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謙!”
不過轉瞬,春濃和趙書恆均沒有發現杜如月竟是撲了出去。
一個不防,他們沒有攔得下她。
“籲!”戴着大紅花的馬兒蹄子翻飛,嘶鳴一聲,只差了那麼分毫便可將杜如月踩在蹄下。
馬上的人揪緊了繮繩,“何人敢上前造次!”
杜如月擡起臉來,目光如同一把凌厲的劍刃,向他射去。
張一凡渾身一顫,雙目瞪如銅鈴,好似見了鬼一般。
她自顧自地冷笑一聲,在指指點點的議論聲中慢慢站起身來。
字正腔圓的說:“張郎,你這是在作甚?”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大概便是如此了。
杜如月灰頭土臉的站在人羣中央,身邊圍滿了看熱鬧的人。
“快看啊,竟然有人敢攔丞相大人家的花轎!這是不要命了吧?”一個老婦指着她說。
另一個抱着紅薯的老者嘆了口氣,“會不會是這新郎官家中的親人尋了來?”
“我看她倒是像前來搶親的!”
“……”衆說紛紜。
杜如月不管別人如何說她,只目光堅定的看向馬背上的人,只等他說話。
未曾想過,三月未見,再見竟是如此光景。
張一凡冷靜了片刻,見大紅花轎中探出一隻戴滿了金玉首飾的手,“張郎,發生何事了?怎麼好好的卻停了下來?”那是一個身形比杜如月大上了三倍的女子,她蓋着質地柔軟的紅紗蓋頭,只聞其聲不見其人,聲音也較一般女子粗些,此刻說話不知道的還以爲是男子在說話呢!
衆人爭先恐後的踮起腳尖來,妄想看上一眼那傳說中的京都三大美女之一的韓意萱究竟是何等天人之姿,但卻都在看到那略微雄偉的身軀之後不僅驚歎道:“這,這難不成就是楚大小姐?不不不,定然只是楚小姐家的陪嫁丫鬟吧?”
沒有人可以回答他們的問題。
張一凡安撫道:“美娥莫急,橫豎不過是一個路邊乞丐走錯了路罷了5111,我這便派人將他轟走。”他說話的聲音是如此的溫柔,彷彿一江春水向東流,聽得那花轎之中的人面龐嬌羞,扭捏了兩下身子,嗓子粗聲粗氣的應了一聲,“一切聽張郎的,嘿嘿。”
衆人聽她嬌笑,忍不住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
這,這傳說中的京都三大美女何時變成了這樣?
見韓意萱縮回了花轎之中,張一凡柔情似水的面龐轉眼化爲狠戾無情,“來人!給我把這擋道的乞丐丟出去!”
杜如月瞪大了眼看着他。
兀自一笑,“哈哈哈哈哈哈…..”整條繁華寬敞的街道均是迴盪着她淒厲而尖銳的笑聲。
趙書恆看不下去了,正想站出身去,卻被身旁的侍從一攔。
“公子,以您的身份,怕是不便出手。”
他沉吟片刻,點了點頭,踏出半步的腳又縮了回來。
子謙不是那等不知輕重之人,她今日如此
失態,定然有她的理由吧,他還是就這般靜靜看着她要如何處置接下來的事吧,實在不行,再於關鍵之時出手幫她一把,不管怎麼樣,他絕不會讓旁人將她欺負了去的。
趙書恆剛這麼想完,杜如月那邊已是被兩三個侍衛架起身子。
她臉上掛着淚,那淚水此刻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嘩啦啦地往下直掉。
然而,不管她如何可憐,馬上之人卻都保持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尊崇模樣冷眼瞧着他,眼中除了冷漠,再無半分往日的憐惜之情。
仿若昨日還猶言在耳的嚶嚶情話並非出於他口。
想起那日隆冬之際,她揹着父親不遠百里相送,那時的他何曾又有此時這般威風和華服加身,一身洗了又洗的寒酸長衫裹身,連那外面披上的鼈衣亦是杜如月節衣縮食了數月爲他親自縫製的,此去經年,便是良辰美景虛設,更與何人說?
那幾個侍衛對視一眼,不管如何拖她,她卻是都不起身。
“張一凡!”杜如月一邊與拉扯自己的侍衛全力抵抗,一邊對着馬上的人大喊。
“咦?這小子竟然認識新郎官!”人羣之中響起一陣騷動之聲。
張一凡唯恐地上的人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來,壞了他今日的好事,便是急得頭上的戴玉高帽都歪朝了一旁,他急呼:“愣着幹什麼!還不給將他速速轟走,誤了良辰吉日你們誰承擔得起!”
