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靈乞首先立起,點名呼將,派遣了一些幫中高手出去後,立即朝醉老大磕了個頭,請醉老大照顧樑幫主,然後與彭、呂二人,一道飛身上房,朝鎮外縱去!
三條人影,剛越過兩幢房屋,迎面又是一聲慘呼,飛傳而至,三人齊都大吃一驚,這聲慘呼,非比尋常,竟像是受甚毒刑拷打似的。
彭、呂與小靈乞三人,立即腳上加勁,如飛趕去。
驀地數條人影,如流星橫空般,疾射而來,三人連忙剎住身形,蓄勢以待.眨眼工夫,數條人影全都在三文外!
彭中軒注目一瞥,當頭領先的,赫然是小神龍方正斌,與夜梟神鷲裴素蘭,身後隨着粉面潘安方逵利,還有四個面目陌生的老人。
小神龍方正斌寶劍橫胸,白髮怒豎,雙目突瞪,眼中紅如噴火,鋼牙咬得格格聲響,似已到了怒不可遏的地步。
夜集神鷲更是老淚縱橫,呀呀叫聲,慘不忍睹。
那四位老人,也都是各執兵器,怒氣勃勃,意欲一拼生死方後己的氣勢,彭中軒眼即知,這四位老人都是內外兼修的武林高手!
這其中,只有粉面潘安意態輕飄,彷彿沒事人兒般的。彭中軒掃了衆人一眼後,心中不覺暗暗呼奇!
自與小神龍相會至今,雖說一向站在敵對之地位,但卻沒見過小龍龍這般氣怒過。
夜梟神鷲就更不用說了,個性剛烈至極,初次出山,敗在彭中軒手裡時才見她垂頭喪氣。何曾見過她如此老淚縱橫?顯見其中定有什麼重大傷心之事!可是,粉面潘安那種悠閒的態度,又不禁使他大爲犯疑。
正當其時,驀聽小神龍恨恨一聲厲喝道:“飛天玉龍,我和你前世無冤,今世無仇,你逼我洞庭湖不能立足,也還罷了!我立即遷移他往,我方某,可說對你一而再的容忍。誰知,你偏偏與我作對,至死不肯放過我,我方某當真如此好欺嗎?今日,你將我愛孫擄去,是何用意?從速放出,萬事皆休,如若不然,嘿嘿!到時你千萬別怪我小神手辣心毒。”
彭中軒聞言,心中猛吃一驚,他何至於此卑鄙污濁,擄人小兒,做這下三流的勾當。遂忙解釋道:“方老前輩,彭某非如此小人,令愛孫失蹤,這其中定有蹊蹺,與彭某絕無干系。彭中軒頂天立地的漢子,上對得起天,下對得起地,說話對得起良心,絕不會做這等事兒,還望方老前輩明查是幸!”
正當此刻,又是兩聲慘號傳來,彭、呂、小靈乞三人同時驚住,不知對方今日竟來了多少厲害人物,若不早加禁止,丐幫今日幫衆大聚,定當損失不少,小靈乞初次接位,即遭此不幸,定非吉光。
小神龍嘿嘿兩聲冷笑,道:“真人面前何必還要裝假,有人親眼見你大白天攜着一個白衣小孩在萬縣街上走,這難道是假?”
彭中軒心中又是一怔,誠然,他曾攜着白姑娘與黑孩兒兩人,在萬縣街轉了一圈,那是送梅花娘娘上路時的事,但卻不是一人。
彭中軒心怔之際,遲了一歇答話,剛待啓口辯駁,粉面播安一晃身,從小神龍身後閒了出來,恨恨地哼了一聲,阻住了彭中軒的話,道:“臭小子,你還想狡辯嗎?陸家大花園,烏金幫地室中,是你去的不是?我弟弟就在地室中,當時地室中人全部外出,待人返回地到時,我弟弟人已失蹤,這事除了你外,還有誰。趕快將我弟弟放出,萬事不提!如若不然!哼哼……”
彭中軒一見粉面潘安火就大。呂良轅見到他,更是火冒三千丈,雖然彭中軒還沒對呂良轅說明,可是,隱隱中呂良轅似乎已知道,這事兒除了他沒有別人,因爲她父親呂懷民死後,她連屍骨都沒見着,顯見是中了他那鋼構上的毒!
可是,事兒忽地牽扯到孩子的失蹤,爲了彭中軒清白.呂良轅只得強壓心火,暫不發作。
粉面潘安哼聲未了,小靈乞忽地插口怒罵道:“哼什麼?我彭哥哥豈似你這無恥小人,丐幫也沒藏着你們的小野種,少將這事賴在我彭哥哥身上,不要借題發揮,要幹就幹,誰還能怕你!”
