夜雪的手剛碰到異物,趙愁城臉上的書就忽然被一陣歪風吹落到地上。崔夜雪又羞又愧,無處躲藏,登時縱身投入橋下的潺潺溪流之中。所幸,小崔被及時趕到的家丁甲乙丙救起,第三度擡回書房那張臥榻上。
“傻瓜。”
這是天官長大人對此事發表的唯一言論。彼時他正坐在亭中一邊悠然自得地搖着摺扇,一邊看着橋下七手八腳忙亂着的家丁,饒有興味。
據廚房老媽子聲稱,那天以後,她再也沒有見到家丁甲乙丙在天官長府上出現過。而天官長府邸的大管家站出來發表聲明,聲稱此老媽子長期患有嚴重的妄想症,目前正在進一步的治療當中。
崔夜雪睜開眼睛,發現此時已是深夜。偌大一個書房,只有桌上一盞青燈如豆。趙愁城此時正坐在臥榻的邊沿,在燈火的映照下,他身姿挺拔如同一株迎風的楊柳,投射到書房的南牆上,隨着油燈的忽明忽暗而微微晃動着。
崔夜雪心中一動:原來他還沒有睡啊。難道是等着我醒,好找我算賬?
不管怎麼算賬,還是認了吧。白天的事情真是太冒失了。她這麼想着,便輕輕開口道歉:“對不起。”
誰知她這話一出,趙愁城竟然一言不發。有性格!
可是崔夜雪窘了。“我錯了,我不該懷疑你是女的。”她聲音一下變得很很細很輕。
趙愁城仍然沒有說話。
“你……你一定在這裡等了很久吧。抱歉,這幾天我一定給你添了很多麻煩。我也不知怎麼的,突然就失憶了……是你救了我,對不對?天官長大人,您這麼年輕就名列三公,一定是當朝的能臣。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裡能撐船,求求您,請您千萬不要降罪於我。雖然我不知道我是否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八個月的嬰兒,但我不想坐牢。我知道猥褻少年是不對的,我……”說到這兒,她已經窘得不知該如何措辭了。
趙愁城還是沒有發出任何響動。裝深沉麼?
“您同意了,對不對?”崔夜雪眼睛裡閃出希望之光,之後頭向裡側一偏,臉上籠罩了一層羞澀的紅暈,聲音也越來越輕,“其實,我也是第一次對男孩子做這種事情……好害羞呢。你,你千萬不要說出去!否則真的羞死了……”
趙愁城彷彿泥塑木雕一般,始終沒有任何回答。
“大人?”崔夜雪這才察覺到一點不對勁兒。她從臥榻上微微支起身來,爬到趙愁城的側面想看看他的表情。
雙目微閉,睫毛如黑鳳蝶收斂的翅膀一樣微微顫動着,鼻息平勻無聲。睡着了?還坐得這麼端正?
喂喂。
“大人!”崔夜雪放膽又叫了一聲。但依然是自討沒趣,他依然睡着。
“趙愁城!”崔夜雪索性叫起天官長的名諱來。誰知那傢伙依然沒有任何反應。
“小趙趙?小愁愁?小城城?冰塊臉?大雪人?大冰雕?異裝癖?變態?娘娘腔?”
崔夜雪口中扯出一連串兒的歪名,但趙愁城始終不爲所動。
睡得還真沉。看來做一國的天官長果然很操勞。沒想到他還挺盡責的,崔夜雪想。不過他深更半夜還守在這裡,舉止還這麼規矩,還算是有情有義的真男人。這麼想着,崔夜雪的嘴角又泛出一縷笑意。之後甚至哈哈哈地大笑起來,一點也不怕把周圍這個天官長吵醒。
此時,我們的女主角已經忘了自己面臨的最大問題是什麼了。她完全沉浸在英雄救美的幻想裡。她幻想着:在一處美麗的花園,突然闖進的強盜將自己擄掠而去,這是一位美得銷魂的天官長大人突然騎着一匹白馬,大喊:“我來救你了,××!”
××?
對了,她這才記起自己記不起來自己的名字了。(這句話好彆扭。)
她只好悵悵地望一眼天官長:看來只好等他醒來再問他了。不過他睡覺的樣子還真好看,不管是在亭子裡,還是在這兒……她這麼想着。忽然!她看見天官長朱脣微啓,吐出幾個字來:
“別,別這樣!”
聲音裡竟帶着些許的緊張與羞澀。
冰塊臉竟然開口了?崔夜雪吃了一驚:難道他沒有睡着?
這怎麼可能。他眼睛仍然閉着,可見,只是在說夢話。
不過,崔夜雪想,那聲音還真……甜。真是個娘娘腔!算了,睡覺吧。她將錦被向上一扯,準備矇頭大睡。
誰知趙愁城忽然又開口了。這次聲音裡帶了一點難爲情的嬌喘:
“陛、陛下,文武百官都看着呢!”
什麼?
崔夜雪的眼睛頓時瞪得溜圓,睡意全無!心裡只有一個巨大的問號:他、他他他,他們是什麼關係?!
少女的八卦之魂甦醒了!怪不得天子選了這樣一位美貌少年擔任天官長,原來他老人家有龍陽之好。(天子撓頭:我有那麼老嗎?我看上去充其量也就二十歲嘛。)一代明君的私生活,這真是絕世大新聞!
事後,崔夜雪向《京洛八卦週刊》的專欄作者趙六表示了一番相見恨晚之情:如果早點將這條新聞提供出來,那能換來多少報酬啊,保證一年衣食無憂,再也不必在天官長的府邸寄人籬下……悔之晚矣。
我們還是將畫面切回趙童鞋的書房:這時美少年的動靜平息了下來。崔夜雪重新扯好被子準備要睡,就在這時,天官長髮出一聲淒厲的慘叫,衝破屋頂,直刺九萬里高的夜空:
“啊——”
崔夜雪一個激靈坐了起來,定睛一看,只見美少年天官長的眉心緊蹙,雙目緊閉,額上沁出一滴一滴的汗珠來,面色忽紅忽白,彷彿重病將死一般,但似乎仍在夢中。
這,這是什麼夢啊!
太難爲情了。崔夜雪再也睡不着了:原來我這輩子少說也是活了十六七歲的模樣,竟然生活在一個變態如此的國家:天子是戀屍癖,天官長是異裝癖娘娘腔,兩人大搞禁斷之戀不說,天官長還主動幫着天子藏匿屍體冰疙瘩……生爲這個國家的一般市民,我×××還真是失敗啊。
×××?唉,到此爲止,崔夜雪還是沒能得知自己的名字。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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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六,你站住!你不是說這是一個百合故事嗎?我們好不容易買了票坐下聽故事,怎麼到現在竟然向BL發展了?你你你,你給個解釋!不行我們就要退票,哼!
——對不住嘍各位,稍安勿躁,我趙六向各位拍胸脯保證,百合會有的,殺必死也會有的!至於什麼時候有,咱們走着瞧。您可要瞧好嘍!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