他此刻濃眉倒豎,嘴巴張得足以吞下一個雞蛋,早已沒了先前那儒雅之氣,渾身上下充斥着一股慌張錯亂。
杜如月面沉如水,被兩個男子提着手臂拽了起來。
她掙扎着,揮舞着自己已經沒有半點多餘的力氣的手腳,卻還是被人重重地丟向了一旁路邊。
“碰”地一聲,她的腦袋撞上了街邊的石塊。
杜如月即時感到一陣暈眩,天和地都在此刻混爲了一灘,春濃見狀立刻跑上前來。
“公子,公子你沒事吧。”她將杜如月扶起,眼神轉向那馬背上的人,“張公子真是好狠的心啊!如今得了榮華富貴,便可將往日的舊情一併棄之不顧了嗎!我家公子真是瞎了眼還特地來這京都尋你!呸!”春濃作勢惡狠狠地吐出一口痰液來,臉上掛着幾分嘲諷和鄙夷之色。
張一凡被她這麼當街一喝,面上無光,他卻還想強詞奪理的挽回自己的顏面,故意挺了挺胸膛說:“天下同名同姓者何其之多,你家公子這是腦子壞了吧?我這有些散錢,你還是帶着她趕緊瞧病去吧,今日乃我大喜之日,我便懶得與你們計較這些了。走吧。”說着,他還當真從懷中撈出幾枚銅板來,當即對着春濃憤恨的臉砸了下來。
“你!”杜如月一把拉住春濃的手,她看向自家小姐,“公子,我們走,這般忘恩負義之人,不值得你爲其傷心!”
杜如月被她攙扶着站起身來,整個人都靠在了春濃的身上。
張一凡冷冷一笑,“勞煩各位父老鄉親爲在下讓個道,歡迎各位到丞相府中來討喜酒喝。”
他臉上得意極了。
這話聽在杜如月的耳中卻堪比針錐一般的刺痛,她一瘸一拐的從人羣中擠了出去,嫩白的手掌心中盡是一片血跡,方纔她也沒有注意到,不知什麼時候竟然被刮出了一條條血痕,眼下這血痕好比她心中被這張一凡一口一句話傷得遍體鱗傷的心,她捂着胸口,艱難的退出了人羣。
此刻她又還能做什麼呢?
他甚至都不想與她相認,不僅如此,他竟已經絕情到如此地步,還當衆將她指作路邊的乞丐!
想起往日兩人依偎在一起的種種畫面,杜如月的心就像撕裂了一般。
趙書恆給了馬威一個眼色,他立刻走上前去,也想要伸出手來攙扶杜如月。
杜如月卻擡手抹去淚痕,拱手對不遠處的趙書恆說:“多謝趙公子一路的照拂,眼下已經到了京都,我兄弟二人也不好再一直賴着不走,今日一別,他日有緣再見!”
說完,她捏了捏春濃的手,春濃又狠狠剜了那馬威一眼,看他那躡手躡腳的模樣,分明就是嫌棄了我家小姐,不願意站出來相助,否則以那趙公子的身份,又怎麼可能一直這樣看着我家小姐受人侮辱也不出來幫忙。
那馬威平白被人瞅了一眼,心中不解,他看向自家公子,面露無奈之色問:“公子,這小丫頭好一個牙尖嘴利啊,先前在客棧之中我竟是沒有半點看出來。”
趙書恆點了點頭,看着杜子謙那單薄的身形漸行漸遠,不知怎麼地,他的心中好似有一隻貓兒的利爪在輕輕的撕抓,讓他整顆心都有些不得安寧。
半響,他對馬威說:“今日這一別,也不知何時才能再與她們相見,罷了,我們還是儘早回宮吧。”
“是,公子。”
春濃心中好恨啊,恨這京都之中人心冷漠,竟是沒有半點同情之心。
“小姐,這一下,我們該怎麼辦啊?”
杜如月雖然面上繃得緊緊地,看上去倒是一片冷靜淡漠之色,可卻也只有春濃和她自己知道,此刻的她心中有多麼的傷痛,只恨自己乃一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就算心上人變了心,不再認與她的前程往事,她也只能就此作罷,無可奈何嗎?
不!她決不允許自己這樣肆意消沉下去!
那古鎮縣中,被人陷害入獄的父親還在翹首等待着自己的解救,若是她杜如月僅僅是因爲這一件事便至此消沉散漫下去,她今後還要用何面目去見自己的父親母親!
想到這裡,她的腳下便又重新獲得了力量。
“春濃,我們先去找一家客棧住下來,我得儘快尋找另外的法子將父親救出來。”
春濃吸了吸鼻子,心知自家小姐也不容易,真該讓老天爺開開眼,把這忘恩負義的張一凡給就此收了去!
那鑼鼓聲從越來越響亮到漸漸聽不到聲響,此間,杜如月竟是連回過頭去再看那人一眼的勇氣也沒有了。
突然,眼前竄出兩名蒙面男子,二話不說,在她的頸上一砍,杜如月頓時沒了知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