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董老大,我不知道你背後的是什麼人,可不管怎麼說,這次還是要是謝謝你。”邊戎嚴肅的說道。
“你不用謝我,今日幫你,必是日後要你幫我,只要你不忘了蕭太子對我們的恩情,我董老大就是搭上我這條賤命,也是值了。”
“你日後有什麼打算?”邊戎問。
“我的事你就不要問了,只要還記得今日之事,記得你在我面前對蕭太子許的承諾就好。”
“我邊戎不是忘恩負義的人,你可不要小瞧了我!”
“哼,只要你別真把自己當做米讚的人就好,說到底,你也算是半個漢人。”
“半個漢人?哼!從來沒人把我當做漢人看,都只把我看做像米贊一樣的蠻夷罷了,我自小生活在西域,還是太子不嫌棄我,重用了我,幫着烏左單于在米贊大單于那裡立足了腳跟,還要回了屬於自己的土地。戰後,還把我推薦給米贊大單于,任命我爲大將軍。我從來不以蕭太子之事爲恥,我也不信他會反!董老大,若有一天,你背後的主子起兵造反,你要敢忘了我邊戎,我第一個不答應!”
“好!”老董拿起桌上的酒杯,與邊戎一飲而盡。
“過了雁門關,前面就是代縣了。”老董看了看前面城牆上的三個字道。
“蕭,我終於還是回來了。”公子輕聲的呢喃着,隨即與身後三人策馬入關。
“老鬼是我們在西域同米贊對抗外敵時的嚮導,他的朋友遍天下,更是跟我朝來往西域的商隊有着密切的聯繫,找到他,就算有了後盾了。”剛進入代縣,老董就介紹着說。
“這個老鬼我先前也聽說過,只是一直沒見過。不過聽說,西域進貢朝廷的貢品過了雁門關,都是這個老鬼負責查驗貨物的,啊,還有,聽說殷嬪送給小皇子的那頂虎頭帽上的那兩顆明珠,就經過老鬼的手。”時護衛似乎想起了什麼,說道。
“是嗎。”公子微微一笑,“看來這個老鬼果真是不簡單,倘若能通過他與這些商隊有所聯繫,便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是啊,這樣一來,我們就不必完全依靠烏左了。”老董點頭道。
“走吧,我倒是對這個老鬼感些興趣了。”公子笑道。
“這個芙蓉樓是這裡最好的酒樓。”老董喝了一杯酒低聲道。
“他會來嗎?”公子問。
“我已經打聽過了,最近剛來了一匹西域商隊,聽說就住在這個酒樓裡,老鬼要想搗騰些東西掙點兒錢,他肯定不會錯過的。”老董低聲道。
“小弟呢?”公子問。
“來了,在那兒呢。”時護衛對着小弟的方向微微揚揚頭。
一身藏藍色棉袍上身,雖不華貴,可乾爽了許多,看上去不像是一個餵馬的下人,更不是當年衝進烏左單于的帳篷偷東西的小賊,倒像是一個世家公子,再加上肩上落只海東青,芙蓉樓裡的姑娘,就都失了魂兒了。
當然,這樓裡同樣被小弟的海東青吸引住的,還有另外一個人。他坐在二樓的一個角落裡,隔着欄杆,眼睛一動不動的盯着那隻海東青,不過他瞄上的,自然不是那隻鳥,而是掛在那隻鳥脖子上的那顆九眼天珠。
“我想我找到他了。”一直沉默的公子忽然開了口,老董一怔,順着公子的目光望了去,果然,二樓角落裡,一個滿臉鬍鬚的男人直直的盯着小弟看,他那酒杯的右手背上是一道深可入骨的傷疤。
“沒錯,那個就是老鬼。”老董肯定道。
逗着肩上的海東青,小弟的目光與公子撞上,會意的便似無心的在酒樓裡四處一打量,便對小二道,“給我找個清靜的地方,我這海東青可見不得生。”
“得咧,公子,您這邊請。”小二點頭哈腰道,順勢就把小弟帶去了二樓。
剛上了二樓,見小二把自己往與老鬼相反的方向引,小弟便說道,“哎,我看那兒就挺好的,就那兒了。”說完,就徑自朝着老鬼走了過去。
小二在身後有些爲難的看了看老鬼,老鬼微微點點頭,他纔上去給小弟擦了桌子。
“公子,您吃點兒什麼?”小二忙堆上笑問道。
“跟他一樣。”小弟坐下,朝着老鬼的桌子一揚下巴道。
“好咧!”小二轉身,麻溜的下了樓。
“怎麼,我看這位爺從剛纔就盯着我看了,我這······”小弟故意賣弄玄虛,又道,“哼,看這位爺倒像是個明眼人,不如幫我看看我這九眼天珠,是真是假呀?”
