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一 東鄰夜宴歌尚齊(6)

楊威對自己的判斷深信不疑,邊吃飯邊點頭道:“整個瀚海是肯定要包下來的,否則就是西事的禍亂淵藪。哈密是門戶,不可能讓蒙古人佔據。不過說到打仗……大哥,如果讓你轉入戰兵,但是隻負責駐紮邊防,打仗的事還是主力軍……”

“那也比當個糧草官好啊!”張衡一時失態,沒抑制住音量。

巡查頓時朝他們這桌望了過來,用警棍敲了敲手掌,豎了一根食指,表示這是第一次警告。

楊威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看來許多非嫡系出身的明軍將士還是存了殺敵立功的念想。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他們可不是軍戶,而是應募而來的募兵。沒有在刀口上舔血的覺悟,哪裡會吃行伍飯?當然,也不排除有人早消磨了血性,更願意留在後勤混口飯吃。

吃完飯回到職房,楊威很快就將自己腦中的思路整理成文,開始收集各軍輔兵、役夫、後勤直屬部隊等各種數據,以及軍中進行志願甄別需要的時間。一旦進入了工作狀態,楊威就再沒有注意到外物,等他最終結束工作,職房裡早就只剩他一人了。

踩着月光回到宿舍,楊威徹底放鬆倒在牀上,沉沉睡去。

……

“咦?今早誰先來的?看到我桌上放着的報告了麼?”

楊威一覺睡到天亮,連宿舍區裡的起牀號都沒有聽見。他急匆匆在食堂領了兩個饅頭一個雞蛋,旋即跑向職房,果不其然是所有人中最後一個到的。

楊威快步走到自己的書案前,卻發現昨晚寫完的報告不翼而飛,桌上只有羊毛氈上印着的點點墨跡證明自己絕非在夢中寫的報告。

“你沒放抽屜裡?”組長走了過來,皺着眉頭。

楊威一時語噎。

總參謀部一般的辦公室都是靠外僱的工人打掃,所有參謀都必須養成習慣,將書案文件隨手鎖進抽屜裡。

“沒給你配鎖麼?”組長嚴厲喝問道:“這裡哪怕是一張紙都不能隨便流出去,你不知道規矩麼!”

“是。”楊威有些遺憾,心中卻泛起了一個抑制不住地念頭:一定是有人拿了他的報告!

報告並不複雜,吃力的是準備工作和數據收集。

楊威只能迅速鋪開紙墨,準備再寫一份,最好是能夠在“小偷”謄抄之前交上去。

“等會尤督要跟海蔘商議海外作戰的任務分配問題,你收拾一下去做記錄吧。”組長道。

“但是……這不是我的工作啊!”楊威反駁道。

組長瞪了楊威一眼:“這是命令!”

楊威初時還以爲上司因爲張衡昨天的無禮給他穿小鞋,就在準備炭筆和速寫本的時候,他腦中突然閃過一道閃光:“組長,我的報告已經交給你了吧?”

組長猛地轉過身,面色猙獰:“說什麼狗屁話!還不快去開會!回頭再與你算跑操缺席的事!”

楊威怔怔站在職房裡,只覺得一股熱血衝頭,良久方纔恢復鎮定。

——肯定是你拿的,因爲你自始至終沒有問我報告的內容……

楊威有些委屈,終究還是將這股委屈憋了回去。

文官可以跟上司頂嘴,甚至彈劾上司,但武官卻是階級分明的世界,官大一級壓死人絕非虛言。楊威深知自己只是整個大明軍隊中的小蝦米,真的被小魚吃了也只能忍氣吞聲。

——除非向五軍都察院申訴……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日後還要在他手下吃糧……也只是吃糧罷了。

楊威覺得自己步伐有些沉重,但想到自己只需要對得起皇帝陛下給的那份口糧,也就問心無愧了。

不得不承認,能夠被選入總參謀部的人沒有一個是好相與的。

陸軍參謀總部有六個司,其下又以天干序列標號科室,一共有十二個。每個科室下面多則數十組,少則十餘組,那位上尉組長只能算是芝麻綠豆大的小官。

然而這個小官卻沒有浪費自己一絲一點的權力,先將楊威支去開會,乘機謄抄了昨晚楊威的報告,遞交科長。在得到科長的嘉許和必當呈交上級的許諾之後,上尉組長雷厲風行地將楊威推薦到了朝鮮總兵府下的巡視日本工作組。

大明官員調動可不是後人想象中的溫文爾雅,還有人負責談心開解……無論文武官員,只要拿到調令就得立刻奔赴任所,否則就要坐牢、甚至流放。古人詩曰“一朝身披甲,半世爲君忙”,實在是親身所感。

