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這一出,但凡有些眼色的都知道今年的秋闈文試是出了大問題,而且皇上顯然是早有準備,張太傅身爲文試的主考官,必是脫不了干係。
一聽到齊浩南的厲聲責問,張太傅幾乎是立即連滾帶爬地跪了出來:“老臣,老臣也不知爲何會這樣...”
齊浩南冷笑出了聲,銳利的目光掃視了一番下方的那羣舉子,所到之處那些心中有鬼之人無一不是低下頭去,身子戰戰發顫。
隨後,他身後的小德子接到他的示意念出了一長串的名單,連帶前三甲在內總共有十五人。
不知道這件事的時候便也算了,真要去派人徹查,即便張太傅行事再隱蔽,齊浩南也能查出端倪。
這十五人不管有才無才,他們曾經上門找過張太傅是事實,所以在這一場舞弊案中一個都脫不了嫌疑。
所謂狡辯,那是在有僥倖心理的前提下,是在事情模棱兩可的情況下。
可如今,鐵證如山,又是在天子面前,張太傅雖然咬着牙尚未承認,可那羣舉子到底不像他那般沉浸官場多年,早在齊浩南揭穿了謝志佳之後,他們中就有人已經嚇得腿軟了。
這會兒聽到自己的名字被點了出來,不消齊浩南多問,甚至連自己什麼時候給了多少銀子一點不落地全都招了。
謝志佳更是嚇得差點尿了褲子,可這人心大,居然還指着張太傅說這老兒騙了他的銀子,明明說只要背了殿試的文章就能做狀元,結果要把小命搭進去了。
衆臣忍不住撫額,張太傅遇上這謝志佳,也算是栽了。
“皇上,皇上,老臣一時糊塗,還望皇上恕罪啊!”狡辯不成,便開始改打同情牌。
張太傅如今已經年屆花甲,是三朝老臣,又是帝師,門下也曾有過不少學生。
這會兒便陸續有大臣開始站出來替他求情了。
齊浩南冷眼看着站出來的這些或是平時與張太傅走得近的,或是他曾經的門生,那些冠冕堂皇的話是一句都未曾聽進去。
若是今天放過了張太傅,只怕日後這股賣官鬻爵之風是擋也擋不住了。
所以,張太傅,必須重懲!
齊浩南並未開口,由着那些人在下面自說自話。
不一會兒,顧焱帶着御林軍走了進來,身後還擡着有將近十口大箱子。
“啓稟皇上,這些都是臣奉命從太傅府裡抄出來的!”顧焱一身甲冑,冰寒的溫度配上他無甚感情的嗓音,讓張太傅心底宛如凍上了一層冰霜。
皇上竟是剛剛派了人前去抄府了?
張太傅目光呆滯地跌坐在了地上,原以爲仗着自己是聖上恩師的身份就可以倚老賣老,沒想到當今聖上手段之狠厲、辦事之決斷尤比當年的先帝更甚。
他認定的事情不會因爲別人的三言兩語便輕易改變。
他若要抓你的把柄,等到他發難時,必是鐵山如山擺在眼前讓人想狡辯都無處下手。
隨着顧焱命人將那些箱子打開,在座大多數人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
那滿滿當當的近十口大箱子的金銀珠寶徹底晃花了衆人的眼,若是那些不暢通的小國家,幾年下來都未必能有這麼多銀子。
沒想到這個張太傅平日裡自詡清廉公正、高風亮節,私下裡竟是如此鉅貪!
這下子,算是在剛剛那些出來求情、說張太傅一時糊塗的人臉上狠狠地扇了幾個火辣辣的耳光。
齊浩南也沒料到在他一番大清洗之後,他的眼皮子底下居然還會有這般的社稷蛀蟲。若是再多幾個像張太傅這樣的臣子,便是東齊再繁盛也不夠他們揮霍的!
“去了張奉光的官帽,即時押入大牢,三日後處斬,張皇榜,罪行示衆!至於張家其他人,皆貶爲庶民,張家家產盡數沒入國庫!三代之類不得入仕!”
“此次參與賄賂的十五人,皆充入奴籍,流放嶺南,終身不得脫籍。”
“另,張皇榜,此次秋闈文舉成績盡數作廢,冬月初另行再試,此次文舉便由忠國公林思睿爲主考官,負責命題,翰林院侍讀胡昌翊、姜爲光等人共同參與閱卷。”
林思睿等人立時出來領旨。
看着這位雲淡風輕的天子,衆位大臣心裡皆有了一番新的認知,同時敬畏也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聖上的確年輕,但容不得但任何人去挑釁他。
就拿這次的科舉舞弊案來說,雖然皇上只要了主犯張太傅一人的性命,可他的那些手段,無疑比要了其他人的性命還要殘忍。
張太傅的罪行公之於衆,多年來的大儒名聲一夕之間坍塌,更有甚者,張家的人因他而受到連累,怕是將他恨到了骨子裡,這才謂是真真正正地衆叛親離。
而那些拿銀子買官的人,大多都是家裡不缺錢想要更有權勢的,皇上這做法就更絕了,直接貶爲奴隸,而且終生不得脫籍。
說實話,這也太黑了點!
至於將重新舉辦文舉的重任交到了林思睿的人手中,也說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大多數老臣那種倚老賣老的優越感已經徹底觸怒到了聖上,所以,這朝廷裡已經不斷地開始由年輕血液往裡滲入了,而這些人無一都是聖上看中着力培養的心腹。
顧焱帶着人將張太傅押了下去,這個時候,被衆人忽視在了一邊的張芊芊突然奔了出來朝着齊浩南跪了下去:“皇上,求您開恩,祖父他年紀大了,芊芊願代替他受過!”
