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面一下子陷入了平靜之中。
其實,在屋子裡面的人雖然看起來不少,可是要真真算是能說話的還真是不多。
老丁頭又不吭聲了。丁修節卻一點都不着急,他是很瞭解老丁頭的爲人的,他並不是有一個有擔當的男人,反而,一遇見事情的時候,老丁頭首先選擇的是沉默,是躲避,一直到沒有辦法躲避的時候,他纔會戰戰兢兢的面對問題的存在。
就好像是現在,丁修節不過是再一次確認這個問題,可是,老丁頭卻又一次的不說話了,似乎,只要他一步說話,整個事件都可以得到解決一樣。而丁修節就會乖乖的將他所需要的東西雙手奉上,不再讓老丁頭有一點點的爲難。
丁修節見老丁頭不說話,自己便說道:“我說了,我們家有四個孩子,正是花錢的時候。這些地當時分家的時候我記得爹說的是,你手裡的地,四個兒子加上你們老兩口一人一份,而且還要留下了一些給丁雲兒和丁月兒做嫁妝,沒有錯吧?”
老丁頭依舊沒有吭聲,不過他還是點了點頭。
“我們分出去的兩個字,不跟你們住,在過年過節的時候要過來看你們,每年也要給你們一兩銀子的奉養,也沒有錯吧。”
老丁頭又點點頭。
“當時爹說的是,你留下的田是老大老二和你自己養老的。這些話,爹是你自己說的吧?”
依舊點頭。
“既然爹說的話都認賬,那麼我們就算算,現在的三畝良田出產的糧食夠不夠您二老吃?這三畝良田出產的糧食再加上我和老四過年過節送的東西還有每年一兩銀子的奉養,夠不夠您二老吃呢?”丁修節聲音平靜,並沒有因爲說得這些話比較多就語速變快,他依然很慢,一字一句,讓屋子裡的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老丁頭嚥了一口口水,擡起了昏黃的眼睛看着丁修節,嘴脣抖動着,似乎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說什麼比較好。而坐在他下首的丁修忠見他這個樣子,心裡火焦火燎的着急,連忙就清了清嗓子。
老丁頭似乎被丁修忠嚇了一跳,猛得抖了一下,接着就想說什麼,可是他還沒有來得及說話,丁修節就笑笑道:“大哥這是着急什麼啊?”
“我,我哪有着急,我這是昨天着涼了,嗓子有點不舒服。”丁修忠見丁修節似笑非笑的問起,連忙搖頭否決。
丁修節卻說:“原來是着涼了。”
丁修忠連連點頭確認,就說自己是着涼了。
丁修節不再看他,而是看着老丁頭緩緩的說:“爹,這個地還給你也不是不可以……”
“三哥……”這回丁修節還沒有說話,羅氏就已經着急的開口了,不過一把就被丁修義給拉住了,羅氏便立刻就閉上了嘴,不再說話。而張氏的聲音跟着就起來了:“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嗎?一個外人哪有那麼多廢話!也不看看地方,就隨便開口,狐媚樣子。”
“娘!”丁修忠剛剛聽到了丁修節有鬆動的意思,現在自然不想被人打岔,於是連忙就對着張氏喊道:“你也少說兩句吧。”
張氏自然是知道丁修忠的心思的,她狠狠的瞪了羅氏一眼,便也不再說話了。
丁修忠又諂笑着對着丁修節說,“老三,你繼續說繼續說。”
雖然丁修忠自己覺得自己說這幾句話實在是沒有什麼,可是落在了丁修節和丁修義家的人眼睛裡實在是落了下乘。丁修義狠狠的瞪了丁修忠一眼,丁小橋偷眼看去,只覺得那哪裡是什麼目光,簡直是銳利的刀鋒。
丁修節只是似笑非笑的又看了丁修忠一眼,而後者猛得就閉上的嘴巴,別過了臉去,用眼神不住的睨着老丁頭。
大概是丁修忠的目光實在是太熱烈了,最後老丁頭終於擡起了頭,迴應了丁修忠一眼後才長長的吐出了一口煙霧:“既然不是不可以的話,那就把地契拿過來吧,我明天就去官府把公文換了。”
丁小橋其實很有一種目瞪口呆的感覺,她一直覺得老丁頭還是個很要面子的人,可是,現在她才知道,要是一個很要面子的人,忽然不要臉起來,那可真是驚天地泣鬼神,嚇死個人呢。你說,這老丁頭是怎麼就開的了這個口呢?她怎麼就想的起來說這個話呢?
丁修節顯然也是被老丁頭這種不要臉的精神給弄得有點鬱悶,所以半天沒吭聲,倒是老丁頭等不及了,只是說道:“你不是說可以把地契給我嗎?那就快點拿來,還是說你根本就捨不得。”
這話實在是讓丁修節難受,他的眉頭終於皺了起來:“想要地契可以,你先跟我說,你要這地真的是養老?”
“我就是養老!怎麼?這你都不相信嗎?”老丁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衝着丁修節大聲說:“我是你爹!你不養我就算了,我管你要幾畝地怎麼了!你都捨不得嗎?”
丁修節見老丁頭撒潑,眉頭一揚,然後便站了起來,一手拉着丁小橋的手就說:“爹,既然你不打算好好說話,要一直這麼胡攪蠻纏的話,那麼今天就別說了,我等到你什麼時候心平氣和的時候再來說話。”說着竟然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這一下子一屋子的人一下子就愣住了。
說實話,今天他們擺下了這一盤子的戲就是等着丁修節呢,現在丁修節走了,他們的戲還要怎麼看下去。
於是丁修忠第一個就跳了起來,蹬蹬的便衝了出去,一把拉住了丁修節的胳膊,然後滿臉的親和的笑容,樂呵呵的說:“老三,你看你這是咋地了啊,這一家人說着話呢,怎麼說變臉就變臉了,你這不對啊!快點快點回去吧,我們好好說說話。”
丁小橋冷眼看着丁修忠,只覺得這人可真真是會演戲,如果是一個不知道的人,看見現在的情況,只怕真是覺得這丁修忠是一個愛護兄弟的好哥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