夜梟神鷲脾性最劣,她早已容忍不住,忽然陰嘯一聲,罵道:“臭化子,你敢開口罵人。看杖!”
“呼”的一聲,駕頭杖已隨聲疾掃而出。
小靈乞竹杖一欄,使出貼安決,輕輕一帶,已將夜集神使威猛無比的杖,簡簡易易就攔在身外,道:“老妖婆,你神氣什麼?我小靈乞還沒把你放在心上。”
夜梟神鷲一杖掃出,但可沒預料到必中,她也萬萬想不到這小化子竟能輕輕易易地就將她一杖給化解了。
禁不住火焚心頭,又是一聲怪嘯道:“臭化子!你敢小看你祖奶奶,有種再接一杖試試……”
語音未落,“呼”的又是一杖劈出。
這一杖,由上而下,傾斜而至,削肩掛臂,威厲十分。小靈乞若仍使貼安決,即算仍能將她騖頭杖帶開,夜梟神鷲只需一降一橫,小靈乞下露空門,雙足就會落在騖杖範圍內內,危險十分。
豈知,小靈乞乖巧萬分,他不再用老套,反用離字訣,身形微退,竹杖劃空疾旋,一顫一挑,又將夜梟神鷲老婆子的騖頭杖,挑上了半空,這一下可真把夜梟神鷲氣得一佛出世,二佛昇天!
正當此際,粉面潘安忽地橫身阻在夜梟神鷲身前,道:“這小化子,何勞婆婆大駕,待我來收拾他!”
誰料,他這剛講完,彭中軒也開口叫道:“小靈弟!慢着,先把這事弄清楚了再說,不要蒙受不白之冤,我們應該一條條分清楚,有冤報冤,有仇報仇!……”
小神龍嘿嘿一笑道:“好漂亮的一句話,有冤報冤,有仇報仇!我方某究竟與你有何冤?有何仇?你覺如陰魂似地緊緊追趕,最後挾持無知小兒……”
彭中軒也沒待其說,即插言道:“我尊重你是武林前輩,希望你別含血噴人,即是挾持小兒,以作要脅,我就會向你提出條件,又何至怕你如此氣勢洶洶!”
小神龍一昕,果真有理,既已挾持,還怕怎的?
想尚未了。粉面潘安一聲吼喝,道:“爺爺,你千萬別中了他緩兵之汁,趁早動手爲上,既算他沒挾持,也必是因小弟的頑劣不肯就範而遭了毒手。”
粉面潘安說完,也不管他爺爺反應如何,左手金約,疾掛而出,右掌似掌非掌,似指非指,猛劈彭中軒的小腹。
彭中軒知道粉面潘安毒鉤厲害,不敢怠慢,嘿嘿一笑,玉龍鞭已疾如閃電般,飛了出來。
粉面潘安見他兩手空空,想不到彭中軒抽鞭這般快法,雖說金釣厲害非凡,可他不敢硬碰他的玉龍寶鞭。
粉面潘安右掌這一招,可也陰險毒辣無比,你想,你不顧我這一掌,我就從上面要你送命。
於是,粉面活安在金構撤回之際,右掌驟加十二成功力,猛推而出!眼看彭中軒小腹與粉面潘安單掌只差這麼半尺左右。
倏然,粉面潘安突感一股溫柔至極的阻力,將自己單掌懸空止住,無法下落,不覺哈哈一笑!
笑聲未完,袖底疾射出五隻袖箭,箭首全都是烏光閃亮的,一看就知這種油箭滿含劇毒!
嗖嗖嗖嗖嗖嗖!五隻袖箭都插在彭中軒的小腹上,是這樣的清楚明白,粉面潘安一見大喜,抽手猛退!因爲就憑這五隻毒箭,已足夠置彭中軒於死地,彭中軒一死,他還怕誰?他怎能不喜?
豈料,心喜未散,這一抽手,不覺駭得膽戰心驚,冷汗直冒,敢情一隻右掌,竟被對方神功吸住,絲毫動顫不得!
這一驚那還能小!緊急救援,金鉤如電般,倒鉤而至,他是想,二人近在咫尺,長鞭無法防止他金約的近襲。
誰料,彭中軒有心所爲,哪能不防備這一點,長鞭一圈一繞,已將他金鉤繞住,使其無法攻襲。
這一刻,彭中軒若要取他性命,當真易如反掌,粉面潘安雙手被制,功力再高,金約再毒,也無能爲力!
可是,彭中軒卻不急於取他性命,因爲他是呂良轅的毀家仇人,他已應允讓呂良轅親手復仇。
但是,就這眨眼工夫的耽擱,一道銀虹,如匹練般猛襲而至,非但快疾無倫,且威不可擋,彭中軒根本不用看,就知來的是小神龍方正斌!
