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章 衣冠禽獸
“三天前纔出庫鐵軌九百噸,錢三千貫,這麼快就能用完?”
七月,隨着時間進入秋季,在秋老虎發威的同時,南甸縣衙門倉庫門口也發起了爭執聲。
已經熟練的朱瞻壑坐在倉庫門口,手裡拿着調撥錢糧的單子質問眼前兩名吏員。
面對他的話,工房的吏員也不高興道:“你天天坐在這裡,能知道些什麼?”
“一里鐵路用多少噸鐵軌,花多少工錢,工人吃多少糧食,你知道嗎?”
吏員不耐煩的抱怨,朱瞻壑直接把單子拍在桌上,語氣不善道:
“朝廷的鐵軌寬四尺五寸三(145cm),每裡用鐵軌九十噸,每日工價四十文,每個工人每日米二斤,肉四兩,菜半斤,伙食費不得超過十文。”
“九百噸鐵軌,至少要半個月才能鋪設完,這還不算上修建橋樑的時間。”
“三千貫錢,最少能募兩萬工才能在三天之內花完,但即便募工兩萬,也不可能在三天鋪設十里鐵路。”
“如果這鐵路速度只靠人多就能鋪設好,那西南鐵路就不會擱置了!”
“郭壑你什麼意思,你是在說我們貪污?!”
吏員想忽悠朱瞻壑,卻不想朱瞻壑很清楚裡面的門門道道,甚至敢公然提出質疑,把事情往貪污上引。
兩名吏員攥緊了拳頭,如果不是朱瞻壑個頭高大,他們興許早就動手了。
“總之這件事情不合理,我稍許會告訴高典吏這件事,至於高典吏是否同意,那就是他的事情了。”
朱瞻壑直勾勾看着兩人,兩人被他看的脾氣上頭,其中一人湊近道:
“郭壑,別以爲你是武定侯府的遠房親戚就能在這裡耀武揚威,我告訴你,這裡的人來頭都不比你小!”
“來頭?”朱瞻壑笑了,他真不把這羣人的來頭放眼裡。
來到隴川府兩個多月了,他也搞清楚了許多門門道道。
其中,各家勳貴、文官子不斷把自家子弟往鐵路沿線各縣衙門塞入的事情他也瞭解了個一清二楚。
鐵路修建無疑是當下大明支出最大的工程,而支出就代表有利可圖,自然也就吸引了這羣蟲豸。
單是這不到三百里的隴川鐵路工程都牽扯了不少京中大員,朱瞻壑很難想象北邊的那些鐵路背後隱藏着多少蠅頭苟利的事情。
“怎麼回事?”
忽的,一道聲音傳入耳中,三人下意識往門口看去,很快便瞧見了一個身穿正九品官員常服的三旬男子走入其中。
見到這人,那兩名吏員連忙上前作揖:“王司吏,這郭壑不批條子!”
“不批條子?”聽到這話的男人,臉上也驟然陰沉了下來。
他走上前去,居高臨下的看着朱瞻壑:“郭壑,我知道你有來頭,但來頭再大也不能影響鐵路工期。”
“鐵路的工期如果影響了,別說是伱,就算是你背後的人也要掂量掂量!”
“現在批了條子,剛纔的事情就算了,我也不會上奏縣丞。”
“批可以……”朱瞻壑將手中的文冊翻到三天前,轉過文冊示意王司吏查看。
“請王司吏告訴我,前面的工程,是怎麼在三天時間消耗九百噸鐵料的。”
“另外隴川募工的規模也沒有增加,三千貫錢怎麼會在那麼短時間裡就花光了?”
“不要東拉西扯了!”王司吏打斷了郭壑的話:
“先批條子,有問題稍後再上報你們戶房的高典吏。”
“你不過就是一個小小的倉攢吏,衙門怎麼運轉,難不成還得你點頭才行?”
“我……”朱瞻壑脾氣上頭,當下就準備與王司吏爭吵,但這時腳步聲傳來,不多時熟悉聲音響起。
“既然有問題,那就暫時擱置擱置……”
衆人回頭,只見高觀急匆匆的走入倉庫之中,並且走到了朱瞻壑的身旁,將桌上的文冊拿了起來。
他簡單翻閱,便直接對王司吏開口道:“王司吏,這材料消耗確實太快,稍許我與郭壑去工地看看,如果沒有問題,那條子我們自然會批。”
“哼!”王司吏聞言拂袖而去,壓根不想和高觀多交流一句話。
很快,他帶着自己工房的兩個人離開,而他們走後,高觀也將文冊放在了桌上。
“這倉庫我坐了兩個多月,他們這羣人就是在貪腐!”
朱瞻壑直接當着高觀的面說王司吏等人貪腐,高觀聞言只能感嘆這位真是不知者無畏,故此搖搖頭道:
“你說他們貪腐,那你有真憑實據嗎?”
