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楚天胤登基的時候設了四位輔政大臣,但如今,內閣首輔張海天早就在四年前就病逝了,順國公言行之年紀老邁也已辭官回家含飴弄孫,連帶國公之位都已經交給了言如安。到最後,只剩下了楚天瀾和丞相安志華。
照理來說,楚天瀾和楚天胤是親兄弟,楚天胤怎麼着也該對這位攝政王皇兄多親近一些。可年紀小的時候的確如此,這幾年隨着年級的增長是越來越偏向了安志華一邊。
本來十年之期一到,等着楚天胤及冠之後,楚天瀾也會自行離開。可楚天胤大約是擔心這位處處都比自己優秀的皇兄會有朝一日將他從龍椅上拉下來,竟已到了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的地步,搶先一步連同安志華一黨逼走了楚天瀾。
“今天這個安一峰是安志華的兒子?”葉卿清聽了之後也替楚天瀾覺得不值。
若是楚天瀾對皇位真的有非分之想的話,又哪裡會有楚天胤的份!況且日久見人心,這麼些年難道還不夠楚天胤看出楚天瀾真正的心思?葉卿清只能說這小皇帝若非一葉障目便是太過多疑。其實他未必有多信任安志華等人,但只是因爲楚天瀾同時皇家血脈,與他一樣有坐上這個皇位的資格。所以,他寧願去相信一些外臣也要將這個“威脅”除掉。
“不是他的兒子,是他的侄子。安志華自己的兒子才能平平,倒是他這個侄子有幾分本事嗎,在他提攜之下一路高升。”齊子皓將南楚的情形大致與她說了一下,“安志華現在仍在丞相之位上,因爲楚天胤信任他,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連帶着安一峰這個侄子也在吏部弄到了一個左侍郎之位,混得風生水起,家底頗爲豐厚。”
葉卿清努了努嘴,吏部?這可是個油水豐厚的地方呢!
難怪楚國皇室即便手上也有那份兵器製造術,這些年兵力還是一退再退,有這些蛀蟲在,南楚國庫裡哪裡拿得出錢來興兵練武!
又聽得齊子皓接着說了起來:“不光是安家的親戚,朝中也有不少臣子是安志華曾經的門生。”
葉卿清蹙了蹙眉,圈着齊子皓的脖子看向他:“你說,今晚這些美人的事是南楚那小皇帝自己的主意還是安志華和安一峰兩叔侄弄出來的?在席上那會兒我可是看得明白,那個安王根本就是安一峰手下的一個傀儡,說幾句話便要去看看他的眼色好確定下一步該怎麼進行!”
齊子皓聽得葉卿清將楚天詢形容地跟狗腿子一樣,霎時低笑出聲:“楚天詢本就是隻會吃喝玩樂之輩,這次估計也是被人幾句話給哄過來的,只怕還當着和在南楚一樣,把自己當個大爺呢!至於安志華和安一峰,小聰明倒是有一點,不過也只能騙騙楚天胤這種沒見過大世面的井底之蛙罷了。說起南楚,前些年蔣太后還在的時候與楚天胤到底有幾分親近,她說的話楚天胤還能聽進去幾分。可現在,蔣太后薨逝、楚天瀾離朝,楚天胤這個做皇帝的未及雙十就已經後宮三千,有時候更是一個月都不上一次早朝。你覺得南楚不亡,還有天理?”
葉卿清嗤笑一聲:“你這話說的,怎麼就這麼理直氣壯?不過聽你這麼一說,南楚現在這麼烏煙瘴氣,留着安志華之輩倒的確是好事,可以將朝廷裡的水攪得更渾。楚天瀾離開我覺得還是明智之舉,省得被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給拖累了。”
齊子皓勾了勾嘴角:“說的挺對的,楚天瀾現在做回了他的風華公子,說不定以後還能帶回一位夫人,的確是好事。”
“夫人?楚天瀾他?”葉卿清立時好奇了起來。
畢竟這些年可從沒停過楚天瀾身邊有什麼女人,關於南楚攝政王有斷袖之癖的流言倒是聽過不少。
齊子皓嘴角揚着一抹神秘的笑容,將葉卿清的身子往懷裡壓了壓,沒再繼續說下去。
回府後,便見十四等在了廊下似是有事情要稟報。
“清清,你先回去,我去一趟書房。”
葉卿清點了點頭,柔聲道:“別太晚了!”
到了書房裡後,十四將將其它三國準備的參加比試之人的名單交到了齊子皓手裡。
齊子皓拿在手裡,尚未打開,擡頭望了一眼人高馬大的十四,問道:“你和夜七的事情,準備拖到什麼時候?”