爲了救人,急忙中攻出一劍,端得威勢無比,彭中軒哪敢小看,略一運氣,將粉面播安彈了出去,緊隨着長鞭一帶,粉面潘安-個身子,已如流星般迎着小神龍的長劍飛了過去。
小神龍氣得鬚髮倒堅,長劍一沉,讓過粉面潘安的身子,隨着左掌起處,已將粉面潘安接住。
誰想,手剛抓住,突聽粉面潘安一聲痛叫,十分淒厲,小神龍大吃一驚,還只道粉面潘安已遭了彭中軒的毒手,趕忙放下察看。
只見粉面潘安臉色煞白,右手緊握左臂,指縫中流出點點鮮血,那滿含劇毒的金鉤,已然不見。
小神龍至此,略放寬心,他本不恥粉面潘安手裝毒鉤,如今既被彭中軒拔去,他並不惱怒,連忙取出金瘡靈藥,爲粉面潘安包紮!
粉面潘雖說痛得臉色煞白,可是,他的兩眼,卻凝住着彭中軒,一眨不眨,他心說:“我瞧你怎能逃過我五隻劇毒袖箭之危!”
誰想,明明看到清清楚楚的五隻袖箭,齊都插在彭中軒的小腹上,彭中軒竟似若無其事般的,手舞長鞭倒卷,從懷中掏出一塊油布,將那隻從粉面播安左臂上奪下的劇毒金約接住,隨着油布的一角,在小腹上一隻只地將那劇毒袖箭取下,一同包在油布中,放回懷裡。
這動作不禁使粉面潘安大覺不解。其實,彭中軒即已施展神功護體,硬接粉面潘安一掌,粉面播安的油箭又怎能傷得了他。
看似齊都插在他的小腹上,實是彭中軒有意施爲,故意讓箭射進去些,但卻還差這麼一絲絲才沾着肌膚,忽忽一瞥之下,根本就無法看清!
這時,夜嫋神鷲可也氣餒了,恨恨地道:“飛天玉龍,趕快還我愛孫來,老婆子從此再不與你-嗦。如不還我愛孫,我老婆子雖明知不敵,可也要與你拼拼,再不然,我也要散發綠林帖,請武林中正派人物主持正義,你……”
彭中軒這時真叫有口莫辯,可是他也不能蒙此五名,若當真讓武林正派主持正義……她實在不敢想,恩師之名會從此被他埋沒。
豈料,老婆子話沒說完,劃空傳來一聲嬌呼!
“婆婆!婆婆!”
夜集神貸一怔,回首探視,眨眼工夫,一條麗影如飛般而至,這來的敢情是夜集神鷲的孫女,方惠芳。
方蕙芳一停身,立即伸出左掌,攤開在夜嫋神鷲的眼前,方惠芳手中拿的是一把黑鎖鏈!
夜果神鷲一見這黑鎖鏈,心中突的一跳,因爲她已認出,這把黑鎖鏈,原本是金子,也就是她愛孫膽兒身上之物!
夜集神鷲一見,又哪能不驚,忙問道:“芳兒,成兒他人呢?他怎麼啦?”
夜集神鷲說完,伸手欲將黑鎖鏈取過。
方惠芳猛的一退,這一退只有三五尺遠,大概腳下沒立穩,身子晃了兩晃始拿樁站穩,但卻沒讓夜集神鷲將黑鎖鏈取去。才喘息着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婆婆……這是……地下室……一個……大行櫃中……找到的……小弟……他……他……他……”
夜集神鷲先還以爲方惠芳因急於報信,奔行過速,一時一口氣接不上來,豈知,越聽越不對勁禁不住朝方慧芳仔細地打量了一眼!
只見她臉兒慘白如紙,慘白中還隱隱透着一股青氣,正待動問,忽又聽她仍然斷斷續續地接着道:“麒弟……麒弟……他……他……他……早巳化……化爲……一灘黃水……只留下……骨發……和……這把鎖……”
夜集神鷲最疼愛這個小孫子,因爲他自幼聰明絕頂,但凡文武,教無不會,學無不精,真可說人見人愛。
如今,一旦聞聽愛孫慘遭不幸,夜果神鷲哪能不驚魂飄風,駭魄失散,一而再的事兒,本就夠傷心啦,再一聞此事,夜嫋神鷲脾性再烈,心兒再硬,她也禁受不住,頭腦一眩,雙目一暗,昏了過去!
小神龍一見大驚,撇下粉面潘安,搶抱起夜集神鷲,悽聲叫道:“老婆子!老婆子,你怎麼啦!”