“如果給我去查,我自然能查到!”朱瞻壑自信滿滿,高觀只能看着朱瞻壑那自信模樣,暗自在心底搖頭嘆氣。
“你既然這麼說,那明日開始,你就負責跟隨運送錢糧,監督督查錢糧用途吧。”
“如果你能查出來東西,我親自上奏府衙爲你表功,如果查不出來……”
高觀說到這裡,不免上下打量了朱瞻壑,隨後搖搖頭離開了這裡。
他的言行舉止讓朱瞻壑深受刺激,不由得攥緊了拳頭。
當天晚上,高觀便宣佈了明日開始朱瞻壑參與倉攢吏的正常輪換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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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高觀便叫上了朱瞻壑,讓他與自己一起前往工地,完成昨日答應工房的檢查。
二人騎馬出城十餘里,很快便看到了前方熱火朝天的工地。
鐵路修建已經七個多月,從隴川到南甸的一百里河谷鐵路已經修好,剩下還有通往蠻莫的二百里鐵路,預計還需要一年半才能修好。
工地上人聲鼎沸,數以百計的百姓在挖掘建設路基,撒上碎石,鋪設枕木與鐵軌。
“這工人明顯不夠兩萬人!”
馬背上,朱瞻壑自以爲找到了工房貪污的證據,然而高觀卻一言不發的帶着他不斷前進。
整個鐵路工程,不僅需要修路,還需要拉送建築材料,其中鐵軌都是小意思,最重要的還是碎石。
鋪設鐵路的碎石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找到的,要麼篩坡地的泥土,要麼就是用錘子把石塊砸成碎石。
碎石這個東西是很難計算成本的,因此當他們跟着隊伍來到碎石作坊的時候,這裡的掌事便很有經驗的湊上前來作揖道:
“不知高典吏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失禮失禮。”
“王安,你這碎石價格未免有些太高了吧?”
高觀沒有客套,而是直奔主題。
在工房給出的賬單裡,碎石的價格高達每噸六十文,而碎石的價格卻根本不值這個價。
“呵呵,高典吏您不知道,這碎石可是個體力活,我們這邊工人的工價都每天四十文了,算上幫衙門運輸,其實六十文已經是成本價了。”
那王安笑呵呵,好似彌勒佛般,但話裡話外都透露着算計。
“其它地方,每噸碎石也不過三十文,唯獨到了你這裡翻了一倍,你覺得有說服力嗎?”
朱瞻壑站出來質問王安,王安卻直接擺臉色道:“這位吏員,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朱瞻壑氣笑了:“我的意思就是你這賬目有問題,就是不知道你和工房的王司吏是什麼關係了。”
“高典吏,您看看您手下的人。”王安陰沉着臉看向高觀,高觀聞言也皺眉道:
“現在是在查帳,如果你不配合,那我只好請兵馬司了!”
“這……好好好,你們查,隨便你們查!”王安冷哼一聲便走到了旁邊。
見狀,高觀也示意朱瞻壑去查賬。
朱瞻壑可不會相信王安會給工人發四十文的工錢,所以他一邊查賬,一邊詢問工人的工價。
只是面對他的問題,工人們都避之不及的躲開了他,這讓他無從下手。
賬冊上,工人的工價都能對上,石料價格也能對上,故此整個賬本都沒有問題。
儘管朱瞻壑知道問題出在工價上,但沒人願意作證,這讓他好似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力氣使不出。
不多時,他陰沉着臉回到了原地,高觀也沒有開口問他,反而是王安走過來嘲諷道:
“有些人,以爲自己穿上了皮就覺得自己是官,卻也不想想自己離官還差多少步,興許還差幾輩子呢。”
有工房的王司吏做靠山,王安可不會害怕朱瞻壑這小小的吏員。
在他看來,但凡有點實力的,又有誰會做吏員。
如果是高觀查賬,他自然不敢嘲諷,如果是縣衙的知縣來查賬,他自然老老實實,可朱瞻壑不是,他只是個小小吏員,在王安看來,不過就是穿了層皮的普通人罷了。
如果兩人沒有矛盾,他也不會得罪朱瞻壑,反而笑臉相迎。
可現在兩人的矛盾在這裡擺着,他如果什麼都不做,只會讓人覺得他好欺負,三天兩頭就來查賬。
“查出來了嗎?”
高觀詢問朱瞻壑,朱瞻壑只能忍氣搖搖頭。
“既然沒問題,那便是我們多有得罪了。”
高觀對王安作揖行禮,並不因爲這點事情而有其它情緒。
“呵呵,高典吏也是爲了衙門辦事,何來得罪之說。”
王安面對高觀便擺上了笑臉,把看人下菜碟表現得淋漓盡致。
“走吧。”
高觀對朱瞻壑交代一聲,便與他走出了這碎石作坊。
二人上馬後,高觀這纔開口道:“你把事情想的很容易,可這裡畢竟不是軍隊,更不是邊塞的軍隊。” “況且即便在軍隊之中,士兵就敢實話實說嗎?”
