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會多抽時間陪你好麼,即使不要朕陪,也得多帶幾個護衛呀……”明湛風的聲音越說越低,最後只剩下均勻粗重的呼吸。
“皇上?睡了嗎?”樂簪緩緩抽出自己的手,自言自語道,“這麼快,說着話就睡過去了?該有多累啊?”
轉眼月餘,天氣漸漸炎熱溼悶起來,這對從未經歷過酷暑滋味的樂簪來說,匯昌的夏季,成了平生最難熬的一季,儘管宮中每日會備有些冰塊等物以降暑,可從早到晚如蒸在熱鍋上的感覺,足令人心慌氣短,做什麼都綿軟無力。
後來樂簪也大致掌握了些天氣的規律,悶極之至時必有一場暴雨,暴雨帶來短暫的涼爽,撐不過一日便又開始驕陽似火。
而每每暴雨過後,河防提舉司都會報來江流河渠水位上漲的數據,所幸雖有些小地方被淹,然縱觀整個匯昌,算是受洪水之患最少的一年了。
樂簪此時方深切地體味到匯昌百姓的疾苦,像這般暴熱暴雨的季節,一旦洪水侵吞良田民宅,不僅會造成死難無數,待洪水退去接踵而至的瘟疫則會將災難推向更深處,讓死亡蔓延大地,難怪民生凋敝,民不聊生。
於是樂簪便力勸明湛風早日籌備重修堤壩徹底疏通河道所需用的銀兩以及各樣工料等,以免到時殆誤工期,影響修築質量,明湛風采納了樂簪的建議,當下分派臣吏各司其職。
這當兒,樂簪又一次生了病,不過此番生病非前例,而是溼熱引致的熱疹,渾身灼癢難耐不說,連出門走動一下都會引發病情惡化,太醫診後,囑樂簪每日服用當歸苦蔘丸,且要多食薏米紅豆羹,饒是如此病情也是時好時壞,令樂簪困擾不堪。
明湛風瞧在眼裡,內心焦急,每日下朝便呆在鑄春gong陪樂簪說話,又日日要詢問一聲太醫館煎來的止癢清毒湯藥是否準時送到,巧姿等人是否已幫樂簪擦洗過,擦洗過幾道等等,不厭其煩。
樂簪羞於見人,也因諸多不便,數次請明湛風移駕回和政宮,但明湛風絲毫不爲所勸,硬是堅持留在鑄春gong,有時還會親自拿布蘸了湯藥,幫樂簪擦拭手臂上的紅疹,好不容易天氣轉涼時,樂簪才擺脫了炎夏的痛苦焦熬,慢慢地調養痊癒。
內裡,對明湛風的至始未嫌棄,樂簪還是充滿了感激的,要知道福安宮那邊的老太太,可是一次都沒來鑄春gong探望過她。
樂簪病癒,最開心的還有樂函,他雖也不適應匯昌的氣候,不過畢竟年少,加之身體的底子好,故而倒未覺得夏日有多難捱,且石玉海、穆秋等人在陪他練劍習武,修習兵法之餘,也會輪流着帶他去青川溪畔游泳,這對樂函不啻是放鬆的好時光,讓他不由自主想起在茈海邊暢遊的種種光景。
除了嫂子抱恙,樂函的整個夏天幾乎沒什麼可擔憂的,他的精進速度習有所成比明湛風預期的還快,儘管偶爾亦會浮躁和冒進,但在他的年齡段,已算是很能克己自律,知過善改了。
“阿姐既然沒事了,天氣又好,函兒就陪阿姐去後面秀林走走吧,反正函兒今日也練得差不多了。”樂函笑着圍繞着樂簪調皮,“阿姐多少日子沒出屋,白的都像紙人,也該出去曬曬太陽了嘛。”
“這段日子都沒能顧上你,阿姐太不爭氣了!”樂簪愛憐地拉住樂函,“不過你想要學到真正的大本事,還早呢,還得繼續努力才成,知道嗎?切莫爲了阿姐而殆誤時間!”
“我不會的,阿姐,我能照顧自己,以後也會照顧你,相信我!”
“嗯,函兒真懂事……”
“函兒說得對,這麼好的天氣,不出去走走太可惜了,朕同意了,今兒咱們一起出宮散心,朕帶你們去個好地方。”明湛風的突然出現,打斷了樂簪的話,也令樂簪吃了一驚。
“皇上,你……”
“來人,
替娘娘更衣,函兒,咱倆先出門去等,女人更衣,你記住了,只有四個字,‘麻煩死了!’”明湛風微笑着招呼樂函,兩人相處日久,關係似乎走近了不少,即使樂函仍刻意地保持着和明湛風的距離,然最初的厭惡與排斥,似乎很久都沒有從樂函身上流露出來了。
真不曉得這種悄悄的改變是好事還是壞事,樂簪內裡暗歎,面上卻對樂函點點頭道,“去吧,跟皇上去吧,阿姐隨後就來,保證絕不會屬於那四個字。”
目送樂函隨明湛風離去,樂簪涌起奇怪的感覺,彷彿聽見一顆心再一次地低低哭泣:久而久之,疼痛是不是就不會那麼疼了?不,絕不可能!樂簪扶桌起身,都是該死的病,她還有很多事兒要去做呢。
上了馬車,樂簪狐疑地看了眼隨侍們道,“皇上不會是又帶我們去挽霜樓吧,臣妾倒沒什麼,只是函兒,他真真對戲一點興趣都沒有呢。”
“噢,你一說倒提醒朕了,有多久沒去了?自你生病後?呵,改天吧,今兒朕要帶你們去一個特別的地方!”明湛風顯得心情極好,不知是因爲樂簪病癒,還是難得三人一起出行。
馬車繞過了城區,出北門,直向北門郊外而去,樂簪很詫異,因爲匯昌城的北郊多屬山地丘陵,且人戶稀少,明湛風到底要帶他們去哪兒?
馬車在丘陵間的小道蜿蜒崎嶇而行,路不是很好,故頗有些顛簸,樂函終於忍不住問道,“咱們這是要去爬山麼?但好像四處光禿禿的,沒什麼可玩的地方呀!”
“別急,稍安勿躁!”明湛風略顯尷尬道,“早曉得讓他們把路也一併修整修整了,都怪朕少叮囑了一句,便……”
“叮囑什麼?”樂簪一頭霧水“此並非官道,皇上要修路,爲了咱們出遊?”
“噢,呃……快到了,嗯,應該快了!”明湛風支支吾吾,顧左右而言他,越發引得樂簪和樂函滿心狐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