十四怔愣了一瞬,隨後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王爺……這……屬下……”
嘴笨,加上心裡慌亂,支吾了半天愣是沒說出一句話。
齊子皓有些鄙夷地瞥了他一眼,好歹也跟在他身後十幾年了,看着機靈,可愣是將自己的事情拖到了現在。
說實話,要不是看在十四跟在他身後多年,夜七又從嬌嬌小時候便暗中保護她,這檔子事他還真的不想費勁。可無奈自己的寶貝女兒在他面前已經提過多次,這會兒看到十四他便順口提了一句。
定王府裡的暗衛向來比別的地方充滿了人情味,每年都會有新鮮的血液傾注進去,而對那些特別出色的又有意成家的自然也不會讓他們孤獨終老。也因此,定王府的暗衛比別家的死士都更要忠心。
齊子皓覷了他一眼:“男子漢大丈夫,別總是婆婆媽媽的,該做的事情就及時下手。本王可事先和你說了,王府裡向來都是男多女少,夜七如今雖然年紀也不小了,可未必就不會有人捷足先登。”
點到即止,若是說到這份上,這小子還不開竅的話,齊子皓也覺得他這輩子就活該打光棍了。
十四眉頭緊緊地擰了起來,好半天才應了一聲。
齊子皓也沒再多說,將手上的信箋展了開來。
只是,在看到西秦參加武比的名單之時,齊子皓銳利如刀的雙眸緊緊眯起,嘴角泛起了一抹陰狠的冷笑。
“十四,明日一早替本王跑一趟忠國公府,讓忠國公將郡主的名字加進去。”
此次四國盛會東齊這邊選人的任務是交到了林思睿的手上,和他說一聲改個名單自然不是什麼大問題。
十四眸中微微不解,王爺之前不是不讓郡主參加的麼?爲此還特意狠下心將郡主關了三天禁閉呢!
思及此,十四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王爺,是加到文比還是武比的名單?”
“武比。”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那丫頭從小就不愛讀書,雖然談不上大字不識,可和那些才女、才子是沒有可比性的。
十四聞言眉頭皺得更加厲害了,讓郡主去參加武比?
別人不知道,他們這些從小看着郡主長大的人還能不知道?
往日裡王府裡的人只是讓着郡主罷了,真正說起來郡主的武功最多也就是能護着自己不被別人欺負罷了,要是遇到真正的高手肯定得吃虧。
可是轉念一想,王爺既然這麼做,肯定不會讓郡主有事的,這麼想來他也放心了不少。
……*……*……
翌日一早,定王府門口。
一輛看起來極爲華貴騷包的馬車大喇喇地停了下來,車上首先跳下了兩個小廝裝扮的年輕男子。
其中一個跪在地上充當人性馬凳,另一個則伸手將馬車裡的男子扶了出來。
一雙玉白光華不見絲毫痕跡的玉骨手,骨節分明、修長而又均勻,若不是手掌過大,甚至會讓人誤以爲這是雙女人的手。
隨後,便見一身深紫色華服的男子從馬車裡鑽出了矜貴的身子。
修身玉立、姿容挺拔,一身的華貴香氣。仔細看去,恨不能全身上下都帶滿了寶石玉器,甚至連爲男人所不屑的耳上也扣上了兩顆極爲罕見而又極其矚目的紅寶石。
修眉入鬢、挺鼻薄脣,一張精緻如刀削般的臉龐宛如巧奪天工的雕刻一般,膚如凝脂,若非那展露在外的突出喉結,只怕說是女人也會有不少人相信。
這般宜男宜女的相貌,早已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不只是女人,更有不少男人的目光都如定住了一般投在了他的身上。
燕雲琛看似柔和的雙眸暗暗緊了緊,隨後嘴邊輕輕一勾,又恢復了之前那般一臉邪笑的樣子。
他擡頭看了看“定王府”那三個燙金大字,心裡惆悵之餘隱隱生出了一些暖意。終於是登門了,可那沒良心的死丫頭,自己這些年一直惦記着她,她居然都認不出他來了……
剛剛充作人形馬凳的小廝走上來小心翼翼地扯了扯燕雲琛的袖子:“王爺,這會兒還早着呢,咱們現在上門去打擾不太好吧!”
更何況早就聽說東齊的定王爺不是個好想與的,皇上又不重視他們家王爺,真要有些什麼事,想找個出頭的都沒地兒找。
燕雲琛拿着手裡的摺扇敲了一下他的腦袋:“小李子,連你也敢對着本王陽奉陰違了是不是?本王說要現在去就現在去,我是上門見我未來的岳父岳母,有什麼不可的!趕緊敲門去!”