高觀反問朱瞻壑,不等他回答又開口道:
“這些工人不管你怎麼問他們,他們都不會說出自己的工價僅有十五文這種事。”
“十五文?”朱瞻壑勒馬,臉上震驚的同時不由質問道:“既然知道工人的工價只有十五文,那爲什麼不拿下這廝!”
“怎麼拿,有證據嗎?”高觀繼續反問,同時說道:
“你覺得你抓了王安,這羣工人會對你感恩戴德?”
“我告訴你,他們不僅不會,反而會怪你毀了他們的生計。”
“爲了生計,所以他們每個人都一口咬定王安給他們的工價就是每天四十文,但實際上只有十五文。”
“這虛報而得出的二十五文利潤,大頭都進了工房王綱的腰包,當然他上面也有人,所以這些錢在他手裡走了個過場後,又繼續向上送去。”
“隴川鐵路每裡需要兩千噸碎石,三百二十六裡就是六十五萬二千噸。”
“他們每噸能從朝廷手中得到二十五文,整個隴川鐵路工程下來,他們能貪污最少十六萬貫。”
“算上其它的手段,他們貪污的錢糧不下二十萬貫……”
“那還等什麼?”朱瞻壑陰沉着臉,覺得高觀有些不作爲。
只是面對他的質問,高觀卻道:“等證據,這十五文的工價是被我收買的幾名工人告訴我的,除此之外,他們也告訴了我交易錢糧的地點。”
“不過我還在查,畢竟這幾年四周的銀行都沒有存入大量存款的記錄,也就是說明,他們並沒有把錢帶走。”
“只要查到錢埋藏的地方,到時候就可以動手了。”
“直接殺了不就行了嗎?”朱瞻壑有些暴戾,高觀卻搖頭道:
“搬倒一個司吏沒用,得搬倒他後面的人才行。”
“總之這件事情你可以跟着我查,但不能多話,也不能做其它舉動。”
高觀抖動馬繮,留下這句話便向着縣城走去了。
朱瞻壑攥緊馬繮,經過一番思想鬥爭,很快也跟上了他的腳步。
回到家中後,他召來了一直潛伏城中的王渙,對其質問道:
“隴川鐵路的貪腐,您知道嗎?”
“知道!”王渙不假思索的點頭,隨後才解釋道:
“這件案子是西廠和府衙聯合查案,實際上已經找到了牽扯到的那些人,但眼下的證據還不足。”
“此外,其它鐵路牽扯的更多,因此陛下知道後,並沒有下令立刻動手。”
“爲什麼?”朱瞻壑不解,而王渙也解釋道:
“陛下說,暫時先確保鐵路建設沒有問題並完工,把對百姓和地方的影響降到最低後,然後再動手收拾他們。”
“另外我不知道您是否注意到,這幾年中學畢業的學子數量也越來越多,陛下恐怕是想要用這批人,把曾經的那些學子給更換。”
王渙當了那麼多年西廠千戶官,基本的政治嗅覺還是有的。
自家殿下可是常年對官員動輒大案,一動手就是牽連十幾萬乃至幾十萬人。
如今算起來已經太平了好些年,這並不符合自家殿下的脾氣。
憋得越久,就說明案子越大,這點恐怕不止他王渙能猜到,朝中但凡有些實力的人應該都能猜到。
這次的案子,註定會把那些沒腦子,德不配位的人給清洗乾淨。
“我知道了,多謝您。”
朱瞻壑聽後,心中也略微釋然起來。
他本以爲王渙會直接離開,卻不想王渙卻作揖道:
“您今日的所見所聞,其實已經是一個吏員能做到的最大程度了。”
“什麼意思?”朱瞻壑皺眉,只覺得王渙話裡有話。
面對他的詢問,王渙也沒有遲疑,而是教導道:
“如果您今日是一個普通的吏員,那恐怕在倉庫時您就得服軟了。”
“如果不是高典吏出現及時,那王司吏完全可以用身份壓倒您。”
“我與他不是一房,他還能干涉到戶房?”朱瞻壑並不相信王渙的說法,甚至覺得有些危言聳聽。
“他若是不能干涉,那戶房爲什麼這麼久都沒查出貓膩。”
“另外,高典吏此前可是在府衙任職,專門負責錢糧事宜,這樣的人,爲何會突然下放縣衙?”
