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覃個子不高，看上去較爲瘦弱，精鐵鎧甲壓在他身上，很有些不堪重負的樣子，若非瘦削的臉頰有一副鷹眼勾鼻，又總是泛出陰沉之氣，會讓人誤以爲他不過是個毫不起眼的庸碌鼠輩。
趙覃的陰眸敏感地忽閃了兩下，此已是明湛風第四次提出要見徐進暉，莫非對方察覺了什麼？
強抑一絲不快，更主要是戲能演下去還得演，趙覃跟着舉了酒盞，“攻打唐淵春部，是本帥跟右翼元帥早就商量定了的，懷州軍進入徽州後，正可以銳勢出擊，突襲唐淵春部西線，明將軍都看過了右翼元帥親筆書信，難道還對本帥的軍事部署有疑嗎？”
明湛風哈哈一笑，獨自先將酒一飲而盡，“大元帥莫介意，我大哥信中僅是讓明某帶兵前來與徽州軍會合集結，卻並未提要攻打唐淵春一事，何況唐淵春部發展迅速，是各天元軍中最強的一支，即使攻打，究竟怎麼個打法，明某想聽聽大哥的意見總沒錯吧。”
趙覃麪皮抽搐，勉強擠出乾笑，笑得比哭還難看，“如此說來，明將軍不見到右翼元帥，是不肯升帳點兵的了？”
“區區小要求，想大元帥定不會拒絕明某！”
“好！”趙覃重重地放下酒盞，任酒水濺溼桌案袖口，“本帥這就傳信右翼元帥，估計不出三五日，明將軍定會見到右翼元帥，今夜與明將軍一晤，本帥甚是欣慰，如明將軍驍勇善戰者，天下誰人能敵，本部得懷州軍傾力相助，何愁不能掃平朝廷殘孽問鼎天下！可惜本帥不勝酒力，恐得先行告辭了，還請明將軍和衆懷州軍將士今夜不必拘束，定要開懷暢飲痛快盡興，反正遣兵作戰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兒。”
說罷趙覃也不顧明湛風如何反應，便移身離座，拂袖而去。
遊時及一行護衛緊緊趨步跟上，將要出帳，遊時回頭看了明湛風一眼，目光中似有惋惜之色，更多的，倒好像在看一頭垂死的獵物。
明湛風冷然注視趙覃的離去，半晌未動，石玉海不知何時出現在明湛風的身後，亦是看定明湛風，一聲未吭。
“今夜之戰，看來是在所難免了，你們都準備好了嗎？”明湛風啓脣低低地問了一句，如同自言自語。
“是，大夥兒都是假醉，所有人都憋着一股勁兒，要爲咱們徐大哥討回一個公道呢！”石玉海面色凝重，臉上果如他所言，並無半分酒意。
“只恐凶多吉少啊！”明湛風攥緊了酒杯，“啪”的一聲捏了個粉碎，“趙覃蓄謀已久，斷不肯輕易善罷甘休，今夜對我們可謂生死一戰，讓兄弟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聽我的號令，見機行事！”
“屬下明白！”石玉海猶豫了一下，又道，“今夜天象有異，屬下擔心萬一下起傾盆雨，咱們的信號發不出去怎麼辦？”
“那就要看天意了！”明湛風深深嘆了口氣，“天若欲亡明某，你們儘可以棄主另投，明某不會怪你們的，然良禽擇木而棲，趙覃卻非良木。”
“不會的，將軍，我們就是死也要追隨將軍左右，將軍你可千萬別說泄氣話啊！”石玉海急了，眼眶紅紅的，攥緊雙拳。
明湛風微微而笑，起身面對石玉海，在他的肩上大力一拍，“好兄弟，明某別的不敢保證，但只要咱們懷州軍過了這一劫，明某對天發誓，以後有明某的一口粥，就少不了兄弟們的一口。”
“明將軍，後面山頭出現火光，懷州軍是否準備應戰，請將軍示下！”帳外忽然響起了另一名參將的通稟。
“來得好快！”明湛風回身即衝出帳外，果然，除了臨溪這一側的陡壁，環谷的山上皆出現了簇簇火光。
粗略估算，對方至少數千人，呈半包圍之勢，居高臨下，將谷中的懷州軍瞄準在射殺範圍之內。
跟着有參將來報，“兩側谷口皆出現了鐵甲列陣，將谷口死死地封堵住了！”
“趙覃真肯下功夫，調集的一定是他的精銳來對付我們，傳令全軍，即刻將戰馬套上鎧甲，隨後熄滅全軍所有營火，片盞不留！”明湛風沉聲下了他的第一道命令，事已至此，他發覺自己突然就變得出奇冷靜。
之前的忐忑與猶疑消失，他就如同是即將去見大哥徐進暉一般，反而有種說不出的興奮。
“那屬下也去準備了！”石玉海抱拳相別，明湛風臉上呈現出他所熟悉的表情，讓他多少安下點心來。
“去吧，吩咐大夥兒動作要快！”明湛風揮了揮手，他雖有備而來，然用配了重型鎧甲的戰馬去衝擊對方的鐵甲列陣，效果如何，他還是沒有決勝把握。
但至少，他堅信趙覃要吞掉他的六千人馬，也絕非易事。
未幾，參將再次來報，“將軍，遊時在前方谷口喊話，說請將軍移步，他有幾句話欲單獨與將軍相商，怎麼辦，將軍去還是不去？”
“去，當然要去，不然就顯得咱們心怯了，去牽馬來！”明湛風說着返身進帳，很快取了自己的兵刃再次走出。
“可是將軍，這太危險了，對方重兵列陣，將軍隻身前去，恐對將軍不利！”參將牽過明湛風的坐騎，卻堅持不肯將繮繩交給明湛風。
“怕他們耍詐，欲先取了明某的人頭？”明湛風冷笑道，“別擔心，趙覃自信他的計劃萬無一失，咱們都成了甕中之鱉，若非還想勸降明某，是不會多此一舉的。”
跟着明湛風又道，“讓玉海領上十餘人跟在我身後，以作策應便是！”
距離谷口約百米遠，石玉海替明湛風舉了馬燈照亮前路，谷口黑壓壓的一片，徽州軍陳兵列陣，全都隱身在近一人高的盾甲後，厚重的盾甲於火光的映照下，冷氣森森，肅殺壓抑。
“來者可是明湛風將軍？”盾甲陣裂開了一條縫，遊時縱馬穿過裂縫來到陣前，他的手中似乎還提了一件什麼東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