另一個跟着燕雲琛一起從馬車上下來的小廝嚇得直接上前就想捂住燕雲琛的嘴巴,聲音雖是壓抑着但也不難聽出尖利之聲:“我的小祖宗,您小點兒聲,這要是給人聽到了,只怕您就沒命了!”
他和小李子從小就跟在王爺身邊伺候着,對王爺的心思豈能不清楚。可也實在不是他妄議自己的主子,這幾年王爺越發地胡鬧,在外面名聲也不好,又不得寵。依他看,王爺這心思,成不了!
這就在人家門口,要是被定王爺給聽去了,說不準一氣之下就能要了他們王爺的命。
想着想着又貓着一雙小眼朝四周偷偷地看了看,確定沒人聽到這番話才放下了心來。
燕雲琛輕哼了一聲,整了整自己的衣裳,這才轉過身朝着身後抱着一大推禮品的奴才說道:“將奶糕拿過來,我自己拿着。”
他記得齊靜沅從小就喜歡這種甜膩膩的東西,雖然沒法子將北燕那邊做了十幾年的廚子給帶過來,可好歹讓他在定京城轉了一圈還是買到了。
定王府的人聽到是北燕靖王上門來拜訪也沒有多加爲難,便將人放進去了,只不過這會兒王爺上朝未歸,王妃估摸着可能還沒有起身,也只有讓燕雲琛先坐在大廳裡候着。
看着定王府裡的一桌一椅,甚至是一草一木,燕雲琛都會有一種格外的親近之感。
齊靜沅今日也是起得格外早,正晃動着胸前的小辮子優哉遊哉地在府裡亂晃,昨日被警告了一通,今天肯定是不能出門了,小郡主心裡也有些不痛快。
原本的確是想着要去找科林瑾的,可又一想他此番回西秦原本就是隱瞞了身份準備報仇的,若是她去找他,豈不是會壞了他的事兒?想到了這一點,對於這三年來科林瑾很少給她寫信的事情也有了些釋然。他在西秦肯定是如履薄冰,哪裡就能像她這般自由自在了。
路過正廳的時候,齊靜沅隨意地朝裡面看了一眼,過了門口才發現不對勁。廳裡坐着個人?
她頓住腳步,身子後仰,朝廳裡又看了一眼。確實坐着個人!
“你是誰?”齊靜沅直接開口問了一句,走進去見到正面的時候,才忍不住掩脣驚呼了一聲,“花,花孔雀?”
隨後又皺着鼻子將燕雲琛上上下下看了個透,怎麼搞的呀!居然比昨天晚上打扮得還要騷包,還有這滿身的香氣,她一個女孩子家都不像他這樣,一個大男人怎麼好意思的!
燕雲琛甫一見到齊靜沅,只覺得自己的心都砰砰砰地快要跳出來了,嚥了咽口水,只知道傻笑着看着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齊靜沅覺得這男人長得倒是挺好看的,只不過怎麼看怎麼傻氣,遂伸出手輕輕地戳了戳他:“花孔雀,你怎麼了?傻了?”
花孔雀?燕雲琛回過神來,反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你是在叫我?”
齊靜沅直接白了他一眼:“難不成還是別人!這裡除了你和你的兩個小廝,還有別人?”
燕雲琛咧開嘴角,搖了搖頭。
齊靜沅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努着嘴走到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順手拈起了碟中的一塊玫瑰糕吃了起來。
燕雲琛見狀,趕緊獻寶似的將自己的手上的奶糕捧給了她:“你吃這個,一大早剛剛做出來的。”
說着,雙眼亮晶晶地看向了她。
齊靜沅蹙了蹙眉,有些狐疑地打量了起來:“你怎麼知道我最喜歡吃這個?”
雖然年紀長了,可齊靜沅向來是個念舊的人,就連最愛吃的東西也一直沒有變過。
燕雲琛得意地一揚下巴:“我就是知道,嬌嬌,我知道你好多事情。”
突然被一個陌生男人這麼親近地喊自己的乳名,齊靜沅也沒心思再與他繼續嘮嗑了,直接冷着臉問道:“你到底是誰?調查我的事情有什麼意圖?”
燕雲琛黯下了眸子,看起來極其委屈:“你真的不認識我了嗎?”
“我們見過?”齊靜沅雖然一向張揚任性,可從來不幹欺負人的活兒,往常那些和她打架的無一不是做了壞事被她知道了。這會兒一見燕雲琛瞬間蔫了的樣子,不知爲何,心裡竟有一些愧疚,所以聲音也柔和了許多。
“小時候,你還親過我呢!”燕雲琛得寸進尺,甚至耳根上都漫上了一層緋紅。
“胡說!”齊靜沅下意識地瞪着眼反駁,她都不認識他!更何況,別說小時候了,她長這麼大,除了自己的父王和弟弟,就沒親過別的男人好不好!