在一餐豐盛的午宴之後,楊威的調動已經以最快速度走完了程序。

楊威在做會議記錄時已經調整好了心態,甚至覺得無論誰拿去了,反正最終都是大明獲益。再說,只憑一份報告就青雲直上的事已經不可能在今天的大明發生了,有人看重這個,便讓他又如何。

他哪裡能想到,有些人信奉“穩準狠”,絕不相信有人會甘吃啞巴虧,必然是要一棍子打死的。

“到了朝鮮好好幹。”上尉組長將調令放在楊威的案頭,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因爲這是總參內部的崗位調動,楊威甚至連申訴的機會都沒有。而且就算他越級申訴,大家也都只會認爲他心生膽怯,貪戀京師的繁華,不肯去朝鮮東夷之地。

一天之中經歷了心血被盜竊,又近乎發配似地被趕去朝鮮,楊威已經連生氣都忘了。

“卑職請早退回去收拾行李,好趕上今日去天津的牛車。”楊威道。

“你此番去朝鮮,仍舊是陸參的參謀,不能失了身份。”組長取出準備好的驛牌:“部裡專門爲你準備了馬車,回去收拾好了東西就出發吧。”

——你還真是肯下本錢。

楊威咧嘴笑着,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嘲諷。他接過驛牌,心中暗道:這是我應得的,倒也不用謝你。

“你去了之後,要事事回稟,監督地方將領不要亂來。”上尉說得理所當然,好像是一次尋常的工作調動。

“是。”楊威行禮而退,連頭都沒回。

楊威的父親是個行商,雖然辛苦,但也賺了點小錢,可以供楊威走科舉之路。除此之外,楊老闆的閒錢全都花在了古董上。但他一死,一屋子的古董都被債主瓜分乾淨,還說是看在多年交情上纔不計較這些“贗品”。

至於楊老闆收羅的到底是不是贗品,已經成了懸案。好在楊威留下的兩件紀念品是百分之百的真品——那方石硯是楊威站在父親身邊看着石匠雕出來的;還有一柄木劍,做工拙劣,是楊老闆親自給兒子做着玩的。

楊威回到宿舍之後,取出牀下的藤箱——這是最後一件與父親有關的物事了。他將自己的筆墨紙硯、木劍、換洗的軍裝,以及入學後用津貼購買的藏書,統統裝進箱子,一隻手提了起來,感覺到裡面東西晃了一團。

“楊少尉,出差去麼?”

楊威走出宿舍,看到了掃院子的老黃。老黃主動朝他打了招呼,露出一口濃茶浸染出來的黃牙,笑得十分燦爛。

楊威回以一笑,點了點頭。

“單身在外要保重,去青樓要換便裝,可別偷偷養外宅……聽說五軍都察院抓了好幾個了。”老黃大咧咧地笑說,絲毫沒有因爲地位懸殊而有所畏懼。當然,在老黃看來,自己也是吃皇糧的,而且還管着這個院子的鑰匙呢!

楊威苦笑,朝老黃招了招手,提着箱子大步朝外走去。

直到登上馬車,楊威才感覺到心中有根絲絃,發出“嘣”地一聲輕響,斷了。

隆景三年四月,楊威搭乘的軍艦抵達濟州島。

在島上度過了兩天無所事事地休息之後,楊威接到命令,從濟州島前往對馬島向提督朝鮮軍務總兵官陳德少將報道。

楊威很慶幸自己不暈船,一路到了對馬島,迎接自己的只是個朝鮮列兵,說漢語的時候就像是嘴裡含着一塊石頭。這是駐外軍官的優越性,即便只是個少尉,也配有侍從兵。

用陳德的話來說:朝鮮士兵還不如一雙軍靴值錢!

“我自己提吧,箱子不重。”楊威推開了樸德歡的手,上了馬車,道:“如果軍門沒有安排,我想先入住宿舍,並且沐浴。”

樸德歡行了個軍禮,發出一個單音節的字,楊威竟然聽不出這是漢語還是朝鮮話。

對馬島的宗家雖然對李朝稱臣,但本質上還是個日本大名。楊威坐在馬車上,看着狹窄道路兩旁的和式房屋,只覺得低矮得不可思議。即便以他並不高大的身形,也要小心別撞了屋檐。

因爲馬車上掛有紅底金龍旗,島上的日本居民和朝鮮商人每見馬車駛過,就要緊挨着牆邊跪下,將頭深深埋下去,竟沒一個人敢擡頭看。

——我朝國威竟能如此……

楊威心中感嘆,卻又有些不忍。

即便是在大明,百姓也不用如此謹慎守禮。

“這裡有書肆麼?”楊威突然發問道:“書,肆。賣書的地方。”

樸德歡能夠選爲明軍軍官的侍從兵,已經是漢語聽說讀寫都合格的人了,當然知道書肆是什麼。不過在這座島上,卻還真的沒有書肆。

但是有個地方肯定有書。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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