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裡休息鍛鍊了幾日,盛繁的體重終於有了波動,掉下了一百二十五斤的範疇。
覺得自己已經可以上鏡了,盛繁就跑到了S市市郊著名的綠湖影視基地打算來找點角色演演,先給自己開個路。
當然了,在這兒沒有關係,找的角色大多是些打醬油的小龍套,混好幾年都未必能出頭,盛繁來這裡不過是爲了等個機會。
而現在,盛繁,作爲一個千億身家級別商業大亨的愛女,她現在十分地名不副實,寒酸淒涼。
此刻的她套了件白T,穿得簡簡單單,頭髮隨意地紮了一個馬尾,坐在一個搖搖晃晃到處支着爛藤條並且還略有幾分臭烘烘的凳子上,等待着她第三天龍套冷板凳事業的開啓。
盛其希站她邊兒上,簡直心如刀割。
他的聲音都有些顫顫巍巍,“繁繁啊,要不咱們走吧,我揹着老頭子給你找個小角色演演也比你在這兒等要來的好啊。”
盛繁依舊平平靜靜地拒絕,“賭約都下了,沒道理不遵守的。哥你還是去上班吧,別陪我了,我沒事的。”
盛其希心頭汩汩流血,然而眼見着自己上班開會的時間確實也快到了,只能一步三回頭地不捨離場。
盛繁目送他消失在路口,見時間還早,索性起身去買了杯豆漿喝。這一天還長,減肥歸減肥,體力也很重要。
幾口喝完,又在基地的幾條大路里晃悠了一圈,盛繁才懶洋洋地走回了那條天天被她霸佔的冷板凳繼續佔場,偶爾站起來讓讓位給旁邊累了的女孩兒們,消磨時間等着場務出來喊人。
隨着時間流逝,人聲漸漸增大,但一直消磨到早上九點,整個基地才真正地熱鬧起來。
盛繁的周圍逐漸開始聚攏了人,她身處綠湖最中心的小廣場內,場務有需要一般都來這裡找人,所以這裡人羣也最爲密集。
等戲的人打扮形形色色,都擠在廣場內等每個劇組可能會有的需要,這些人的一日三餐,基本上都不會離開自己屁股下面的這塊地兒十米遠,因爲也許就是一個契機,能夠鯉魚躍上龍門的機會就會與自己擦肩而過。
在他們中間,什麼歲數的人都有,不管男女老少,年齡大小,大家都有着一樣的共同之處——心懷夢想。
叫好聽一點兒,會戲稱他們一句追夢人,說實在點兒,就是兩個字,龍套。
做龍套這條路,希望着實是太過渺茫,如今炙手可熱的大牌影星中,不是沒有人靠龍套上位。
早年在香港榮獲金像獎影帝的惠英正,在成名之前曾經演了近十年龍套,纔得到導演的慧眼識珠,得到男主試鏡機會。
再有如今當紅的流量花旦於冰心,如今身價千萬,片約不斷,但也曾經有過幾年給人龍套做配的黑歷史,到了如今還有人在頻繁提及。
只是這些例子,終究只是小概率,全影視基地上萬龍套,也終究只有那麼寥寥幾人能真正擁有契機一飛沖天,而別的人,哪怕再多十年,路途也依舊還是一樣的漫長遙遠。
綠湖是溫柔的,因爲它給了多少想投身影視業卻又無路可走的年輕人一個可能的機會,但同時它也是殘忍的,因爲它能讓你親眼領會到,那種自己的夢想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邊,希望產生卻又破滅的真實與痛苦感。
這一切,上輩子的盛繁都沒有機會感受一次,如今重來一次,她也想試試看,從塵埃之中走向至高巔峰,那一條路,究竟有多難。
在她高挑身形的遮擋下,板凳的四周籠罩上了一層陰影,在逐漸升溫的夏日晴空裡,這彷彿是最後一片蔭涼地。此時正坐在板凳上的女孩大口做了幾個深呼吸,臉上掛着感激的笑意站了起來,拍了拍盛繁的肩,“我沒事兒了,你坐吧。”
盛繁帶了幾絲探究的眼神從女孩兒的臉上劃過,確定她的臉色確實已經從蒼白變爲健康的紅潤之後,才點了點頭毫不客氣地坐了下來。
本以爲會有一番客氣推脫的女孩兒笑臉一僵,圓鼓鼓地眼睛瞪着盛繁靠在椅背上的慵懶姿態好幾秒,然後才似乎有幾分忍俊不禁地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嘿,我叫蘭西,你叫什麼啊?”
盛繁淡淡地回了句:“紅領巾。”
蘭西:“……”
蘭西:“謝謝你啊,剛纔給我讓座。”
盛繁擡頭,就對上這姑娘笑成一條縫的眼睛,黑亮亮的。
盛繁沒有多和她糾纏的心思,隨便笑了笑就想打發走她,卻不料小姑娘直接在她邊兒上蹲了下來,一副不打算走了的模樣。
盛繁嘶了一聲,略覺得有些麻煩。
“嘻嘻,你哪兒的人啊?”她兩隻手託着下巴看着盛繁,一副天真爛漫的樣子。
盛繁面無表情:“東土大唐。”
“噗哧。”蘭西蹲在地上笑得樂不可支,她把手搭在盛繁的椅子把手上,笑了老半天,擾民無數才停了下來,“你可真有趣,我是S市本地人,很近的,你要不要來找我玩啊。”
警報!
盛繁也在S市,但她並不想和別人有過多的牽扯。面對這過於自來熟的姑娘,她小心翼翼地從嘴裡蹦了兩個字兒,“不必。”
蘭西似乎並不在意,依舊笑得清脆,她直接趴在了椅子扶手上,黑溜溜的眼珠子看得盛繁發毛,“你來了幾天了呀?”
盛繁看她一眼,“三天。”
“三天?我之前也看見過你,你好像就一直坐這兒的,場務來喊人你也不去……對了,你是來蹲戲的?”蘭西小心翼翼開口問道。
蹲戲是業內行話,意思是不是所有劇組的戲都上,特定專蹲某一個劇組,有自己早就瞄好的目標的那種人。
一般來說,在基地混久了的老油條會有自己特殊的人脈渠道和消息來源,對於一些劇組即將開拍的戲啊劇本啊都有一定的瞭解,有自己的看好方向。還有一些人會特別青睞一些大型劇組,認爲在裡面能得到更多的片酬和機會。
也正因爲有這些人的存在,蹲戲這種情況並不少見,但大家都是心照不宣,不會在明面上問個明白,因爲誰都知道,能被人瞄準蹲戲的劇組,肯定都是有自己的出彩之處的,誰都不希望知道的人太多,導致自己的機會旁落。
盛繁挑了挑眉,還不待說些什麼,小廣場裡就突然傳出一陣騷動——
——只見一個穿着藍色Polo 衫,衫領上還夾了副墨鏡的男人從小路那邊走了過來,手裡還拿着一個文件夾和一個擴音器。
他滿臉都寫着不耐煩,把涌上來的人羣都用手推開了些,嘴裡邊唸叨着什麼邊走到了廣場中央,他舉起擴音器。
“這場只要女的,男的都走遠些,別擠聽見沒。明奴劇組,三十個女生,五官端正點兒的,過來排隊。”
“誒,明奴誒,聽說由盧會奇導演執導,你有沒有……誒?”
蘭西還在絮絮叨叨地和盛繁說着話,直到一轉頭她才發現,她身邊不知什麼時候早已經空空如也沒了人影。
人去樓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