燕雲琛急了,像個被拋棄的小媳婦兒一樣鼓起嘴:“就知道你把我忘得一乾二淨了!你忘了,在北燕的時候,咱們倆第一次見面不是就打了一架嗎?你還在我臉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那不是親是什麼?更何況,那一口可是直接咬在了他的心裡,讓他這些年一直都未敢忘懷。
還不懂得男女之情的時候,只覺得失了一個有趣的玩伴,心裡失落低沉。
等到懵懂初開之後,才發現這份惦念早已變成了刻骨的思念。
或許,現在還談不上“愛”這個字眼,因爲它太沉重,不能輕易就說出口。
但他可以肯定眼前這個眉目嬌俏、張揚肆意的女孩兒是唯一能讓他心動的人。
不僅僅是因爲當年一段短暫的緣分,更因爲現在的她活成了他渴望卻又不得的樣子。
他想,如果他能娶到她,一定會是這世上最幸福、最美好的事情。能娶到她,拿什麼也不換!
齊靜沅眼中一動,有些不敢相信:“你是當年欺負我的那個壞小子?”
拉她辮子,而且還不顧她年紀比他小,又是女孩子!不要問齊靜沅爲什麼這麼印象深刻,實在是因爲後來的一段時間這個燕雲琛總是拿着奶糕來找她想將她騙回家,齊子皓教育她不要輕信別人的時候沒少拿這個小壞蛋來做現成的例子。
沒想到,這年紀長了,脾氣沒了,這手段倒還是沒變。
燕雲琛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心想那不是小時候不懂事嗎!
隨後又皺着眉不滿了:“我叫燕雲琛,不叫‘花孔雀’也不叫‘壞小子’!”
齊靜沅差點將嘴裡的奶糕給噴出來了,灌了一口茶之後纔看看忍下了笑意:“好好好,燕雲琛,行了吧?你來定王府作甚?”
隨即又皺着眉看了看燕雲琛的穿着打扮,頗爲嫌棄地道:“你幹嘛穿得這麼騷氣啊?而且這香味,你沒瞧,咱們這屋外頭樹上的鳥兒都被你給薰跑了!”
邊說邊還拿手扇了扇自己的鼻子,刻意離得他遠了些。要不是看在兩人小時候還算有些交情的份上,她才懶得開這個口呢!
站在燕雲琛身後的小杜子和小李子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來,燕雲琛回頭冷冷地覷了他們一眼,兩人趕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只是那要笑卻又不能笑的樣子怎麼看怎麼滑稽。
燕雲琛也不管他們,而是很認真地四下看了看自己,再問向齊靜沅:“不好看嗎?”
明明那些花樓裡的姑娘都說這個調調肯定能討女孩子歡心,他爲了來見齊靜沅,還特意絞了面,這身華貴而又顯眼的衣裳也是新做出來的。
齊靜沅撇了撇嘴,別人怎麼想她不知道,反正她不喜歡,所以很直白地搖了搖頭。
“那你喜歡什麼樣的?”燕雲琛繼續不恥下問。
她喜歡什麼樣的?齊靜沅偏着腦袋想了想,不假思索地道:“我父王那樣的!”
雖然現在她心裡喜歡阿瑾,可從小到大對於父王的崇拜喜歡卻是沒有減弱半分。
燕雲琛恨不得將兩道修眉緊緊地擰在一起,腦子裡不停地回想着齊子皓的樣子。只記得小時候他欺負了齊靜沅,還惡人先告狀時,齊子皓那冰冷如刀的眼神恨不能直接活剮了他,現在想來還是一陣後怕,那會兒那雙狹長而又冰冷的眼睛可是讓他做了好久的噩夢。
不過,定王太冷了,他要是像他一樣,這輩子就別想娶到齊靜沅了。
“嬌嬌,那我以後就按你說的那樣!”學不來氣質,穿衣打扮總是能學個幾分吧!
