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月光越過了枝葉盈盈的籠罩着整個院落,臨窗靠着一張圓木桌椅,桌上擺着一本字帖,徐錦瑟執着一毛筆,慢慢地臨摹着。
臨摹字體是徐錦瑟上輩子在皇宮裡養成的習慣,鳳臨天下之後李晟對她的冷淡讓她在統籌後宮的同時也覺得孤寂無比,便漸漸地養成了臨摹字體的習慣,因爲這樣才能讓她遺忘心中蔓起的孤寂,平復心情,即使這輩子所有的悲慘都還沒有發生,上輩子養成的習慣也慢慢地沿襲了下來,只要有空就會臨窗描摹。
上輩子的徐錦瑟因爲從小被寄居在別院,也沒有人管以至於長到了七歲左右仍是大字不識一個,到了十歲那年李嬤嬤才偷偷摸摸的摸進了別院教導她識字,只不過李嬤嬤一個婢女又能認得了多少字?所以直到被接回徐府她仍是個徐雅芙口中那個什麼都懂的的鄉野丫頭,禮儀規矩不懂,詩詞歌賦不懂,琴棋書畫不懂,可以說是一無是處,就因爲這禮儀規矩常常在府中鬧了好大的笑話,詩詞歌賦方面也經常被徐雅芙恥笑,反正各方面都是技不如人,也是因爲朱氏真心的疼愛,派了莫嬤嬤親身教導才讓她的詩詞歌賦方面突飛猛進,再加上她本身也極爲的聰慧,爲人又很細心,所以學東西很快,不到一年的時間她就把所有的東西給領會了一遍,只不過這詩詞歌賦可以學會,這字體卻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練成的,她嘗試了很多遍那寫出來的字仍是不能看,雖然不至於歪歪扭扭的不能看,但比之大家閨秀的娟秀美麗,她的倒顯得小家子氣了。
也正因爲她這一手難看的字,成爲了四皇子妃的不久就有人藉此大做文章害李晟在朝堂之上出了一次大丑,那一次的出醜李晟回來整整大發肝火一天,對她的示好與道歉視若不見,後來不知何原因又突然理她了,甚至破天荒的對她溫言耳語,關懷備至,滿腹的柔情一覽無遺,正因爲李晟特意營造的柔情她才一步一步的整顆心都交付出去,一點都不殘留。
“砰”的一聲,徐錦瑟手中的毛筆被徐錦瑟砸到了桌上,筆上的墨汁噴濺而出,濺滿了整張桌子。
“小姐,怎麼了?”李嬤嬤擔心的走上前,問道。
回過神來,徐錦瑟看着桌上已經描摹好的字體已經毀於一旦,語氣淡淡的說道:“無事,把它撤下去吧,我有些累了。”
李嬤嬤有些擔憂的看着臉色明顯有些陰鬱的徐錦瑟,嘴脣動了動,最後仍是閉口不言,只是指揮着婢女把桌子上的東西給撤了下去又把桌子給擦乾淨了才走到徐錦瑟面前,恭敬的說道:“小姐,老奴看你臉色也不是太好看,要不老奴給你泡一杯凝神的茶?”
徐錦瑟搖了搖頭,道:“我無礙,嬤嬤你別擔心。”
李嬤嬤心底嘆了口氣,她可以感覺得出徐錦瑟的心裡裝了很多東西,她想問出口,可是又礙於主僕的身份不好大肆的問,只能憋着,可是看徐錦瑟常常一個人別有深思,眼裡閃現的是不屬於她這樣年紀女孩的恨意,李嬤嬤就沒來由的心悸,她不是害怕徐錦瑟會因此而變壞,而是害怕徐錦瑟心裡藏着事多了整個人會變得很不快樂。
李嬤嬤躊躇了一下,最後還是開了口:“小姐,老奴看你老是一個人常常心緒不寧的,老奴是不知道小姐在想些什麼,不過老奴看得出小姐這心裡藏得東西太多了,老奴就怕有一天你會因此而悶出病來,老奴身份雖然卑微,大字也不識多少個,大道理更是不懂多少,可是老奴一心爲了小姐,願意分擔小姐心裡的愁苦,如果小姐不介意的話可以說給老奴聽。”
徐錦瑟眼裡閃過一絲的恍惚,彷彿李嬤嬤這話觸動了她心底那根一直緊繃的弦,一丁點的張力就讓它泵然的斷了。
一直壓抑的情緒找到了突破口,徐錦瑟突然開口道:“嬤嬤,你相信前世今生嗎?”
李嬤嬤狐疑的看了徐錦瑟一眼,見她一臉的認真也就認真的想了一下,道:“老奴自然是相信的。”
徐錦瑟笑了笑,道:“嬤嬤,如果我說我是從上輩子重生回來的你會怕嗎?”
見徐錦瑟仍是一臉認真,李嬤嬤即使心中犯疑仍是一字一句恭敬的回道:“老奴相信。”
徐錦瑟臉上的笑容更歡,心裡暖暖的,“嬤嬤,謝謝你!”
李嬤嬤搖搖頭,輕道:“小姐,如果別人跟老奴這麼說老奴鐵定會以爲那個人瘋了,可是這個人是你老奴就相信,老奴知道你不是個信口胡說的人,所以你這麼說自然有你的道理,而且老奴會永遠站在你這邊的。”
徐錦瑟走到窗邊,臨窗而立,看着蒼穹之上那皎潔的月亮,輕道:“嬤嬤,我死過一回,可是我又活了。”
李嬤嬤瞠目結舌,快步走了上去,急迫的問道:“小姐,什麼叫做你死了一次然後又活了?難道你哪裡受傷了?”
“嬤嬤別急,容我慢慢道來。”徐錦瑟柔聲安撫着。
自重生以來,上輩子積累的仇恨就一直強壓在心口,徐錦瑟一直無法忘懷,對染霜的仇恨,對李晟的仇恨,對蘇氏的仇恨,對徐雅芙的仇恨,對那些曾經辜負過她的人的仇恨她不是能說忘就忘的,蘇氏母女兩個是把她推入皇宮那個火坑的罪魁禍首,而她的父親就是其中的幫兇,所以終日的面對讓她的恨意更上一層樓,對染霜的再見面更是激起了她熊熊的哀怨,她無一不再想着報仇,她步步爲營,時時算計,就是爲了能夠將敵人一網打盡,如果不讓她們也嚐嚐她上輩子受到的苦楚,她是絕不會甘心的。
“小姐,你放心,老奴會永遠站在你這邊的。”
徐錦瑟笑了笑,對李嬤嬤細細的道出了她自重生之後一直藏在心底的秘密。
徐錦瑟的語氣平坦,彷彿就像說一見別人的事一樣,唯有她自己清楚,隨着她說的每一個情節,她的心情都會跌宕起伏難於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