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花了很多時間才穩定下來的。傻子抱着我上樓,回到房間中。他把我放在牀上,轉身就要離開。我趕緊用手臂抱住他,翹起雙手,不讓寫血淋淋的手碰到他。
我讓他別走,我會害怕。
他猶豫了一會,又抱起 我,走下樓去。把我放在沙發上,就在客廳的小櫃子裡拿了藥,從手指,到腳,再到腰上,那些被刮到的地方,他都小心的上了藥。
在他抓着我的手腕,小心的把萬花油倒在我的手指頭上的時候,我的指頭都還在不停的顫抖着,根本就控制不住。
他最後給我上藥的地方,是我的胯骨。因爲在樓梯道的掙扎,我的胯骨上也有不少被刮傷的地方。特別是骨頭的凸起部分,一塊皮都縮在了一起,露出了紅紅的血跡。爲了能給那地方上藥,他把我褲子上的鬆緊帶給拉到了膝蓋上,就連內褲都拉下了一截。我的整個心都處在那種驚慌中,因爲他的出現,我信任他,對他脫我褲子的舉動並沒有反抗或者是警惕。
涼涼的萬花油輕輕的塗上,他還一邊小心的吹着氣,低聲說,今晚上不要洗澡了,傷口先不要沾水。
他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下一秒,他轉身抄起小茶几上的那個厚厚的玻璃花瓶就朝着那邊的電視砸了過去。那年代的電視,還是那種大大的方盒子,裡面有顯像管。屏幕被砸開,顯像管會爆炸,發出了很大的聲音。
我一聲驚呼,接着就聽到了傻子的罵聲,他對着那臺電視機就罵:“滾一邊去!再動羅藝試試,我能把這房子拆了,找你屍體出來掛在院子裡曬幾天太陽!”
他再轉過身,面對我又是那張溫和的臉,告訴我說,別怕,他在我身邊呢。他清醒了,他可以帶着我搬出去住。
本來已經不再哭了,聽到他的這些話,我又哭了起來。沒辦法思考的哭。那時候心裡的渴望很強烈。我不能再在這裡住了,我不能住在這種鬧鬼的房子裡了。
但是這一切等到我縮在傻子懷裡睡了一覺之後,整個人冷靜下來的時候,我才知道這個念頭有多麼虛假。
傻子能清醒過來,他執着的是找到自己遺失的記憶,而且這很可能對於他的生命來說很重要。這房子裡發生多很多事情,感覺都跟那段記憶有關係。要是我們真的這麼直接搬出去住,我們說不定就永遠也找不到他的那段記憶了。
還有胖女人,她之前就說過,這屋子裡沒鬼。要是傻子一清醒,我們就要求搬出去住,還是在我假裝懷孕的這段時間裡。那不相當於,我們這段時間做的事情都白費了,都看不到結果嗎?
所以,我們不能搬出去。我們要留在這裡,直到找到答案。
這些是在我睡醒之後,就這麼躺在牀上,看着自己那雙已經不成樣子的雙手的時候想的。那時候的傻子還沒有醒來,就這麼安靜的在我身邊,沒有心跳,沒有呼吸。
那時候只是想着傻子的執着,想着我們要做的事情,卻沒有想,我爲什麼要堅持。後來才明白,我的堅持只爲了傻子一個人。那時候的我,已經喜歡上傻子了。
傻子起牀的時候,我也跟着起牀了。他幫我擠牙膏,我用虎口夾着牙刷刷牙。還很努力的對着他微笑,讓自己顯得開心輕鬆一些。
下樓的時候,看到了昨天被我丟在樓梯上的衣服,都還在那,散落了一地。上面還有着傻子的好幾個腳印。樓梯上,還有着不少的血跡,都是我留下的。
我無聲地嘆口氣,用手掌的位置夾起衣服,放到桶裡,再挎着桶把衣服丟到洗衣機裡再洗一次。我也是到洗衣服的時候,才知道昨天那個鬼影爲什麼會突然出來襲擊我。因爲我從那盒新的藥盒裡,拿出來的六顆藥,本想着衝到廁所裡的,但是收到口袋裡就忘記了。在我被雷聲嚇得摔在樓梯上的時候,一屁股坐下去,就把收在褲子後面口袋裡的藥給坐碎了。那種屍水沾在我的褲子上,腥臭蔓延在樓梯道中。那種
邪氣的屍水,就跟召喚令一樣,把那房子裡的鬼影給召喚出來了。
早上七點半,我和傻子就跟以往一樣,一起出門買早餐。走在秋天早上的清冷空氣中,他再次跟我提了搬出去住的事情。
我拒絕了,很理智的分析了我的思路。也說了昨天只是一個意外事故。加上傻子的震懾,應該不會有下次了。以前白襯衫也有囂張的時候,後來傻子一把西瓜刀就讓她消停了一段時間。昨晚傻子砸電視那模樣,估計也能震懾他爸一段時間吧。
我心裡還在想着,傻子爸和白襯衫一樣,出不了這房子。只要傻子媽回來,他就會出現在傻子媽的背上。這段時間,傻子媽沒回來,他爸這纔有動作的吧。
傻子問我:“昨晚上,我是不是特別兇?”
我點點頭,虎口握着的豆漿喝了一口,他把南瓜饅頭遞到我嘴前,我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對着他笑。“真的很兇。以前菸頭不是總說你有暴力傾向嗎?我都不信。昨晚看着,我信了。”
他停下腳步來,我在往前了兩步才發現,他沒有跟上來,也停下腳步回身看着他。他伸過手,在我頭頂上揉了揉,說:“放心,我永遠不會對你兇。”
傻子不再是傻子了,而他還是我熟悉的那個傻子。
一旁,那個早起收購菜的大爺看着我們,就笑着:“陳明海,這麼早起來啊。現在應該叫陳總了吧。我兒子在你們那當秘書呢。你媽辛苦了那麼多年,終於有好報了。”
大爺就這麼從我們身邊過去了。對於大爺說的這些話,也不管是一般的打招呼,還是爲了他那個當秘書的兒子巴結一下,還是什麼原因,反正我聽到的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個詞“陳總”。
我拉下他摸着我頭的手,問,以後我叫他什麼?以前他是傻子,我也就叫傻子,後來他是裝傻,我還是叫他傻子。現在他真的不是傻子了。
他朝前走去,邊說,我愛怎麼叫就怎麼叫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