齊靜沅有些神經大條,對於燕雲琛很快地自來熟也沒覺得這突然就親近起來的稱呼有什麼不妥,兀自拿起了他送來的奶糕放進了嘴裡。
而燕雲琛則一臉幸福狀地看着她吃東西的樣子。
從齊靜沅不拘一格的性子就知道她從小便是泡在蜜罐里長大的,他父王母妃定然也對她十分寵愛。否則,看看他那些一個個循規蹈矩的皇妹就知道了,皇家兒女有幾個能活得這般肆意。
燕雲琛雙手捧着臉,嘴角勾起了淺淺的笑容……
齊子皓和葉卿清一進來就見到燕雲琛一臉花癡狀地看着自家的女兒連眼珠子都不帶眨一下的樣子。葉卿清還好,齊子皓直接冷冷地低咳了一聲。
燕雲琛轉頭一看趕忙站起了身來,拱着手朝兩人行了個禮:“定王,定王妃,小王這廂有禮了!”那躬下的身子簡直就快彎成九十度直角了。
齊靜沅也放下了手上的奶糕,拿帕子擦了擦手,走上前拉住了葉卿清的胳膊:“父王,母妃。”
齊子皓低低地哼了一聲,算是讓他起身了。
隨後皺着眉掃了一眼小桌上未吃完的奶糕,那嫌棄的樣子簡直與剛剛的齊靜沅如出一轍,抿着脣對齊靜沅道:“嬌嬌,父王不是和你說過嗎?不要隨便相信別人,而且還是那些別有居心的人!”
“我……我沒有別的居心。”燕雲琛趕忙擺手。
今天他好像也沒做什麼壞事吧,怎麼覺着這定王爺比小時候更討厭他了呢!
齊子皓絲毫沒給他面子,直接嗤了一聲:“本王說你了嗎?”
這句話堵得燕雲琛啞口無言,只能在心裡暗暗叫屈,不敢再隨便開口了。這個時候,多說多錯,不如有問再答,他還想着給未來的岳父岳母留個好印象呢!
葉卿清暗中推了齊子皓一下,怎麼這麼幼稚!居然和人家一個孩子計較起來了,看這樣子,比嬌嬌也大不了幾歲,而且那滿臉的真誠讓她無法說出什麼狠話。
“來者是客,靖王殿下坐吧!”葉卿清的態度語氣比之齊子皓可謂是雲泥之別,而且溫柔的樣子看起來就讓燕雲琛的心裡瞬間升騰起了一股溫暖的情愫。
這種感覺,自從當初祖父還有他母妃相繼過世之後就再也沒有過了。
燕雲琛到底還是個大男孩,難免有些時候會情緒外露,他感激地朝着葉卿清笑了笑,隨後便坐在了齊靜沅對面,時不時地還會拿眼睛去瞟一下齊子皓的臉色。
雖然剛剛在門口的時候說了大話,可當着齊子皓的面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敢主動開口說想娶齊靜沅的,至少現在還不敢。比起小時候,他對齊子皓的懼意已經減輕了不少,但現在見到仍然還會習慣性地緊張起來。
他雙手不自覺地抓着自己的袍子,就等着齊子皓開口問話。
當着葉卿清和齊靜沅的面,齊子皓自然也不能做得太過,但依舊板着一張臉就是了:“來找本王有何事?”
燕雲琛站了起來,朝着小李子和小杜子兩人示意,隨後便見等在外面的奴才們一個接一個地搬了不少好東西進來。
齊靜沅有些好奇地走到那些禮物旁邊,忍不住驚歎一聲:“燕雲琛,你是不是把你所有的家底都給搬來了?”
這裡面都些好東西,甚至連她都沒有見過呢!
燕雲琛但笑不語,實際上心裡在想,若是齊靜沅喜歡,他更想將他自己送來。
齊子皓拿着手裡的杯蓋輕輕地在茶麪劃了劃,頗有些漫不經心地道:“靖王這麼做,就不怕給自己惹麻煩?”
燕旭本就不喜他,若是知道了這麼一出,難免會懷疑他生了異心勾結定王府想做些什麼。
燕雲琛垂了垂眸子,無謂地道:“定王殿下說笑了,反正我燕雲琛胡作非爲的名聲早就出了名,就算沒有這麼一出,該來的麻煩不也依舊會來麼?”
看似輕嘲,可話裡的苦澀誰都聽得清楚。
齊子皓嘴角抽了抽,倒是一時沒有再開口了。
葉卿清本就對燕雲琛有一份憐惜之心,這會兒心裡更替他多了不平。
雖然今日燕雲琛的穿着打扮看起來的確和那些紙醉金迷的富家子弟無出左右,可誰又知道這不是他給自己渡上的一層保護色呢。
只不過,送了這麼多東西,總得有個由頭吧!
還未待葉卿清開口,齊子皓將手中的杯盞放下,面色沉肅地道:“你跟我來!”
看着燕雲琛乖乖跟在齊子皓身後的樣子,齊靜沅有些擔心地上前拉住了葉卿清的手:“母妃,父王不會爲難他吧?”
她對北燕的情況不瞭解,可是剛剛從燕雲琛的臉上大約也知道了他心裡的苦澀。皇家不就那點兒事嗎?雖然她從沒經歷過那些兄弟姐妹之間自小就有的爭奪齟齬,可並不代表她對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一無所知。
雖然燕雲琛今日的行爲很突然,可是她不討厭他,但是父王……好像不太喜歡他。
葉卿清伸出食指在齊靜沅的額頭上點了一下,語氣嚴肅:“下次不許在背後妄議自己的父王,誰都可以說他不好,我們不行!”