這裡話還沒落脣,忽聽粉面潘安一聲大叫道:“芳妹!勞妹!你……你……”
慧芳姑娘陰陰一笑道:“誰是你……的芳妹……我……我……我可沒……你……你這種……狼心狗肺……的哥哥……你……害了麒弟……只爲了……爲……激怒爺爺………你……你……”
方意勞還想罵兩句,但已然罵不出聲,身體一軟,倒了下去。粉面播安哇的一聲大叫。搶前欲用藥解救,因爲他已發覺方惠芳也中了毒,而且毒已甚深。只是,他仍然遲了一步,方惠芳正是返魂乏,魂歸天國!
方惠芳她自己並非不知中毒.當她手觸黑鎖鏈,掌心一麻,她就知已然中毒。可是,一見到黑鎖鏈,同時也就知道,所見的發骨,正是他們一家大小所寵愛的,而又已然的失蹤的麒弟。
這一來,方蕙芳不覺心中大痛,從麒弟的死狀來判斷,明明是死於毒,而且這毒厲害無比,這毒的來處,除了她哥哥粉面潘安左手的金約外……
方惠芳簡直不敢想,可是又不得不想,粉面潘安這是爲什麼?連自己的一個親弟弟都忍心下此毒手!
驀地想起小神龍暴怒啓開封存剛一年的劍,那臉上一股凜然殺氣,心想,是的!他只爲激怒爺爺……
這一想,芳心更痛,再加上情場失意。方蕙芳蓄意傾情,於是,故意不予理會,且儘快地奔行而來,加速毒性的發作!
所以,在夜嫋神鷲用手拿黑鎖鏈時,方惠芳不讓婆婆接過,就是怕夜集神鷲也因此染上了毒!
終於,方惠芳死了,粉面潘安心中老大不忍,因爲他到底是人,而不是蓄生禽獸,他也滾下了兩滴眼淚。
驀聽一聲如雷暴叫,小神龍如飛般撲了過來,粉面潘安雙足一點,身子躍起,想要縱躍開去,因爲他已發覺爺爺這時的來意不善。
人在半空,突聽身後呼的一聲響,後須已被鋼爪一般的手抓住,再也無法避開,雙雙落地!
小神龍一聲狂叫道:“你這毫無人性的畜性,你瞧,你婆婆!你妹妹!你弟弟,全都死在你一人手裡,你這味良心的狗東西,你於心何忍?你……你……”
小神龍越說越怒,說到後來,眼睛都流出血來了,嘴裡也流出血來了。緊接着,高舉着一隻手,眼看就要拍落在粉面潘安的天靈蓋上。
粉面潘安本不信婆婆已死,閃眼一瞥,夜集神鷲當真僵臥地和上,早巳斷氣,心中更加害怕。
可是,小神龍如今這一掌推下,粉面潘安就別想再活了,他不知哪來一股蠻勁,竟回肘在小神龍助下撞了一下。
這一下說巧不巧,正好撞在小神龍愈氣穴上,小神龍神智微昏之下,連避也沒避,一聲痛叫,全身功力盡散,撲地倒在地下,兩眼直視,口中咕嚕咕嚕不知說些什麼,神經似已錯亂!
與小神龍等同來的四位老人,早年在洞庭湖本是小神龍的手下,這次前來助拳,只激於一時氣憤,彭中軒不該擄人無知小兒!
當他們得知此事實是粉面潘安所爲時,他們也不便再與彭中軒作對了,眼見彭中軒蓋世無雙的神功,他們就更不敢動。
可是,當他們看到粉面潘安這種反逆行爲,哪裡還忍得住,一聲暴喝,齊如粉面活安疾撲而去。
倏地,一道銀虹,如電閃般阻住四人,四人一看,來的敢情是飛天玉龍彭中軒,心中不禁奇怪,彭中軒怎會還衛護這種禽獸不如的畜生。
忽聽彭中軒道:“諸位,恕在下未曾請教諸位大名,只是,這小子,我們另有一段冤仇待了,諸位還是清將方老前輩安頓吧!彭某這裡謝過!”
彭中軒說完,深深一揖,隨將手中玉龍寶劍朝呂良轅一拋,道:“轅妹,我已經查明,他就是殺我岳父母的正凶,你還不上前,親手誅了他,更待何時?”
呂良轅接劍時,本還一怔,如今彭中軒一說,禁不住熱淚滿眼眶,銀牙一咬,再不言語,揮動玉龍寶劍,施展開金蓮血劍十二絕招,疾往粉面潘安撲去。
粉面潘安如左手毒釣未去,呂良轅縱然金蓮血劍十二絕招威猛無比,要想勝他,卻也不易!
