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九 芭蕉心盡展新枝(一)

“講學。”吳甡吐出了兩個字來。

太子的講學只是一種傳統叫法,其實是“聽人講學”的意思。在此刻的語境之中,吳甡顯然不是讓朱慈烺去讀書,而是十分認真地提出了去給別人上課的意思。

從實踐上說,當今天下培植羽翼穩固根基的方法大致有兩種:講學,收義子。

毛文龍在東江,滿鎮姓毛;李自成、張獻忠帳下也都是義子成行;大明其他總兵帳下義子、家丁也都數不勝數。宦官做到了一定地位,也會收羅義子,代表人物魏忠賢非但收了一堆義子,還收了義孫。

當然,這條路朱慈烺是不能走的。

那就只有講學。

朱慈烺卻知道自己絕不是講學的料。說明代的思想家浩若繁星並非胡謅,尤其是嘉靖、萬曆年間,若是首輔閣老沒有自己的學術體系,不能讓士子欽佩,那是十分丟人的事。嚴嵩權柄傾天之時都沒搞掉徐階,難道真的看不出徐階與他貌合神離?實在是徐階在王學中的地位之高,已經讓嚴嵩不敢撕破臉皮了。

朱慈烺苦笑道:“先生,我好小術,不耐煩天性良心、理氣陰陽的大道。當世鴻儒遍地,我這等小術如何能登大雅之堂?生生招人恥笑罷了。”

吳甡一笑,道:“殿下,如今天下顯學,在南方則爲陽明之心學,其中又分泰州、江右、南中、閩粵、北王、楚中、浙中七派。在北方則有河東、崇仁之學流傳甚廣。聽說劉宗周在蕺山講學,獨樹一幟。可見天下大儒之間都各持一說,殿下如何能夠服衆?”

“那先生所謂的講學……”朱慈烺頗有些疑惑。吳甡的學識都不足以開壇講學,更何況自己呢?要傳授技術很簡單,但要傳授哲學思想卻不是常人能夠做到的。非但要博覽羣書,還要有明師指點。得繼道統,最後還要自己耐得寂寞,打坐體悟。若是資質上佳,悟性滿點,數十年之後或許才能成爲一代哲人。

皇太子的進階職業是皇帝,怎麼可能轉去這種低調冷豔的職業?

“從聖王。”吳甡道。

“聖王之學?”朱慈烺一愣:這不就是歷代大儒們都想知道的東西麼!我上哪裡知道去?上輩子學了那麼多東西。惟獨沒想過去學哲學……唔,法哲學倒是可以講講,不過那也是別人的東西,自己腹中仍舊沒貨。

“聖王之學,”吳甡重複了一遍,“莊子所謂內聖外王,曰:‘聖有所生,王有所成,皆原於一’。我儒門對此闡述最精者。在《大學》。其曰:‘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

“先生,”朱慈烺哈哈笑道,“我對聖王之學的瞭解,也僅限於此而已。”

這種總綱一樣的話,是個讀書人都能背兩句。然而如何闡釋,如何指導實踐,卻不是靠嘴皮子就能搞定的事。誠如《九陰真經》開篇那段武學總綱。已經將天下武學說得透徹,真正能夠成爲高手的卻又有幾個?而且沒有一個是靠背書背出來的!

“殿下不需要講。只需要秉持這個‘一’。”吳甡又背道:“是故內聖外王之道,暗而不明,鬱而不發,天下之人各爲其所欲焉以自爲方。”朱慈烺對於《莊子》僅限於閱讀,並不能算理解,此刻聽得有些茫然。

吳甡道:“是故殿下只需要‘暗而不明。鬱而不發’,讓那些‘天下之人’自以爲自己得了正道,讓他們來講。”

朱慈烺鬆了口氣,嘿然笑道:“先生說了這麼多,我試着簡約說來便是:百家爭鳴。我來坐莊。然否?”

吳甡也忍俊不禁,笑道:“殿下一語道破聖王之秘。”

“但是這個莊家也不是那麼好做的,我何德何能,能讓天下之儒蜂擁而來?”就如央視可以辦百家講壇,招徠天下名校的大儒方家進行文普。換個地方小臺,還有多少教授肯去?揮揮手就打發了!

