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只是聽說,今日那家送來的竟然收了!我家老爺就讓我回來試試運氣!沒想到,竟然真的收了!”
“是啊,我家老爺也是!”
那幾個管家說的話,都全然沒有任何變動的進入到馬威的耳朵裡。聽到他們如此的議論,馬威更是擔心明日開始,這京城之中對今日事情的傳達,若是變了味道,該如何是好……
正如同馬威所擔心的那般,廣陵王府今日納賀的消息,沒有到傍晚,便傳遍京城,皇宮中那位自然也是聽到此消息,盯着跪在下面的侍衛,咬牙切齒的說道:“你是說,他收賀禮了?”
“是,而且如今廣陵王府外面也排滿平民百姓,他們手中紛紛拿着家中的五穀,特產等物,排在衆位大臣親眷的後面,說是也要給廣陵王獻上一份心意!”侍衛不知道是否該隱瞞,思來想去,還是原封不動的呈報。
可他沒有想到的是,趙書俊聽見這話,怒火涌上心頭,將龍案上那些書卷拂到一邊,瓷器應聲碎裂在地上,滿地狼藉。而金殿之中的所有宮女和太監紛紛跪在地上,誠惶誠恐的將視線盯着地面,朗聲的說道:“請萬歲息怒!萬歲息怒……”
“你繼續說,廣陵王可是收了那些百姓的賀禮?”
趙書俊如今的臉色變得鐵青,嘴角還噙着一絲冷笑,跪在地上的侍衛感覺到不尋常的氣氛,又看着滿地的碎片,在嘴邊的話,有些猶豫的不知道是否該說出來。
“說!”
龍椅上暴怒的人這般怒吼着,面容有些猙獰,完全沒有白日朝堂上那般威儀赫赫的模樣,侍衛嚇得渾身抖了抖,還是小聲的將如今廣陵王府門口的場景,原封不動的陳述給皇帝聽。
廣陵王府門外,排起長龍的模樣讓杜如月十分吃驚,她甚至是有些懷疑自己眼前看到的景象,是否是幻覺,但是揉搓兩次眼睛後,睜開仍舊看到那足足甩到了巷子尾的隊伍,回頭看着趙書恆,說:“從未想過,廣陵王在京城之中,是如此受到愛戴的!”
“也不算是愛戴吧!畢竟,他只是多年未曾……”南宮凜話到嘴邊,在趙書恆怒視着的眼眸下,噤聲憋住,差點兒咳出血來!幸好杜如月集中在那羣手中拎着雞蛋或是紅薯送上來的百姓。
比起旁邊堆砌的那些金銀玉器,這些東西倒是顯得好些!
總歸不是那麼冰冷,杜如月這般想着,揚起淡淡的笑容,站在府門口,卻像是想起什麼般,有些擔憂的伸出手,感受到微微泛冷的天氣,已經快要進入隆冬,若是他們將這些東西送給趙書恆,自己又該吃些什麼?
雖說京城中的百姓足以果腹,但……
“馬威!”趙書恆像是看出她的擔憂,揮手叫來脖子上掛着那串蒜頭,肩膀上還披着幾塊魚乾的人,有些尷尬的咳嗽一聲,覆耳邊吩咐兩句。
雖然有些驚訝,但馬威仍舊小跑着回到府中,片刻後帶着幾袋東西出來,
站在門口,對着那羣送來禮的百姓,說:“麻煩大家填完禮單,來我這裡……”杜如月有些好奇,湊過去看到的是碎銀子。
“我們王爺說,最近已經步入隆冬苦寒,城中收成不好,想來你們應當也沒有辦法應對。既然有心送我們王爺如此這般生辰之禮,王爺倒是也不應該沒有表示!”馬威站在臺階上,這般說着。
而趙書恆就像是此事與自己無關般,在旁邊淡淡看着。
“今日府中準備不足,無法讓所有人都來府中做客,宴飲三巡。所以每人便是來我這裡領一粒碎銀子,雖然不多,但卻也是王爺的一番心思!望你們能夠安穩過冬!”這般說着,馬威身邊已經排了一列長隊,看着那些人紛紛高喊着“萬歲”的聲音,趙書恆眯起眼睛,心裡一抖。
杜如月似乎沒有發現他的不對勁,只是淡淡的說道:“若是有人冒充,便是來這裡領,該如何是好?”
“廣陵王府中的銀兩,倒是也不差那幾個來冒名頂替的,只不過,他們拿了後,便是會日日心不安穩!而我想,他們應當也不會這樣做!”趙書恆對於百姓的信任,倒是讓杜如月發現,果真沒有來冒領的。
雖說也有聽到消息後,拿着家中的食物和能夠拿出手的東西,送到廣陵府的,但卻也都是衣衫襤褸之人。甚至是要飯乞丐都將懷中剛剛乞討來的饃饃擦了擦,送到馬威那裡,換了一粒碎銀子。
“廣陵王爲何在京城中如此的有名望,我今日算是知道了!”
