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早已命人傳了消息過來,再過不久就要起駕回宮,讓宮裡人都早早準備着,別到時候手忙腳亂。
顧長歌這邊有身孕的消息也早早傳遍了全宮。
只是皇上說了,晗嬪有喜,旁人無事不得打擾,也和從前一樣,免了她每日的請安,倒讓她落得清閒,禁足時不必去,不禁足了也不必去。
溫木槿纔給皇后請了安回來,心裡勞碌不堪,揉着如痠軟的脖子,浣紗在一旁說道:“如今晗嬪倒是好,不用去看皇后的臉色,主子卻要日日過去聽吩咐,就連地位低了主子一等的怡常在也敢仗着得寵對主子吆五喝六的,奴婢都看不過眼了!”
“唉,誰讓我不得皇上聖心呢,”她無奈一笑,囑咐道,“這些話可不許告訴姐姐,她有着身孕,不能煩心。”
“主子爲何與晗嬪如此交好?”浣紗扶着她,踏入長春仙館的門,“從前晗嬪離宮前,主子就一心侍奉,她如今沒那麼高的位份了,主子也對她一心一意。”
溫木槿看了她一眼,嚴肅道:“後宮之中唯有姐姐待我最好,從前我不得寵,家中出事也是姐姐幫我渡過了難關。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你記住,無論如何,咱們都不能做對不起姐姐的事情!”
“是,奴婢知道,”浣紗俏皮一笑,“主子與晗嬪關係真好,讓人羨慕呢。”
莞爾一笑間,溫木槿看紅翡走過來,表情有些古怪,她走近了行了個常禮說道:“淑貴人安,我們娘娘讓奴婢問您一句是否得空,若是得空到娘娘那一趟,她說有事與貴人商量。”
反正閒來無事,請安回來也是要去與姐姐一起說話聊天打發時間的,溫木槿便連衣服都不換了,吩咐了浣紗去取,一會在姐姐寢宮裡換上便是。
才走進屋子,便看到顧長歌坐在八仙桌旁,旁邊放了一桌子的菜粒米未動,她笑吟吟走過去說道:“姐姐可是在等我用早膳?”
顧長歌也笑,只是表情有些僵硬,她立刻察覺出了問題,問道:“姐姐怎麼了?”
顧長歌低頭,伸手撫着小腹,聲音低沉道:“她們……終於耐不住了,要對我的孩子下手了。”
“姐姐怎麼知道的?”溫木槿大驚,卻也很快鎮定了下來。
之前她便與顧長歌商量過,皇后和怡常在她們,勢必不會看着顧長歌平平安安生下這一胎,定然會提前動手。
只是她沒想到,她們竟這樣耐不住性子,還在圓明園就要動手。
如今長春仙館守衛極嚴,又有皇上安排的翠畫姑姑在,她們還敢來陷害。
“你可記得,當初熙貴嬪懷五皇子的時候,很喜歡白果粥嗎?”顧長歌指了指眼前一碗白果粥,示意道,“你瞧瞧,有什麼問題嗎?”
溫木槿疑惑,上前看白果粥,之間白白的濃稠米粥,配上爽眼的金黃色白果,說道:“並無問題呀。”然後她拿起了盛放白果粥的瓷碗,端起來細細端詳。
瓷碗釉面整齊,並無破損,花紋也都是宮中慣用的,並沒有什麼異常。
有聞了聞那粥,白果的香氣清苦,白米味道醇香,並沒有什麼不同。
她看着顧長歌,坐下道:“姐姐可是發現了什麼?”
顧長歌這時纔想起來,說道:“是了,之前周無術來,你並不在,不知道其中的緣由。”她拿起一隻瓷勺,到白果粥的碗裡攪了一攪,鮮嫩的白果在粥裡被撥動。
碧璽在旁說道:“周大人上次來,看娘娘身邊放了白果粥,特地提醒,白果每日少食,五粒以內對身體有所裨益,若是多用,則會中毒。”
“五粒?”溫木槿輕輕眯眼,接過了勺子輕輕攪拌,碗中的白果與大米摻在一起,不好分辨,她便拿了小碟子放到一邊,舀起一顆白果便放出去。
如是一共在盤子裡放了九顆,不覺訝異。
“這裡,一共有九顆,”溫木槿失聲,“她們好細的心思!”
轉而她便想到,此前熙貴嬪聽說白果對皮膚好,每日都食用,如湯藥般一碗不落,後背起了一層細密的汗水,將勺子重重拍在桌子上,勺子應聲而斷。
她怒道:“是怡常在!是她告訴的熙貴嬪白果對皮膚好!那日我也在!除了她,旁人都不知道這事!”