可是粉面播安毒釣一去,威勢大減,再加新創未愈,心情激盪,哪裡還是呂良轅的對手!
只閃避得三數招,已被呂良轅玉龍劍開膛破肚,將一個人逢中劈成兩半。呂良轅一劍得手,立即跪伏在地,對空膜拜,祈禱父母在天之靈,早日安息,彭中軒也跪在一旁,默默祈禱。
不過,卻因此又使得他記起了自己一家三代血海深仇正凶,四川雙煞,楊仁楊義,至今不知身在何方,天涯海角,哪裡去尋找!
眼見那四位老人,擡着夜梟神罵的屍體,攙扶着小神龍那軟如無骨,神經失常的軀殼,慢慢地離去時,心中更覺黯然神傷!
人生一世,所爲者何?名乎?利乎?善有善終,惡有惡報,到頭來難免一死!又何苦爭一日之長短?……
彭中軒沉沉地想着。
驀地,一聲梟鳴,劃過夜空,一個暴頭環眼的高大老人,飄身落在彭、呂二人身前,注目朝彭、呂二人打量着。有頃方道:“好啊!就憑你兩個臭男女,居然將我妹丈鬧得家破人亡,我裴衡海確實不信,來來來,我們較量較量!我得替我妹丈出出氣,爲我素蘭妹妹復仇。”
彭中軒擡眼見那自稱裴衡海的高大老人,手握一隻怪兵器,長有五尺,彈跳跳的,說軟不軟,說硬不硬,如藤之活生彈力般,粗如兒臂,頭上如蒲扇般一隻大爪子,張着七隻長勾,式樣奇怪已極!
只是,這時大爪子上,滿沾着紅紅的鮮血,彷彿剛從人身體的撥出來似的。彭中軒正奇怪他來得這般不巧。
驀聽。一旁小靈乞恨恨地哼了一聲道:“閣下敢情這是適才傷我幫內兄弟的人吧!天堂有路你不去,地獄無門闖時來,又何必一定要我彭哥哥動手,待我先接你幾招試試。”
小靈乞說完,竹杖一挑,疾點而出!
裴衡海彷彿沒看見他似的:忽發狂笑道:“我裴某數十年未入江湖,聞聽江南丐幫聲勢赫赫,不可一世,今日一試之下,簡直如土雞瓦狗,不堪一擊。裴某隻使三招,就傷了四個乞兒,你這小化子,大概也活膩了,居然敢向我挑俄,不接你也顯得我裴某太小氣,這可是你自己找死,到了陰曹地府,千萬別怨我……”
就在他這一陣說話的工夫,說時遲,那時快,小靈乞已連攻三馬招,裴衡海也連忙拆卸了三招。
三招一過,裴衡海不禁大爲驚訝,他還以爲,只需一招半式就可將小靈乞解決了,豈知小靈乞這三招,均爲丐幫祖傳二十四招龍蛇杖法中精奧無比的利招,一經施出,三招連綿而至,竟使裴衡海這老人無從還手!
眼見小靈乞手中一根青竹棒,裴衡海本準備硬接他一招,也要在第三招中將小靈乞劈了!
豈料小靈乞這龍蛇杖法,既感又厲,既毒又辣,招招所指,全是身上要害致命處,裴衡海又哪敢硬接不避!
三招一過,小靈乞嘿嘿一聲冷笑,道:“怎麼樣?丐幫當真全都是土雞瓦狗,不堪一擊麼?”
裴衡海一聽大怒,一時輕敵,險些陰溝裡翻了船,倒給這小化子說了風涼話:禁不住心頭火發,手中怪兵器,一振一伸,顏起數十個怪爪,迎頭朝小靈乞罩去。
小靈氣一見,也不覺心驚。這種怪兵器,別說整個給掛住,就是讓他一個爪子碰着也不好受。
於是,連忙舞起青竹棒加以拆解!
可是這一來,無形中他已落了下風,青竹棒再也攻不出去,只十數招一過,小靈乞已感應付困難,且頗遇險招!
裴衡海既是夜梟神鷲之兄,他果真毫無能力麼?就憑這隻怪兵器,也能看出他功力不弱!
可是,這時的裴衡海,他眼看就要敗在的小靈乞手中,更驚!更怒!更急!他本打算三兩招,就能將小靈乞傷了,誰會想到,十數招過去,仍然未能將這小化子傷得,他心中怎能不驚!不忽!不急!
尤其,他這幾招全用的毒招,仍被小靈乞避了開去,禁不住一聲大喝,怪兵器盤空急舞,發出“嚓嚓”的怪哨聲!