杜如月揚起笑容,這纔是真正應該治理天下應該有的姿態,對百姓的信任和方法。旁邊站着的南宮凜聽見她這樣說,也有些不滿意的湊過去,將臉蛋放在杜如月的面前,說:“我呢?你是否知道我在京城中爲何有這般的名望?我……”
南宮凜的話還沒有說完,杜如月便打斷他。
“南宮公子當然是因爲這風度翩翩,足夠媲美女子容顏的臉啦!”杜如月說完,笑着跑回了院子裡。而南宮凜則像是有道巨雷從頭到尾劈了般,站在原地,臉上便都是生無可戀的神色,說:“纔不是這般!”
“也差不多了!”趙書恆這樣說着,可憐的拍拍南宮凜的肩膀,對馬威說道:“若是好了,便回到府中吧,吩咐那些家丁都來,宴飲要開始了!”馬威連連點頭,倒是也有些急促的看着逐漸縮小的隊伍。
回頭的時候,趙書恆想起那幾聲萬歲,低頭擺弄着拇指上的扳指。
這扳指是當初自己成年生辰的時候,父皇送給他的,趙書恆一直帶在身上,“父皇,我不知道如今這般做,到底是對是錯。不過我不想要躲避了,我定然會查明你當初究竟爲何會忽然暴斃身亡,而這皇位又爲何會落入二哥手中……”
“到時候,我定然會去皇陵,給您燒柱香!”
這些年來,趙書恆從未靠近過皇陵,一方面是有趙書俊的人在把守,他無法靠近。另一方面
也是因爲他心中有所愧疚,一直在躲避,甚至是在抗拒!如今,他終於明白,鼓起勇氣,知道這樣不是辦法。
“萬歲?百姓喊萬歲?在廣陵王府?”
聽見侍衛聲音越來越小的描述着在廣陵王府外面發生的事情,皇帝的表情越來越陰暗,他冷笑着,說道:“朝中不能夠容許兩個王的存在,如今百姓們心中,他倒是比我還要位重了?”
“萬歲?”
皇帝將手中拿着的毛筆猛然斬斷,聲音黯啞,眼眸狠戾,倒是與那日在黑屋之中,吩咐人去截殺趙書恆的一樣!看來,他如此着急的想要殺了趙書恆滅口,是對的。若是他存在一天,自己這皇位就永遠都坐不穩!
府樂演奏,家丁都坐在一起和樂融融的慶祝,倒是沒見到除卻南宮凜外的旁人,看到他們臉上紅撲撲高興的模樣,趙書恆若有所思的坐在主位,南宮凜見到他這副樣子,在旁邊也是小聲的說道:“可看見了?因爲你的生辰宴飲,大家多麼開心?”
“就算不是爲了自己,爲了活着的這些對你有多關愛的人,倒是也應該早些辦的。”南宮凜輕描淡寫的說道,看着趙書恆的表情變化。
如同奉恩寺中方丈說的一樣,趙書恆永遠把自己關閉在過去悲痛的回憶之中,他無法忘記以前發生的種種,但是也忽略了眼前發生在身邊的那些樂事。一味的沉迷過去,讓他無法自拔。
“或許,杜如月的出現,對於你來說也是一件好事!”南宮凜拿起酒杯搖晃兩下,便是直接仰頭喝光,有些微醺的盯着那演奏府樂的歌姬,眯起眼睛,說道:“總算是能夠讓你體會到,如今的樂趣!”
坐在下面客位的杜如月盯着趙書恆,本以爲爹爹是唯一不喜歡過生辰的人,沒想到,趙書恆看到這般場景也是有些悶悶不樂。與其說是悶悶不樂,不如說是趙書恆找不到該用如何的表情來應對,有些陌生。
“人老,便是怕過生辰,壽誕的時候便是說,我已經又老了一歲,陪伴你的日子便是又少了一些。希望明年我壽誕之時,你能夠有知心人陪在身邊,叫我也放心!”
杜老爺曾經這樣說過,如今聽着入耳的府樂,杜如月倒是也垂下眼眸,有些黯淡。春濃在旁邊伺候着,給她夾着小菜,輕輕推了推懸在空中的手背,耳語的說道:“小姐,你怎麼出神了?”
“啊?”杜如月這纔回過神,發現趙書恆正舉着杯,盯着她。
春濃連忙是將酒杯遞給她,說道:“方纔趙公子說是大家一同舉杯慶賀呢!”杜如月聽到,這纔是揚起一副笑臉,朗聲的說道:“祝趙公子,日日都如同今日這般,繁花似錦,受到所有人的愛戴!”
“倒是借你吉言!”趙書恆聽見她這般說,才終於是綻放出笑容,對着府中上下的家丁,說道:“明日便是不用早起收拾院落,大家喝盡興,不醉不回吧!”他話音剛落,家丁們便是歡呼雀躍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