顧長歌眯起眼睛,看着白果粥,幽幽說道:“她借白果粥的事情,嫁禍給我,這是一層,我吩咐人去送忘憂草,她能換掉裡面的東西,手伸的這樣長。如今我宮裡也出現了這東西,”心裡無比的寒涼,一種驚懼與後怕涌上來,“怡常在哪有這樣的滔天本事,她背後的人才真正讓我確定了。”
這些事情接二連三,顧長歌不免想起了以前,孟皇后或許虛擔了許多罪名。
“我本想着,當皇后也有許多當皇后的不得已,她做很多事情都是權衡利弊,哪怕是算計別人,也都是皇后要去做的,可如今看來,或許她纔是那個心機深沉,令人畏懼的幕後黑手。”顧長歌咬了咬牙。
溫木槿此刻也想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她捋着思路:“她先是暗害了熙貴嬪,讓她母子陷入險地差點一屍兩命,又陷害了姐姐,將熙貴嬪的事情挪到姐姐頭上,令姐姐失寵,如今姐姐也有了身孕,她們急不可耐,又用同樣的法子來陷害姐姐。”
這時,碧璽也接口道:“奴婢看,恐怕不僅如此,奴婢心裡一直存了個疑影,二位娘娘可還記得,當年燕嬪有孕後,中毒也是緩慢的,一點點毒發,因爲症狀輕微,太醫也診斷不出到底是什麼原因,後來她胎死腹中,以至於失子又怨恨皇后導致失寵,若不是奴婢也中毒,只怕她要在冷宮裡毒發致死。”
這些事情都是關係輕微,直指孟皇后的,可如今細細想來,似乎是有些問題在。
顧長歌回想當初的事情,自己的耳鐺是比晗珠還晚得了許久的,可碧璽中毒後,晗珠卻遲遲沒有中毒的徵兆,還是後來做戲,才假裝晗珠中毒的。
莫不是……
“皇后知道這毒!”顧長歌與溫木槿同時脫口而出,都震驚不已,不敢置信的看着對方。
“一定是這樣!”溫木槿惱怒,“一切都在她的算計之中!她藉着旁人的手陷害他人,最終一箭雙鵰,一石二鳥,掃除了異己又不會引火上身,好深的計謀,好狠得手段,耍的咱們團團轉啊!”
“不止如此,”顧長歌堅定道,“孟皇后的失寵也和她脫不了干係!孟皇后難產的時候,是她進了產房,我聽說,孟皇后的孩子生不下來,是她,撕裂了孟皇后的產道,將孩子取了出來,自此皇上對孟皇后,便極少留宿了。”
“先太子是癡傻,雖然皇上不說,還讓你白白擔了傷了皇子的虛名,”顧長歌看這溫木槿臉色一點點的蒼白下去,知道自己的氣色恐怕也好不到哪裡,繼續說道,“太子爲什麼癡傻,這中間有何緣故,咱們誰也不知道,說不清,但我想……唉,可憐了孟皇后,算計籌謀,最終還是爲他人做了嫁衣。”
二人越想越覺得後怕,這一切切都與如今的皇后,之前的毓皇貴妃脫不開干係。
她好厲害的手段,竟然也成了宮裡人人稱好的皇后。
皇上一直認爲她賢良淑德,後悔沒能早早讓她成爲皇后。
若是知道她如此心狠手辣,必然也要害怕,枕邊人不知日夜想的是什麼,這樣的妻子誰能忍受。
浣紗在一旁出言提醒:“主子們可要告訴皇上去!”
顧長歌還沒開口,溫木槿便已經出言制止了,她冷冷的看着那一碗白果粥,不含半點溫度道:“咱們這一切,都是推測,沒有半分證據。若是告訴皇上,只會落個污衊皇后的罪名。”
顧長歌微微一笑,知道如今的溫木槿雖然也不算得寵,但早已不是剛入宮時候,那個什麼都不懂的溫木槿。
她緩了語氣,柔和道:“我想與你商量的就是此事。如今我在明處,她們在暗處,實在是不能時時防了所有的陷害,與其讓她們日夜惦記,不如讓她們暫且安心。”
“姐姐的意思是?”
“我想將計就計,這件事且不要透露出去,對誰也不要說,”顧長歌喝了口水,繼續道,“碧璽,紅翡,你二人記住,從今日起,這每日一碗的白果粥都要說本宮喝了,晚些時候避着人處理掉。所有湯品裡帶白果的,本宮都不再碰。另外,你們要留心,咱們宮裡,小宮女小太監都是新人,也要提防一些。”
顧長歌眯起眼睛,看着溫木槿定了心思,沉聲說道:“木槿,你我一同成長,或許可以不害人,但咱們也絕不能被人害了,當糊塗鬼被人欺辱。我一直沒有問你,爲何你遲遲不肯再侍寢皇上,屢屢退避?”
溫木槿忽然啞口,垂了頭,半晌才吐露心聲:“姐姐,我總覺得,皇上太過薄情……我這一生,只想平平安安守護婉殷,我當時以爲姐姐再也不能回宮,怨恨皇上又無可奈何……”
顧長歌聽了這話,心中感慨,動容道:“傻子!你要爲了我斷送了你的前程嗎?”
“姐姐莫要怨我,”溫木槿擡起眼,看着顧長歌道,“皇上待我並非有幾分真心,若不是爲了我有婉殷,又沒有姐姐的扶持,只怕我早已給先太子殉葬,只是如今,我也願意爲了姐姐,再搏上一搏,爲了你我的長盛不衰,也爲了婉殷的前程。”
提起孩子,她目光裡帶了柔和之色,全是慈母的愛意:“今日我纔想明白,爲何晗珠能得皇上喜愛,不過是因爲皇后得寵,而姐姐有孕,皇上更是在意,母憑子貴,亦是子憑母貴,我要爲了婉殷,再次得寵。”
她與顧長歌也算知根知底,顧長歌此時懷孕,需要她的幫助,她也不願讓顧長歌一人揹負所有,爲了婉殷,她也願意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