她可不想日後出現那種爲了感情而父女反目的事情,當年葉卿嵐爲了一個霍雲歌與她幾乎決裂的教訓不就足夠慘重了麼!
齊子皓就算真的做些什麼,出發點絕對也是爲了嬌嬌好。而且他和那個男人做了那麼多年的夫妻,相信他不是那種毫無原則的人,就像他之前反對嬌嬌和科林瑾的事情,葉卿清也相信肯定是有什麼非反對不可的原因。
齊子皓看着冷厲,可是對她和幾個孩子的愛卻是誰都比不上的!
齊靜沅嗔了一句:“母妃,我哪有啊!不過就是隨口問了一句嘛!”眼神到底有些閃躲,還有些爲自己剛剛的想法愧疚之處。
葉卿清睨了她一眼,難得地語重心長地嘆了一口氣:“嬌嬌,你已經不是小時候的那個孩子了,不能總是像以前那麼任性妄爲。這次四國盛會參加完武比之後,你就不許再出去胡鬧了!”
“母妃,你說什麼?”齊靜沅眼中一亮,就像突然被一個大驚喜砸到了頭上,“父王同意了?”
“嗯!”葉卿清看着她跳脫的樣子,有些好笑地點點頭。
齊靜沅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拉着葉卿清的胳膊繼續得寸進尺:“母妃,不夠不夠,得等到春獵結束之後纔算。”
此次四國盛會前面的文比武比在齊靜沅看來只是開胃小菜,最讓她期待的便是春獵,以往每年這個時候她都會央着齊子皓帶她一同前去,早已是熟門熟路。
四國盛會剛好趕上了這個時候,其他三國的人肯定也會留下來參加春獵。
葉卿清被她搖得身子都要暈了,只好無奈地回了一句:“這件事得由你父王決定。”
齊靜沅一聽就笑開了,父王對她那麼好,肯定會答應她的!
這邊廂,燕雲琛跟着齊子皓進了書房之後,也不開口,就站在原地等着坐在書桌後面的齊子皓先一步開口。
說起來,他雖然懼怕齊子皓,可更正確地說來應當是敬畏。在他身上,甚至有他父皇都沒有的那種凜冽氣勢和王者之氣。那股霸氣,彷彿是與生俱來卻又被他深深地埋藏於骨肉深處。
而且,說來連他都不敢相信,這可能會成爲他岳父的男人單從外表看起來竟就像他的哥哥一樣,這也不得不讓他感嘆但凡皇室或許都是美貌因子十分強大。也是,看看那些宮妃,有幾個會是醜的,她們生出來的孩子,自然是差不到哪裡去!
半晌,齊子皓率先打破了沉默,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那些東西,怎麼拿來的怎麼帶回去!”
“沒關係,不會給我惹到麻煩的!”燕雲琛趕忙搖頭,解釋了起來。
齊子皓“嗤”地一聲笑了出來,可眼角卻含着冷冽:“燕雲琛,在本王面前將你那套裝瘋賣傻、扮可憐的功夫收起來!你的底,本王知道得一清二楚!”
燕雲琛微微一愣,隨後便了然了。
也是,雖然隱蔽,可只要懷疑上了他,再花費一些力氣調查,不是什麼難事。齊子皓有這個能力!
燕雲琛正了正色,語氣依舊認真:“定王殿下就當那些禮物是我想要討好你的便是,反正在別人眼裡大約也是這麼看的。我做事慣來沒有章法,別人也抓不出什麼把柄。”
齊子皓銳利的雙眼像是要直接看進他的心裡,嘴角冷勾:“隨便你,但本王警告你一句,不要打嬌嬌的主意!”
“爲什麼?”燕雲琛下意識地就問出了口,視線也直接與齊子皓的對了上去,隱隱還有些不服氣。
“你能給她什麼?”
“和您對王妃一樣,我也能給她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生活,一輩子只愛她、只要她一個人!”