張芊芊剛剛給衆人的印象很好,罪不及衆,張太傅做的一切畢竟與她無關。
看到這個女孩子一片孝心又不計自己被連累,還勇於爲自己的祖父分擔,在座不少人都起了憐惜之心。
葉卿清微微抿下了口中剛剛喝下的一口熱湯。
若是她沒見過張芊芊那副高傲無禮的樣子,或許也會被她這無懈可擊的精湛演技騙到一兩分。
但是...這個張芊芊心大,現在整個張家都被貶爲了庶人,這是她的最後一次機會,豁出一切,說不定就能置之死地而後生,打動了齊浩南呢!
只可惜,她面前的這個人是齊浩南,不是今晚任何一個對她有憐憫之心的男人!
齊浩南薄脣微微勾了勾:“剛剛你的那一番舞姿很出色!”
張芊芊心裡一喜,一雙媚眼盛滿星光地朝齊浩南望去,只不過,她的得意維持不過一秒,齊浩南那清冷到宛如給她判了死刑的聲音便傳入耳中:“張家倒是對你破費了一番苦心,即使你有如此孝心,要替自己祖父贖罪的話,即日起,便沒入教坊做舞姬,好好發揮自己的才藝。”
什麼叫偷雞不成蝕把米,張芊芊這便是最典型的例子!
本來貶爲庶人,以張芊芊的姿色,日後運氣好的話也能尋到一個老實人嫁了亦或者再差一些給人做妾。
但無論如何,也不會比沒入市井間的教坊、淪爲賤籍來得更差,皇上親自下令,日後便是有人看上了她也不敢將其贖出來。
張芊芊這輩子怕是已經註定要老死其中了!
。
回府的時候,在馬車上葉卿清想到在瓊林宴剛開始時,看到張芊芊那驚豔一舞,在場的不少人目光都膠着在了她的身上,忍不住就拿齊子皓打趣了起來。
她挪到齊子皓旁邊,看着他微闔的雙眸,以及那纖長誘人的睫毛,忍不住便想伸手捏捏他的鼻子,好將他弄醒,就像往日裡他拉扯她的臉頰一般。
只不過,小手還沒觸到他直挺的鼻樑,便被一把握住,齊子皓捏着她的手,一臉戲謔的壞笑,將她困在了車壁上:“想做壞事?”
微微清潤的酒香,夾雜着他灼熱的呼吸,惹得葉卿清身上火氣騰騰直冒。
她挪着身子從他臂彎間鑽了出來,嬌嗔道:“騙我很好玩?”
“說吧,你剛剛一直在盯着爺上上下下地也不知看了多少遍了,打的是什麼主意?”齊子皓雙手換在胸前,懶洋洋地倚在了車壁上。
這人,明明閉着眼睛的,怎麼什麼都知道!
葉卿清不自在地將視線移開,不去看他那黢黑宛若有無限吸附力的雙眸。
隨後又想起自己想問的事兒明明就是很理直氣壯,遂又挺直了腰桿:“今晚那舞好看麼?”
葉卿清的眼神閃爍,敢說好看,立馬撲上去咬死你!
齊子皓絕色的臉上漫上了深深的笑容,帶着戲謔、帶着調侃:“怎麼着?清清這是不學詩詞想去學舞了?”
葉卿清微窘,臉上霎時間便猶如火燒雲瀰漫,倏地發燙了起來!
說起學詩詞這事兒,無非是因爲上次受了點小刺激又想着以後要給嬌嬌以身作則,她這纔去他的書房裡翻出了不少詩書拿出來讀。
但是,這少女時期都未曾有耐心去做完的事兒,現在拿出來去做,效果可想而知。
葉卿清從來只愛看那些個雜書,便是捧着一本兵書看看,上面的故事策略也比那些枯燥的詩詞來得更加有味兒。
結果,這項偉大的“壯舉”還未堅持過三天便徹底夭折了。
葉卿清臉上羞憤交加,氣急敗壞地拿着小拳頭砸他:“叫你笑我,叫你笑我!”
“好了好了!”齊子皓作勢將人一把摟在了懷裡,貼着她的耳畔,“今晚那舞爺壓根就沒看一眼,只不過,爺知道清清若是跳起來的話,絕不會比任何人差。”
“什麼意思?”她根本就不會跳舞啊。
齊子皓捏了捏她的細腰,廝磨着她白嫩的耳垂便輕輕地說了起來。
葉卿清的臉色猶如那熟透了桃子一般,漸漸地由粉紅愈加越深,最後可謂是鮮豔欲滴。
流氓,老流氓!
居然說什麼她身體柔軟,任是什麼動作都難不倒她,這難免就讓葉卿清想起了他們往常放縱的時候齊子皓總是...
真是,就不能好好說話了!
。
科舉舞弊案被張榜公佈了之後,重新舉辦的文舉進行得很順利,沈榭也不負重望,一舉拿下了狀元魁首,還得了齊浩南的親口讚譽,一時間風光無限。
整件事下來,最爲懊悔的莫過於陳慶和了。
他雖然沒能參加瓊林宴,可那晚的情形後來也聽得一清二楚。
若是知道之前沈榭的那些話都是真的,他就不該將他拒之門外。否則,今日揭發張太傅的罪狀,必有自己的一番功勞。說不準也能讓自己得到皇上的青眼。
可之前將沈榭得罪的太狠了,那些話說的也沒有留有挽回的餘地,陳慶和心裡恨不能讓時光倒流一遍。
看着自家越發嬌豔的女兒,陳慶和心生微微生出一些想法,好在和沈榭退婚之事只有他們二人知曉,也沒鬧大,這哪有說不算便不算的!
在陳慶和心裡計劃着要與沈榭講和的同時,沈榭再一次登上了陳府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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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回來晚了,少了的字數明日二更補上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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