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二 春來雨露寬如海(三)

“獻什麼俘!平定內亂獻什麼俘!”朱慈烺有意識地加重了口吻。

吳甡面帶微笑,早就知道皇帝不會給他輕鬆愉快的任務。

今天是吳甡在內閣當值,就在準備休息的時候,突然被崇禎帝招對。崇禎的意思很簡單,那就是藉着俘虜了兩個東虜親王、一個貝勒,再湊百八十個韃虜,搞一次午門獻俘。吳甡作爲內閣次輔,禮部尚書,承接這類活動是職責所在。不過現在鴻臚寺基本完成了對典制禮儀的接手,所以吳甡也只是傳佈命令罷了。

關鍵在於,皇太子是反對午門獻俘的。

“殿下,”吳甡悠悠道,“崇禎九年的時候,孫傳庭擒獲高迎祥,也是午門獻俘的。”

朱慈烺不由一噎,當年他就表示反對,可惜被父皇一句“年幼無知”就堵得死死的了。他放緩了口吻,道:“吳先生,獻俘乃是軍之大禮,爲的是彰顯武功。原本俘獲逆賊就當以國法治之,一旦獻俘,豈非國政不修的鐵證?若要獻俘,當有神廟那般戰勝於域外的軍功,我才贊同。”

吳甡以爲這是朱慈烺的真心實意,勸道:“殿下,戰勝敵國於域外固然是彪炳史冊的大武功,然《左傳》有云:禁暴、戢兵、保大、定功、安民、和衆、豐財此爲武功。故而臣知道俘得東虜,也是足以獻俘午門的武功。”

“東虜尚未殄滅,遼東尚未恢復,談不上禁暴、戢兵;我軍仍處於劣勢,戰力不足,談不上保大、定功;百姓仍被擄往遼東,血親遠隔,尚未救回,因此也談不上安民、和衆;至於豐財,打到現在大明元氣幾乎耗盡。更是無稽之談。”

吳甡發現皇太子對於經義瞭解不深,但是在辯論上卻意外地能夠引經據典,明明似是而非卻又好像頭頭是道,讓人一時難以辯駁。

“殿下對獻俘如此排斥,是因爲……”吳甡終於拋開官場習慣,直截了當問出了核心問題。

“獻俘之後,對東虜之戰是否就算完結了?”朱慈烺也直言道:“獻俘於禮無據。這是其一。再者,獻俘之後,朝中是否會有人說戰事已畢,要刀槍入庫馬放南山?是否會有人認爲天下太平,又可以笙歌豔舞,通宵達旦?我以爲。政事誠如軍事,一旦泄了那股勁,一如既往地懶散懈怠,那就回天乏力了。”

吳甡聞言也不由陷入了沉思。他跟隨東宮一路走來,先是隻有侍衛營,後來侍從室漸漸出頭,兩者都表現出了不同於往日風氣的朝氣。侍衛營有鐵打的軍功。可能更顯眼一些,但真正讓治下安定的還是侍從室。

無論侍從室裡是否包納酷吏,事實證明他們在能、勤、績三個方面還是很值得稱道的。

“現在侍從室出身的官員中已經有了一些端倪。在京的,不願加班加點,怨言漸多;在外的,迷戀風月交際,習氣敗壞。這纔多久?再過三五年會成什麼樣子!都以爲光復神京就沒事了?”朱慈烺已經隱隱發怒了。

晚明之世,官場風氣與士林相通。士林風氣與民風相引。整個社會從上到下全是一片浮躁繁華,人心不定,集中體現就在於不安於本分!

“做官的不好好做官,只想着應付了上官欺瞞了下民,自己過着高人一等的日子。這種官就算不貪污腐敗,也是該殺!

“讀書的不好好讀書,只想着名動天下名利雙收。碰到點事不思考其中道理,只會人云亦云亂吵吵。太祖高皇帝當年諭令天下事天下人說得,惟獨生員說不得,爲何?就是因爲他們半瓶水晃盪。歪理橫生,最蠱惑百姓,敗壞風氣,卻不知道好好讀書求知,還自以爲什麼都懂!

“誰都知道東虜走了,闖逆死了,獻賊逃了,但是有誰準備好了打這場移風易俗的大戰!這時候搞獻俘之禮,是振奮民心?還是自泄士氣?”朱慈烺連珠似的發問道。

吳甡見皇太子已經說到了這個地步,當然不可能再說下去。然而這樣他也沒辦法向皇帝覆命,只好先回職房再說。

今時不同往日,以前的閣輔都有自己的幕友,既可跑腿打雜,又可出謀劃策。如今皇太子殿下不許豢養私人,雜務下手皆由舍人承擔。自然不能與這些人商議方略,否則回頭就傳到皇太子耳中去了。

吳甡在屋中踱步良久,實在想不出一個好對策。若是照以前的做法,發動言官上疏就可以了。現在臺垣不許風聞奏事,日子清靜了,但要用到他們卻也不趁手了。而且可以想見,皇帝見內閣沒有動靜,肯定會直接授意鴻臚寺上疏,要求舉行獻俘禮,到時候內閣的票擬怎麼寫?