燕雲琛知道齊靜沅自小看着自己的父母恩愛有加,對於這方面肯定是有很高的要求。再者,他也不想三妻四妾,到最後弄出一大堆同父異母的子女來互相算計、互相殘殺。以後他的孩子只讓一個人生,他若有了孩子,一定會全心呵護、視若珍寶。
齊子皓卻並沒有被他這番話打動,他相信燕雲琛此刻的說法或許是真的。就憑着這麼些年還將嬌嬌的喜好記在心裡,或許這份情義也是真的,但是這些遠遠不夠。
“燕雲琛,嬌嬌是我從小捧在手心裡長大的,我不會讓她和你一起回北燕那種烏煙瘴氣的地方忍氣吞聲。”其實這時候齊子皓對燕雲琛的印象並沒有多差,至少這些年他獨自一人在北燕的豺狼窩裡生存了下來,就算藉助了一些外力,多少也讓他有些刮目相看。
燕雲琛的眸子黯了黯,隨後很認真地直了直背脊,臉上的笑容也收了起來:“定王殿下,如果您真的同意我和嬌嬌在一起的話,我保證我會用我的生命、我的一切來護着她的!”
“你的一切?就憑着燕隨留給你的暗莊還有他手下那些隱藏在青樓裡的勢力?”齊子皓譏誚了一句,但也沒有將話說死,而是反問了道,“燕雲琛,你想過你自己的未來嗎?又或者說是,你想過北燕的未來麼?”
燕雲琛手下微微一顫,看向齊子皓的目光復雜了起來:“我……我不明白定王殿下的意思。”
不明白?齊子皓心中冷笑,他相信燕雲琛是個聰明人,他怎麼會不明白他這句話裡面的意思呢?又或者說他怎麼會看不清現在的局勢亦或是東齊藉着文武會比的藉口明裡暗裡硬逼着其它三國齊聚定京城的原因呢!
而現在,他這般作態,無非是想要回避這個問題罷了!
燕雲琛垂在兩側的雙手微微握起,雖然他這些年過得並不如意,可到底還是北燕人,齊子皓這話的意思是要讓他投誠?就算是東齊未來某一天吞併北燕已成無法改變的事實,可要他現在主動投靠、通敵賣國,這件事情他做不到!
他想,如果他真的是一個連自己國家都能出賣的卑鄙小人,他也配不上齊靜沅吧!
齊子皓笑了笑,燕雲琛的反應倒也在他情理之中。
莫說他的嬌嬌對眼前這人無意,就算是真的喜歡上了,對立的身份也註定他們倆無法在一起。除非有一天,燕雲琛能不再是北燕的皇子!
“定王,”燕雲琛呼了呼氣,似下了大決心一樣,“如果我說我能放棄燕雲琛這個身份,您是不是就不再反對我和郡主的事情了?”
齊子皓一愣,看了他好一會兒,像是想從他眼裡看出真假一樣。其實這句話對於齊子皓多少還是有些震驚的。
燕雲琛能爲了他的女兒想要放棄一切,至少在這一點上就已經超過了科林瑾,但是這份決心和情意有多深,他無法確定。
畢竟現在的燕雲琛太過年輕,誰又知道這份心能維持多久呢?感情一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太難!
若是他在燕雲琛這個年紀遇到葉卿清,他都不能保證自己就一定將葉卿清放在第一位,因爲年輕的心總是太過漂浮,不懂愛,看重的東西也多。
“燕雲琛,燕隨這些年暗地裡教了你不少東西,但是他忘了教你一個道理,不要隨便說大話!你先回去吧!”齊子皓直接就下了逐客令。
其實,對燕雲琛這般寬容,除了自身的欣賞之外,多多少少也是看在了燕隨的面子上。他知道燕隨這些年每年都會暗中回翌陽城一段時間親自教燕雲琛武功,還吩咐了人暗中保護他。否則燕雲琛小小年紀,就算有十條命只怕都不夠丟的!燕隨這麼做,大約也是因他兄長當年枉死的事情心存內疚這才全都轉到了燕雲琛的身上。
“定王爺,你現在可以不相信我,但我總歸是要讓你看到我的決心的!”燕雲琛捏了捏拳,轉身離開了。
在門外見到葉卿清之後,燕雲琛禮貌地點了點頭,朝葉卿清告辭離開了。
望了望燕雲琛離開的背影,葉卿清眸中微閃,隨後便進了書房裡。
“你真的要這麼做?那個孩子,其實也挺可憐的……”剛剛屋裡兩人的對話,葉卿清在門口也聽了個大概。燕雲琛到底還是年輕,論起耍手段,遠遠不是齊子皓的對手。
齊子皓順手拉着她坐到了他的腿上,輕輕地摩挲:“清清,你這是說的什麼話?果然是女人,動不動就心軟了,嗯?他可憐?那你告訴我,誰又不可憐了?若是不久的將來真的兵戎相見的話,那些戰死的戰士和他們的親人不可憐?百姓不可憐?本王和皇上這一番做法,無非也是爲了減免一些傷亡罷了!你想想,就拿北燕來說,若是將來咱們真的派兵攻打的話,燕雲琛作爲北燕皇子,本事也不低,難道他會置身事外?到時候免不了又是一番對峙,那些多出來的亡魂可是咱們東齊的人。”
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皇上又是志在天下,這場仗遲早是要打起來的!