王渙掌握了所有的情報,直接幫朱瞻壑點明瞭局面。
“你說是,江淮知道了南甸縣衙有問題,所以纔派高觀下來與西廠一起查案。”
“照你這麼說,我今日反倒是暴露他意圖了。”
朱瞻壑有些臉紅,王渙聞言頷首:“雖說暴露,但高觀敢於暴露,肯定是掌握了足夠的消息。”
“這王綱雖說有些手段,但與江淮身邊的那羣人比起來,手段還太稚嫩了些。”
“他的手段若是稚嫩,那我……”朱瞻壑苦笑,他今天可是被王綱手下的王安弄得灰頭土臉。
如果不是高觀告訴他,他或許都不知道爲什麼這羣工人不願意告訴自己真實工價的原因。
他們是爲了生活,而自己一個不需要考慮生活的人,自然不會想到這些。
“看來我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就是不知道這幾年時間能學到多少了。”
朱瞻壑長嘆一聲,王渙見他如此,當下也解釋道:
“您今日的遭遇還不算什麼,若是您是一個毫無背景的吏員,那纔會遭人欺負到最深。”
“那個高觀,當年便是因爲在縣衙辦事努力用工遭人妒忌,旁人給了他使了點絆子,他便被人誣陷奪職,回家後遭鄉親鄰里譏諷,人人喊打。”
“若不是江淮,他恐怕現在還在老家面朝田土背朝天,這輩子也就是一個農民了。”
“他還有這樣的經歷?”朱瞻壑沒想到,當下看起來沉穩大氣的高觀居然還有這樣的經歷。
如此一想,他倒覺得高觀這樣的人十分恐怖。
“我記得他只是一個生員對吧,若是他能考上舉人和進士,那也算我大明朝的福氣了。”
朱瞻壑還沒有意識到王渙的意思,見狀王渙只能開門見山道:
“高觀這樣的人在大明朝還有許多,只是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普通的平民想要冒頭,難如登天。”
“嗯……”朱瞻壑點頭認可,隨後便坐着思考起了今日自己所見所聞。
王渙見他在想事情,作揖過後便退出了正廳。
至於朱瞻壑這一日的經過,也在王渙的授意下被人寫成書信送往了京城。
朱高煦拿到這封信的時候已經是八月初,而面對朱瞻壑的遭遇,他並沒有做出任何點評,只是對鐵路工程貪腐的現象緊皺眉頭。
胡綸與劉勉二人站在幹清宮的養心殿內,朱高煦坐在位置上,透過窗戶可以看出當下已經是黃昏。
亦失哈蹲下爲朱高煦脫鞋,幾名宮女也上前爲朱高煦揉捏疲憊一天的小腿。
直到他皺眉把書信看完,他這纔將書信放在桌上,目光投向劉勉和胡綸。
“只是一個的隴川鐵路工程都能一年貪墨朝廷二十萬貫,其它能貪墨的錢糧又是多少呢?”
“陛下,各地工程的貪墨情況,錦衣衛都記錄在案,臣現在就將他們捉拿歸案!”
劉勉看似在表態,實際上卻在等朱高煦的態度,畢竟朱高煦如果不讓刑科發駕帖,那西廠和錦衣衛也根本抓不了人。
面對他的試探,朱高煦也懶得掩飾,臉色難看道:
“本想等他們把工程結束再收拾他們,只是看當下這規模,怕是已經到了不收拾不行的地步。”
他將目光投向亦失哈:“你和夏原吉準備好,先把各地工程需要的官吏都安置到地方,一旦動手就讓他們立刻接手工程,所有工程片刻都不能耽誤。”
“奴婢領命”亦失哈畢恭畢敬的應下,朱高煦則是將目光重新投向劉勉和胡綸。
“調動官吏需要時間,在這幾個月時間裡,我希望你們能把所有人都查清楚,哪怕是曾經渤海的老兄弟,我這次也絕不會姑息。”
“臣等……領旨!”
胡綸與劉勉只覺得肩頭壓力忽的沉重,在作揖應下後,二人低着頭走出了養心殿和幹清宮。
在他們走後,亦失哈也驅散了宮女和太監,只留下了自己。
見他們都離去,亦失哈這才走回來作揖道:
“陛下,按照下面人查出的消息,渤海收錢的弟兄似乎也不少,尤其是他們的子嗣……”
亦失哈希望朱高煦留些情面,可朱高煦卻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目光銳利看向亦失哈。
“是朕給他們的賞賜不夠豐厚嗎?”
“不是……”亦失哈心虛的低下頭。
“那是朕對他們的子嗣照顧不夠好嗎?”
“奴婢……”
“朕早就三申五令,該拿的錢可以拿,不該拿的錢不能拿,他們既然拿了,就應該早早做好被算賬的準備。”
朱高煦臉色難看,但一想到昔年渤海弟兄爲自己出生入死,他還是挪開了目光。
“事情開始前,我會最後再給他們一次機會,錯過了,那就不能怪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