眼見小靈乞這時,招架困難,就要傷在怪兵器下,忽見白影一閃,“叮噹”數響,一陣火星進射。
裴衡海大吃一驚,趕忙躍過一旁,察看手中兵器,不看還好,這一看竟把他氣得心火倏冒,呀呀一聲怪叫!
“臭化子!你敢傷我兵器?”
果真他那支怪兵器,七隻爪子,竟被打斷了三隻,裴衡海他豈能不怒,可是,他叫聲未了。忽見一道白影,盤空疾旋,已如一把羅傘似地迎頭罩到!
原來,小靈乞危急中,已撤出了他那條武林至寶“蛇骨鞭”,解救了危急。緊隨着施展開彰中軒所授的天罡招,飛身半空,凌空直撲!
這種先人絕學,究非凡響,一經施展,威不可擋,裴衡海出身以來,哪見過這等威勢無比的招式,嚇得冷汗直冒,怪兵器往空直旋,以禦敵招,緊隨着身形連晃,縱身直退。
又是一陣“叮噹”連響,怪兵器七隻爪全都折斷無餘,尚幸裴衡海退身得快,還沒受傷,可也嚇得倒抽一口冷氣,手握一隻光禿禿的棒兒,禁不住啼笑皆非。
小靈乞嘿嘿一笑,道:“怎麼樣?還有膽麼?今日本幫主初登寶位,不願大開殺戒,你傷我兄弟,我折你兵器,算你幸運,你不給我快滾,憑你也想與我彭哥哥較量?真是不自量力!”
裴衡海本是意氣蓬勃,揚揚不可一世,一旦受挫,他才知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禁不住一聲嘆息。道:“原來閣下小小年齡已榮登丐幫幫主寶座,怪道有這等功力,裴某失敬之至,貴幫兄弟,裴某隻是傷了他們,卻沒致死,兵器上亦無毒,幫主大可放心!我裴某雖與妹夫同來,但卻各有用意,我是奉命來接我們海龍王的千金,薛蓮英姑娘的,就請薛連英姑娘出來一見如何?”
彭中軒一聽,“啊”了一聲道:“閣下敢情來自死海矮島,失敬!失敬!薛姐姐已在半月前返回矮島去了!你老來的真是不巧!”
裴衡海一聽,雙眉略皺道:“閣下莫不是戲耍我老兒!”
彭中軒忙肅言道:“我彭中軒一向不打班言!”
裴衡海一聽,突地上前一步,道:“閣下就是飛天玉龍。*
彭中軒躬身一禮道:“在下實是不敢當此雅號!”
裴衡海立刻又行前一步,道:“我有事情告訴閣下,請相信我,附耳過來!”
彭中軒毫法考慮地將頭迎了過去,其實他暗中早已運起蓋世“畢元神功”,將體護住,只是肉眼看不出來。
裴衡海輕輕細語,只兩三句已說得彭中軒臉上倏然變色,熱淚涌滿眼眶,話完後,彭中軒立時就給裴衡海磕頭!
裴衡海哪裡敢受,忙側身回拜,接着互道珍重而去!
裴衡海走後,彭中軒立即沉悶不樂。呂良轅與小靈乞問他,他也吶吶地難以出口,終於,被呂良轅逼急了,彭中軒方始道出。
原來,彭家三代血海深仇仇人,四川雙煞楊仁楊義,自從苗疆黑湖桃花塞逃出後,競投奔了死海矮島,在海龍王處隱身。聽說海龍王對其二人十分信任,願盡力維護他二人,與彭中軒對敵。
彭中軒緊皺着眉道:“我倒並不是怕他海龍王怎的,更不怕什麼死海,擔心的卻是俏郎辛兄與薛蓮英的姻緣,對薛蓮英的情面難卻!
“再者,烏金幫那小畜生去請師父了,也不知他何時方能返回,據說早則十天,遲則半月,這半月十天,當真不好等1
“還有,這裡事完之後,又該怎麼辦,直赴死海矮島嗎?怎麼樣去?怎麼樣說?怎麼樣復仇?
“當真,事到臨頭,我簡直一點主意也沒有了!”
忽聽呂良轅一笑,道:“軒哥哥!你一說我主意就打好了,何必如此愁苦滿臉的,笑一個,你笑一個,我馬上告訴你!”
在這個時候要他笑,他哪能笑得出來,苦着臉對呂良轅道:“你一點都不關心我,我頓死了你偏要我笑,我又怎能笑得出來!好妹妹!你饒饒我!趕快告訴我!”
呂良轅小嘴一撅道:“好呀!還說我不關心你!我偏不。一百個好妹妹也不行,我非叫你笑笑河!不笑我就不說!”