“可是你把咱們的嬌嬌也算計進去了!”葉卿清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
這一場似鬧劇般的緩和關係的四國盛會,不就是爲了讓齊浩南有機會從三國內部下手,各個擊破、不戰而屈人之兵嗎?
即便是另外三國也猜到了意圖,可誰的拳頭硬誰的話才作數,所以只能硬着頭皮派人來,而且身份還不能太低了,否則就是不將東齊看在眼裡。葉卿清一早就注意到了,除了來的那些王爺,自然也不乏皇帝的心腹,便是爲了防備東齊趁人之危進行策反。可顯然,這一招未必能有多大用途。
齊子皓修長的手指移到了她嫣紅的脣瓣上,輕輕描繪,就像剛剛成親那會兒喊起了她來:“傻丫頭,我怎麼會算計咱們的女兒?燕雲琛如果真的對嬌嬌有心,那最後的結果一定是會被燕旭親自逼出北燕皇室!況且,如果他扛不住這些算計,護不了自己的性命,以後怎麼保護咱們的女兒?”
再者說了,算計燕雲琛的這個機會是他自己送上門來的,他不過是沒有在燕雲琛那裡把話說死,讓他存了希望罷了!依着燕雲琛這年少衝動的性子,接下來的這段時間必會有所行動好證明給他看他對嬌嬌的真心。而這些事情,自然也會傳回燕旭的耳中。
北燕還不夠亂,要等到燕旭一步一步像楚天胤一樣慢慢失了民心,那才行!
葉卿清將他開始不老實的手扒拉了下來緊緊地捏在了手裡,問道:“你剛剛說這話,莫不是認同了要給燕雲琛機會?”
齊子皓有些不自然地將視線移開,擰着眉斥責道:“胡說八道!我什麼時候說這種話了,哪有你這種做人家孃親的,巴不得把女兒嫁出去是不是?你看嬌嬌纔多大,你就成天急着這些事情,想氣死我是不是?”
看着他炸毛起來的樣子,葉卿清心裡早已笑開了花,真是彆扭的男人啊!
可面上還是笑着繼續打趣了起來:“纔多大?都快及笄了還小是不是?你想把她留成老姑娘不成?”
齊子皓氣得胸膛都明顯地起伏了起來,一雙桃花眼緊眯着瞪着她,一如以往那樣,說不過她的時候就在她嬌嫩的脣瓣上狠狠地啃了起來。
定王殿下表示,對付能言善辯的女人,就是要讓她沒機會開口說話!
……*……*……
西秦驛館
已至深夜,明月當空,驛館裡一片寂靜,只能聽到屋外偶爾一陣涼風拂過柳枝的“沙拉沙拉”聲。
完顏瑧的屋子裡此刻還亮着燈火,一名年輕的墨衣男子跪在他身前,擡眼望去,便能見到他眼中那雙極其珍貴好看的藍色眸子。
科林瑾恭恭敬敬地朝着完顏瑧磕了個頭:“六爺,我剛剛已經去看望過管家伯伯了。多謝您當年的出手搭救,我科林瑾欠下您一個人情!日後若有吩咐,定當以命相報!”
完顏瑧嘴角微微勾了勾:“當初害你科林家滅門的本就是我父親與姑姑,現在我父親死了,但是我姑姑完顏惜依舊在太后之位上穩坐。算來,我也算是你的仇人,救命之恩談不上。”
科林瑾很堅定地搖了搖頭:“我知道您和完顏家其他人不一樣,不管怎麼說,當初若是沒有您施以援手,我根本不可能有命逃到東齊來,這份恩情,科林瑾永生不忘!”
完顏瑧笑了笑,也就隨他去了。
“聽說容旭堯對你極其賞識?有意讓你娶他的妹妹?”完顏瑧隨意地問了一句。
科林瑾點頭,同時眼底隱隱有一些不明的色彩閃過。
原先他還以爲因爲這雙眸子會讓他的身份惹人懷疑,可沒想到會在容家軍一路高升。這一點,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意外,但是藍眸之人在西秦也不僅僅是他一家,或許容旭堯並沒有多想吧!
至於娶容旭堯的妹妹容可心一事,他並未應下,但是也沒有拒絕。
他想報仇的心急切,娶了容可心,或許……能夠事半功倍!
完顏瑧狀似無意地道:“聽說此次武比東齊的寧惠郡主也會參加……”
科林瑾身子微怔,雖然不易察覺但還是被完顏瑧看在了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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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得有些無力……
順便說一下,不出意外的話,萌妃二十八號正式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