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盛繁預料的時間還要短,在得知她病癒的消息之後,這日早晨,盛家夫婦已經從外地趕了回來,連同着膝下三個兒子,一齊回到了這棟盛家的老別墅探望盛繁。
盛家業大,子女成年後均已分家外宿,天南地北各地事業遍開花,盛氏夫婦也非閒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都在天上到處飛,若不是盛繁此次痊癒實乃大事,盛家聚齊怕也並非常見。
這日盛繁剛出去跑了一圈,微喘着回到房間。
這具新身體最不好的地方就在於體重嚴重超標,快一米七的身高,卻足足有一百三十斤之重。
說起明星,作爲一個女演員最重要的是什麼?
除開演技,就是保護好自己的容貌,維護好自己的身材,爲的是讓自己展現在鏡頭前,展現給觀衆看的,永遠是最美的一面。
換言之,要做一名演員,盛繁的首要任務,就是減肥。畢竟一個一百三十斤的女演員,鏡頭對她會有多麼惡毒,已經可想而知了。
要知道女演員的身材,放在鏡頭上那是纖毫畢現。
多少瘦成排骨風一掀就能翻個跟頭的女明星,還是依舊在被大衆苛刻的目光所刁難着,哪怕是長了那麼幾克脂肪,也能立刻被眼尖的媒體發現,然後大做文章。
而且,在膠片和底片是平面的前提下,人作爲立體三維,被鏡頭捕捉後投射到平面上,就會像被壓扁了一樣顯得胖很多。生活中的許多纖瘦美女,可能放上鏡頭都會胖十斤左右,所以盛繁更是不能在這上面掉以輕心。
這也是爲什麼,從她醒過來之後,就發狠一般地瘋狂鍛鍊的原因了。好在成果顯著,就這麼兩天,她已經靠着節食和運動的雙管齊下,瘦了五斤有餘,本來圓嘟嘟帶了點嬰兒肥的臉蛋,也開始顯露了那麼一絲輪廓。
洗了把冷水臉,樓下突然傳來了車子急剎的聲音。隔着窗戶,她能聽見吳嬸標誌性的有些沙的聲音,只是距離隔得較遠,聽不清到底在說些什麼。
她穿着還沒來得及脫下的運動服,半隻袖子耷拉在胸前,幾步就邁到了窗邊,撩開窗紗探頭探腦往下望。
兩輛黑色的邁巴赫,此刻正歪七八扭地停在樓下,兩個身材高大的男子靠着後面那輛車無奈對視。
而靠前一點的那輛車旁,一身正裝的中年男子頗有幾分急頭急腦,半個身體站在車外,一隻手拉着吳嬸,神情急切地不知在說些什麼。
車裡還坐着人,但拜擋風玻璃上良好的深色膜遮擋,看不清究竟什麼模樣。但盛繁依舊可以憑藉腦海中殘存的些許記憶,一一推測出他們的身份。
站着和吳嬸說話的中年男子,想必就是自己的‘父親’盛中寰了。
從早些年試探着開起的小百貨商店,發展到今天的商業大亨,百盛集團早已經是業內的翹楚,而作爲百盛的當家人,盛中寰這個名字,更是響徹全國。
透過擋風玻璃,坐在盛中寰車子副駕駛位上的人依稀可辨認出女性的輪廓,想必就是盛中寰的妻子祁玉清了。
這也不是個簡單角色。
祁玉清出身政治家庭,書香門第,其祖父在建國時期立過大功,功勳世代沿襲,人人尊敬。她的父兄都是從政人員,父親早年退下,兄長卻政途一片坦蕩,前途無量。
盛中寰也是因了早年參軍軍功頗豐的情況下,祁家才肯把自家的小女兒下嫁給他。索性盛中寰爭氣,幾年打拼,着實做出了一番事業,對祁玉清也一如始終,提起他,人人都得豎大拇指稱一句乘龍快婿。
盛家共育有一女三子,盛繁作爲盛家唯一的千金,自然是飽受愛寵,可惜幼時一場意外,讓她十餘年來都患有自閉症,不喜與人接觸,即使是對盛中寰祁玉清,她也絲毫不加以辭色。
興許是因爲自閉症的緣故,盛繁在這具身體裡的記憶中,沒有感受到哪怕一丁點兒對這些家人們的親近之意,漠然得彷彿路人。
按照主治醫生的說法,盛繁這病治癒的機率着實很小,但沒想到因爲她陰差陽錯的到來,反倒讓‘盛繁’成爲了一個正常人,也不怪盛中寰如此激動了。