小靈乞見二人,這時居然說起笑來了,趕忙遠遠避開。
彭中軒聽呂良轅強詞奪理,心中更煩,道:“好妹妹,你知道我心裡多難受!”
呂良轅道:“就因爲你心時難受,我心裡也直痛,假如你能笑一笑,顯示你的愉快,我心裡也就不會痛了,難道你忍心叫我心痛!”
彭中軒一聽,滑稽透頂,反而笑了!
呂良轅一聽,忙高興道:“這纔對呀,現在我告訴你。第一,烏金幫烏小云請師父的事,非等到解決不可。待這裡事情一完,我們立即掉頭南下出海,徑赴死海矮島,你還將青布包頭,我也變裝,改名換姓,求醫而去。
“遇到薛姐姐與辛哥哥時,暗中一打招呼,叫他們別作聲,不得罪薛姐姐,他們的姻緣也就不至於破壞!不是很妙嗎?”
彭中軒聽了,又是點頭,又是搖頭,道:“這要說起來,確實容易,做起來可就沒那麼簡單啦!”
呂良轅道:“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你放心,我保證你手到擒來,得報血仇,以償夙願。到時,我們再到大雪山去安安靜靜享受一些日子!”
彭中軒見呂良轅說得十拿九穩,也不便掃她的興。其實,他又何嘗不抱着十二萬分的信心,報仇血恨,任何艱難困苦也別想阻得住他!
可是,這等人的日子,卻不容易過呀,簡直是度日如年,丐幫衆每日不斷有信息傳來,但都是“未歸……未歸……未歸”。
已經過去七天’了,彭中軒越等越急,簡直如坐鍼氈。呂良轅看不過,牽着彭中軒出門道:“軒哥哥,我們出去玩會兒!”
彭中軒眉頭一皺道:“你怎麼忽然想到玩啦?”
呂良轅道:“我就是愛玩嘛!你來不來?”
彭中軒眉頭更皺,道:“這時我哪還有心情陪你玩,叫丫環陪你去玩會兒好啦!”
呂良轅身形一扭,撒嬌道:“不!我就要你陪,沒你就不好玩啦!你倒是來不來嘛!不來算啦!”
呂良轅說完,摔手徑自走出門去!
彭中軒唯恐呂良轅生氣,從後門急迫而出!這一出門,數日的憂悶當真全都消散了,彭中軒不覺盛讚呂良滾的機智。
呂良轅領着彭中軒在大街上亂鑽亂走,盡往人多的地方跑,彭中軒也就茫然追着,不問目的!
忽聞喜炮暴響,呂良轅一馬當先,循聲而去。
來到一家大門口,人潮熙攘,歡笑連聲,當真在做喜事呢!呂良轅三不管,拉着彭中軒往裡鑽!
呂良轅想湊熱鬧,遇着人她也不害着,見面就恭喜道賀。既是做喜事,恭喜道賀總錯不了!
誰知,她說一聲,別人就朝她瞪一眼,弄得她莫名其妙,敢情她自己也忘了,身上穿着青衣,頭上帶着重孝,怎好往別人喜堂裡跑!
知她一個管家模樣的人,橫身將呂良轅阻住,喝道:“哪來這麼不要臉的臭丫頭,還不趕快給我滾!”
這一句罵得可真兇,呂良轅哪能受得了。手起處,已吊往那人手腕,腳下一勾,摔了一個跟斗,罵道:“你敢嘴裡噴糞,我就讓你嚐嚐狗吃糞的味道!”
那管家當真摔了個四肢爬地,痛得他哇哇大叫。
這——叫,賓客一轟大亂,立時有人高叫道:“來人哪!來人哪!”
彭中軒一見出了亂子,見那叫人的,年紀挺大,似是主人模樣,忙上前行禮道:“這位大叔,我們只是想……”
誰知,話沒說完,主人已“呸”了一聲,道:“你們想怎麼樣?造反嗎?這也得有個規矩,我們不是不懂,早給你們準備下了,你們還要打!”
敢情彭中軒他也忘了,他臉上那模樣雖洗去了,可是因爲加入了丐幫,已穿上丐幫乞兒衣服,左一塊補丁,右一個破相,雖說較一般的乞兒來得乾淨,但是,只一看也知道他是丐幫中人。
主人罵聲沒完,兩個教頭模樣的人已擠了進來,伸手就要來抓彭中軒,彭中軒怎肯與這種人一般見識,正待牽起呂良轅往外走。
誰想呂良轅早已火焚心頭,一衝槍上,只兩招,已將兩名教頭模樣的人打倒地下。氣唬唬地道:“我們偏要看!誰敢再來!”
主人一見。大叫道:“反了!反了!找他們管事的!”