“借屍還魂。”吳甡已經替朱慈烺想好了這個問題:“老夫近日去了西安文廟,見了位大賢,殿下可借他的名頭,引來時人。”

“哪位大賢?”朱慈烺問道。

“先儒張子。”吳甡道。

“張橫渠?”朱慈烺反應過來。

這裡是關中,北宋關學的策源地。雖然時至今日關學已經不復是一個獨立的學派,但關學的影子卻在大明許多學派中出沒。就算是陽明心學一直與陸九淵相連,稱作陸王,而其理論基礎有很大一部分是張氏關於心性的解說而奠定的。至於二程理學一脈,更是從張氏學說中吸納了不少養分,直接襲用了襲用了張載“天命之性”與“氣質之性”之分。

可以說張載是個上承子思、孟軻,下啓理學、心學的大宗師。

“老夫以爲關學可興,也是因爲如今泰西之學日益爲人矚目的緣故。”吳甡道:“關學強調格物致知,以實行勝虛談,正與西學重末相應。再觀殿下所著書論,看似西學,實則更勝一籌,大可攀附關學。殿下何不以此開講呢?”

朱慈烺在宮中時自己設計理化實驗,命人打造實驗器具,因爲害怕時間長久遺忘前世的知識,將生物、物理、化學、數學、地理、天文之類的知識記錄成冊,由內中刊印。林林總總可證未可證的文字都統計下來,竟然也有二三十萬字之多,在這當下已經可以算是鉅著了。

手持這麼一本鉅著,朱慈烺卻沒法以此奠定自己的學術地位。

“可惜,體系不全,道統不明。”朱慈烺無奈道。

體系很好理解,任何一門學科都不是孤立的。以數學作爲基礎的物理、化學,都是如同大樹一般枝枝蔓蔓。作爲一個文科生,朱慈烺上輩子就沒掌握近代科學體系,只能算是分支上略有了解。不僅僅是朱慈烺,當前歐洲作爲西方文明的代表,本身也沒有形成體系。物理學剛剛起步;化學只是鍊金術的變異體;醫學更侷限在放血和灌腸領域,一旦涉及草藥就會被視作巫術。

至於道統就麻煩了。韓愈早就說過,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無師?不管你有何創建,總要先告訴別人,這些東西是哪裡來的。若是說不出來,旁人不會認爲你天生有靈,只會覺得是來路不正的邪說。哪怕用實驗論證,多半也會孤高冷豔地斜眼說一句:“那又如何?”這就是時代的通病,好似後世不問才能,只看畢業學校是否重點之流。

想王陽明這樣的一代宗師,去見崇仁學派的鉅子婁諒,也因爲不得道統而被鄙視。

王陽明好歹還有狀元光環,朱慈烺有什麼?皇家的光芒可照射不到在純正的學術領域。

“正因此,殿下才可以講學。”吳甡又道:“若是殿下之學已經學究天人,變通古今,那些大儒們還如何自處?人過四十便不可能改弦易轍了,難道還讓他們都拜在殿下門下求學?”吳甡見朱慈烺笑了笑,繼續道:“殿下大可直言此乃關學之續傳,滄海之一粟,求招天下鴻儒補全溯源。到那時,無論是認同、不認同,大儒們都會站出來。殿下也就能效仿田桓公,再開稷下之風。”

朱慈烺微微點頭,不能不承認吳甡說得有道理。原來這個講學只是拋磚引玉,目的是把這些大儒聚集起來,招徠更多的求學青年。只要有了這股“勢”,就會有“附勢”之徒。到時候太子就有了更大的選擇權,謀取更多的高官顯位。如今這種狀況,假設馮師孔暴斃,皇帝願意聽朱慈烺的推薦委任陝西巡撫……就算如此,太子又推薦誰呢?

更何況,哪個封疆大吏背後,不是朝堂勢力角逐的結果?

“那就先從祭拜張子開始!”朱慈烺振聲道,心中陰霾徹底掃蕩一空。他再望向吳甡,只覺得當日親自去牢中將他接出來,實在是一樁小成本高回報的幸事——這人果然有王佐之才!(未完待續請搜索,小說更好更新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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