這分明是逼着官員在皇帝和皇太子之間做出抉擇。

……

“氣煞朕也!”崇禎在坤寧宮疾步繞圈,手中摺扇重重扇着,暴怒道:“朕名爲凱旋,豈能沒有獻俘!固然於禮微瑕,總算是全個顏面!否則還不如當初不要說什麼‘親征凱旋’之類的話!皇太子這是要逼死朕麼!”

周後端坐寶座,抿口不語。

“你說說,這是要逼死朕麼!”崇禎卻偏要周後表態。

周後這才悠悠啓口道:“妾聞善小不避,惡小不爲。聖天子十足精誠,焉能有微瑕?”

崇禎腳步一滯,心中如同有隻貓兒狠狠在撓,道:“好好好,你們都對!就是朕的錯!”

周後見丈夫這般難過,也是心中不忍,又勸道:“春哥兒從小就是頂頂懂事的。他反對獻俘肯定有他的道理,皇爺爲何不將他喚來當面問問,讓大臣們傳話終究不妥。”

“讓他當面頂撞朕麼!朕還如何爲人父,爲人君。”崇禎撇嘴道。

“我去與他說。”周後長出一口氣,應承下來。

這也正是崇禎來坤寧宮的目的所在。

周後看了看天色,尚未黑透。如果沒甚意外,皇長子肯定在文華殿與外臣用膳,然後還要接見兩撥人,之後纔會回鍾粹宮安寢。不過那時候多半過了亥時,自己也未必熬得住,還是讓他明日早上早些來用膳再說。

崇禎也知道周後說得有道理,只能再熬一個晚上。帝后二人又聊起了長子長女的婚事,周後擔心國家一連召開多次典禮,錢糧上不敷用,崇禎卻有四千四百萬銀子打底,豪氣干雲,號稱絕無問題。有了這份喜慶,皇帝心中的積鬱也算是淡去了不少。

朱慈烺當天正是要接見工部的幾個主事,問他們運河疏浚之事。現在從安南、閩浙運來糧食都走海運,但對外只能說是權宜之計,絕不敢喊出“廢漕改海”的口號。其原因當然是因爲大運河貫通南北,一船漕糧過關討閘,每到一處都有陋規,全靠紅包開路,直到通州上岸入倉,伸手拿錢的人不計其數。

如今朝堂上還算乾淨,但下面靠河吃飯的人數以十萬計,一旦鬧將起來如何是好?現在漕幫只是個雛形,沒有統一的舵主幫主,但也已經形成了地域性質的行幫,未必不能鬧事。因此朱慈烺只說要先疏浚運河,然後再恢復漕運,使的乃是緩兵之計。

運河疏浚之後也有好處,一者方便國內民間運輸,爲郵政鋪路。同時大運河也肩負着周邊田地的灌溉任務,疏浚之後方便地方州縣開展水利工程。最後,大運河還有泄洪的作用,可以臨時充當水道。可以說,大運河是比長城更爲實惠的千古工程。

如果隋煬帝當年將這些好處一一羅列,而不說自己是爲了南下看瓊花,那他恐怕就真能與大禹較功了。

從文華殿散步回內宮,朱慈烺先去問父母昏定,果然都已經睡了。然後纔回到鍾粹宮,寫了日記之後和衣往牀上一躺就睡着了。

現在的工作強度雖然不如前世應對高考,但對於這具十七歲的身子來說也算接近極限了。

陸素瑤帶着宮女進來,輕手輕腳爲朱慈烺脫去衣冠,撲蟲扇風,輪班休息。

前一天的工作剛結束,新一天的工作又開始了。

朱慈烺是被宮女服侍穿衣的時候醒來的,而且那時候已經穿好了中衣。他避開蠟燭的火光,道:“現在什麼時辰?”

“殿下,現在是三點三刻,因爲皇爺孃娘有旨意,今日早些過去用膳,就提前了一刻鐘。”宮女上前解釋道。

朱慈烺頭還有些昏沉,重重點了一下,道:“水。”

一旁的宮女早準備好了溫水,連忙遞了過去。

朱慈烺一飲而盡,這才舒服了許多,擦臉漱口,穿戴冠服,往乾清宮去了。

不出朱慈烺所料,皇父陛下還沒有出來,只有母后拉着他說話,沒兩句話就說到了午門獻俘的事上。對於能夠將皇帝心思摸得如此透徹,朱慈烺沒有絲毫成就感,只是道:“母后,這事正要報與父皇知道。”

周後見兒子已經有了主意,也不便多說,只等皇帝出來。

崇禎躲在耳門簾幕之後,聽了之後略略站了站,便“正好”出來,一副莊嚴肅穆的神情,彷彿剛剛跟上天溝通過感情。

“父皇,近日來總有人與兒臣說午門獻俘之事。”朱慈烺見了禮,旋即開門見山道。

“哦?怎說?”崇禎壓抑住內心波動,好像事不關己毫不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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