這裡語音方落,門口已傳來一聲怒喝,道:“何方小子敢在此地鬧事,想是不要腦……”
袋字還沒出口。閃眼瞥見是彭中軒,口張開了卻合不攏了,“撲通”的一聲,遠遠地跪下了,膝行近前,咯咯咯先磕了三個響頭,方道:“不知是小爺爺駕到,小人該死該死!掌嘴!”
他自己叫掌嘴,叫完了擡起頭來,左右掌同時開弓劈劈拍拍的當真打了起來,而且勢道還真不輕!
這種事兒,真是世間少有,千古奇聞,彭中軒一看敢情就是第一天相遇的那兩名兇乞之一,遂忙道:“好了!我不怪你就是,起來吧!”
那乞兒叫王七,一聽叫起,趕忙又朝彭中軒磕頭謝過,方敢起來,這一下,那主人可嚇呆了,王七哼了一聲道:“你們大堂不準進嗎?就是金鑾殿也得進,誰要敢開罪我們小爺爺,哼……”
彭中軒喝阻道:“不准你胡說,還不出去,我瞧瞧也就回去了!”
忽聽,呂良轅道:“不!我偏不走!我就要看,還要吃他一頓!”
這時的主人,似乎也知道二人來歷不小,哪裡還敢哼哈,忙彎腰躬背,請二人進入大廳!
彭樂喧天,大廳中正有一對新人在交拜天地,呂良轅見了,心中好不羨慕,雖然她得了如意郎君,但她去沒經過這樣穿紅戴綠,交拜天地的場面。
人的心都是難以捉摸的,就以現今社會的先生小姐們來說,假如他(她)們沒有經過結婚典記,而成了夫妻,如若能看得開一點,或許沒事,若是心胸狹窄,一旦見到別人結婚典禮的場面,心情總是有此異樣,不是味兒。
廢話少說,且說呂良轅心中正羨慕時,一個穿着十分講究的闊婦人,手裡捧着一大把紅花,對呂良轅甜甜一笑道:“姑娘,這花很美,戴一朵好嗎?”
呂良轅先回報一笑,再看花,確實很美,朵朵含苞待放,正待伸手選取一朵,忽地想起,自己身穿重孝,怎能戴此紅花!
這一轉念,立即想起,怪道別人不讓進,原來自己頭上還戴着重孝呢,怎能闖入喜堂?
於是,趕忙謝過,牽起彭中軒的手就往外走。
彭中軒奇道:“不是你要看嗎?怎的又不看了!”
呂良轅尷尬地指了指頭上,彭中軒也立即恍然大悟,道:“這實在太對不起人家啦!”
呂良轅道:“這也算不了什麼,我送點東西給他們,作新婚賀禮,陪不是不就得了,他們反而因禍得福呢!”
呂良轅說完,從懷中摸出一隻風頭釵,釵上鑲滿着紅藍黃五彩繽紛的珍珠,顆顆散發奇光,美麗至極。
呂良轅家原來杭州首富,這種釵子在她家還算不了什麼,可是一到了這鄉村僻地,就等於無價之寶啦!
彭中軒接過鳳頭釵,轉交給送他們出來的主人.那主人初不敢受,彭中軒轉達了呂良轅的歉意,主人方敢收下,自是喜出望外!
二人又在街上轉了一圈,方轉頭回去!
就在當天黃昏時分,數傳急報,烏小云已然回來了。彭中軒心中大喜,當天夜裡就要渡江過萬縣去!
誰知,他這還沒動身,小靈乞已拿着一封書信,送到彭中軒面前,道:“彭哥哥,戰書來了!”
彭中軒心想,好氣派,居然還下戰書來了!
打開一看,書中指名較技,點的就是飛天玉龍彭中軒,言明就在今夜子時,於長江下游亂石灘上,專程候教,以一對一,雙方不帶任何一人。
彭中軒心想,這倒乾脆俐落,就怕他施行調虎離山之計,待彭中軒去後,這裡大舉來犯,又當如何?
將這事告之小靈乞,小靈乞道:“我早巳想,而且已派出人去前途打站,我立時護送去幫主與呂姐姐動身,你只管放心前去,回來時,不必再往此來,直往南趕去就是!”
彭中軒一聽大喜。立即收拾玉龍鞭劍,與呂良轅道別,施展開輕功,往下游如飛而去。
下游亂石淺灘,彭中軒可說輕車熟路!
可是,奔行中,驀地烏雲密佈,狂風驟作,眨眼間,暴雨傾盆而降,呼呼聲響中,倏聽一聲哈哈朗笑,破空傳來,但卻如在耳旁,震耳欲聾。彭中軒的一凜,這人是誰?竟有這等深厚無比的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