奇怪的是,盛家在各行各業都算有點名氣,但盛繁從沒記着盛家有誰得過自閉症。這一大家子常上新聞報道是真的,卻從沒媒體提及過此事——這就有幾分蹊蹺了。
對着自己腦海裡的記憶,盛繁隱隱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大對勁,但回憶許久還是無果,只能歸結於盛家消息保密工作做得好,不再想這個問題。
除盛繁外,盛家還有三子,大兒子盛霖爲人穩重謙遜,手腕果決,如今已經是有接過公司的意向,集團諸多事務,都已經交由他來總管。
次子盛其希性格頑劣鬆散,大學還沒畢業的時候就已經闖蕩娛樂圈,在小打小鬧地演了兩場戲後,索性拿着盛中寰給的資金辦起了娛樂公司。如今他一門心思地攻克娛樂業,由他創辦的希南娛樂,已算是在國內影視圈裡佔下了一片江山。
最後的小兒子鍾裕,比盛繁只大一歲,剛上大二。據說只是盛家養子,隨其生父姓鍾,單名一個裕字,取進退裕如之意。
雖是養子,但鍾裕在盛家的地位一點兒也不低,作爲盛中寰早年戰友的遺子,這麼多年了,盛家一直如珠如寶地養着,倒沒誰敢對這位小少爺不敬。
希南娛樂……盛繁玩味地笑了一笑。
真是巧了,如果沒記錯的話,《十七錄》的的幕後製作人正是這家公司,而宣傳發佈會的場地佈置,也是由這家公司承辦。
那麼,自己的死,會不會和這家公司有關係?
如此深的淵源,要說沒有點兒什麼聯繫,盛繁一時之間還真不好判斷,但毋庸置疑的是,輿論現在對希南娛樂一定不利。水深火熱,情勢焦灼,一個應對不好啊,竇扣那上千萬粉絲就能把這家公司給活生生吃掉。
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看在盛其希那張臉確實長得挺好看的份上,盛繁還是好心地默默爲盛其希點了根蠟,祝他好運吧。
盛繁悠悠打了個哈欠,不再理會樓下的談話聲,轉身走回房,把自己身上已經汗溼了的衣服換下。
拜盛家的龐大家業所賜,她住的這間屋子也相當豪氣。
光只是這間臥室,內裡面積就至少有個一兩百平米,更不用提內嵌的書房和健身房,舞蹈室還有更衣室等等。
除卻房屋結構和麪積,內裡的裝修也是可圈可點,雅緻而不失富麗,處處都是內斂的土豪氣息,輕輕一嗅,空氣裡都四處瀰漫着金錢的清香。
這家境,比之從前的她,可以說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和盛家的家大業大相比,她那點兒可憐兮兮的身家,給乞丐乞丐都要嫌棄萬分。
她沒當明星以前,就是活脫脫一個孤苦伶仃長大的孤兒典範,父母早亡,只留下一間破爛房和一屋子垃圾給她,從小到大唯一能被稱爲家人的,就是那些打小看着她長大的鄰居們了。
也許是少了人管教,她性子從小就混,沒臉沒皮,無賴又狡猾。要用鄰居的話來講的話,就是東摸西搞,不務正業,白長了一張好臉,天天淨會來事兒。
這就導致後來有星探一路摸過來找到盛繁她家,想要問問她願不願意出個道啥的,周圍鄰里都是一副懇求大師降妖除魔爲民正道的模樣點頭哈腰作揖搖尾巴,就差給星探跪下讓他趕緊出手帶走這小魔星了。
盛繁跟着上那輛黑色的保姆車前,最後還有幾分留戀地回頭看了看算是一人一口飯把自己喂大的鄰居們,結果只看到那羣大娘一副姐們兒好的模樣笑嘻嘻挽手直接走了,只留個一堆背影給她。
一口老血哽得盛繁,自此十年再也沒回過那個地方。
也是少年意氣了……
回憶從前,從前卻已是恍如隔世,盛繁一時之間便有幾分恍惚。
而就在她出神的時候,幾聲輕柔的敲門聲已經緩緩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