老鬼一陣,沒想到這小子早就注意到自己了,轉而頓了頓答道,“這位公子說得什麼話呀?我老頭子不過是瞎看看。”
“瞎看看倒能看得真切,本公子倒還是真佩服爺的眼力!”小弟老套的回答道。
“不敢不敢。”老鬼低頭飲酒,沒多言語。
“呦,這位爺受了不小的傷啊?”小弟瞟了一眼他拿酒杯的手,無心道。
老鬼一怔,在這裡這麼多年,還從未有人敢問起他手上的這道疤,立刻面露不悅之色,起身就要走,卻在起身的一刻一陣,看着面前的人發了呆。
“看來今兒這芙蓉樓是真的沒包廂了,還害得我白跑一趟。”公子拉了拉外面的風衣,把露出來的玄色衣袍罩在風衣裡,對身後的小兒道。
“這位公子,我都跟您說了,今兒芙蓉樓滿座,包廂真沒了。”小二在身後爲難道。
“這位公子要是不嫌棄,可否到我老頭子的包廂裡一座?”老鬼對着身後的小二一擺手道。
“在下是?”公子謹慎的問道。
“你們既然是來釣在下的,又怎麼會不知在下的名諱?”老鬼一聲冷笑。
公子嘴角也微微一笑。
包廂裡,小弟帶着海東青站在公子的身後,對面坐着的老鬼苦笑一聲,“老了老了,倒還是起了貪念。”公子餘光瞥了一眼那顆九眼天珠,一伸手,小弟便從海東青的脖子上一拽,海東青尖叫一聲,便順着窗戶飛了出去。
公子沒有說話,而是把那顆九眼天珠推到了老鬼面前。
老鬼看了看面前的天珠道,“既然公子都有九眼天珠在手,還有什麼是搞不到手的?”
“很多。”公子答道。
“比如?”老鬼饒有興致的一問。
“天下!”公子淡然的說出這兩個字,言罷,一拉胸前的衣結,風衣落地,明亮的燭火下,金絲邊玄色長袍露在老鬼的眼前。
“天下只有一人可穿這件衣服,你到底是誰?!”老鬼忽然憤怒道。
“我到底是誰?在你手上留下那道傷疤的人,便是我的夫君,前朝,蕭太子。”這個蕭肅的夜裡,她一字一句說出這個消失了許久的名字。
老鬼眉頭緊蹙,半晌搖頭道,“不可能,蕭太子和太子妃早在東宮的那場大火中死了,你怎麼可能是她?”
“太子妃是死在了那場大火中,可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早已不是那個軟弱的女人了。”公子淡淡道。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老鬼還是不肯相信。
“這枚九眼天珠是先帝賞給蕭太子大婚的禮物,你說,爲什麼會在我的手裡?老鬼,其實你已經猜到了我的身份,何必自欺欺人呢?”公子冷笑一聲。
老鬼的喉頭動了動,半晌,手指緊緊扣住那張麪皮,用力的撕扯下來,“我就知道,你們早晚會找到我的。”
公子看着面前的人扔在地上的那張白鬍子白頭髮滿臉傷疤的面具,手指微微用力,握緊了手中的茶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