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子來了,新娘子來了!”幾個前去打探的男孩子興高采烈的歡呼着朝着圍在杜老財家門外的人羣奔了過來。
頓時,原本就熱鬧非凡的人羣更加喧鬧起來,一個個看熱鬧的大人孩子,你擠着我,我擠着你,都伸長了脖子想要看看這上河村第一富戶家娶得新娘子是什麼樣子。
新娘子當然是看不見的,但是,新娘子昨天擡進杜老財家的嫁妝村裡人可都是看得清清楚楚的,那可是整整的六十擡啊!上面的那些好東西有許多是村裡人連名字都叫不出來的,讓人眼睛都花了。
能給出這麼多嫁妝的新娘子是個什麼樣的人,真真讓人好奇得不得了。
“小橋,這邊這邊,快點過來!”丁七郎緊緊的拉着丁小橋的手腕子,像是一尾泥鰍一樣在人羣中滑不留手的鑽來鑽去,幾下子就已經擠到了人羣的前面。“你看見大哥和大姐沒有?”
“在那邊呢。”只有五歲的丁小橋翹翹的鼻頭上已經滲出了薄薄的汗珠,她呼哧呼哧的喘着氣,回頭確認了丁五郎和丁小樓的位置之後準確的回答丁七郎。
丁七郎十分放心丁小橋,也不回頭確認,只是對着她說:“一會兒丟喜錢的時候,你只管撿錢,然後裝在袋子裡,可千萬別找我們,揀完了就到路邊的大槐樹下等我們知道不?”
“知道!”丁小橋肯定的點頭,對於一個只有七歲的孩子一而再再而三的交代自己這些事,她實在是有點無奈啊,她又不是真的只有五歲……
“那我可到前面去了。”
“好!”
丁小橋看着丁七郎再次像是泥鰍一樣的從人羣中擠走了,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氣,然後給自己打氣。加油!小橋!這可是考驗你的時候到了!
“灑喜錢了!”不知道是誰嚎了一嗓子,原本還算是有規矩的人羣立刻亂成了一鍋粥。
丁小橋努力的讓自己五歲的小身板不在人羣中隨波逐流,可是奈何實在是小細胳膊擰不過一堆的大腿,被推到了地上,不過,還是要感謝她在前世是個體育特別優秀的傢伙,否則,別說撿錢了,可能都能被壓死。
丁小橋一邊在一堆的人肉下面靈巧的打滾着,一邊兩隻小爪子飛快的劃拉着,只要她路過的地方,真是什麼都沒有剩下。
“你給我放下,那個是我的!”一聲熟悉而又尖利的聲音刺破了丁小橋的耳朵,她擡頭一看,只看見在她的不遠處的左前方,正是二伯孃家的大女兒丁小亭和一個村裡的小丫頭搶一文錢呢!她立刻打了一個激靈,然後不動聲色的後撤,遠遠的躲開二伯孃家的幾個孩子。
“小橋姐,這裡這裡!”有人拉她的衣服,回頭一看,居然是四叔家的丁小樑,她壓低着聲音,指着不遠處另外幾個人擡出的喜錢。
“小樑,幹得好!”丁小橋朝着丁小樑比起了大拇指,然後拉着她在衆多大人的身影下,撒丫子就朝着那邊跑去。
“這邊也開始撒了!這邊也開始撒了!”這邊人一喊,呼啦啦的人羣又朝着這邊丟喜錢的位置跑了過了。
丁小橋和丁小樑撲倒了筐邊上,呼啦啦的就將地上落下了的喜錢劃拉了一堆到邊上去慢慢撿了。說是慢慢撿,其實速度也不慢,幾下子將錢塞進了錢袋子裡,兩人又繼續轉戰陣地了。
新娘子從路口到落轎子不過一炷香的工夫,這一路上的人卻已經混戰成了一鍋粥。
“……紅紅火火,興旺發達……”那邊喜娘扶着下了轎子的新娘子高聲唱着,這邊丁小橋已經一路朝着大槐樹跑過去了。
後面已經沒有錢拿了,別人的幸福甜蜜,跟她實在是沒有太多的關係。
剛纔人實在太多,她跟丁小樑也跑散了現在只能一個人躲在大槐樹邊上的一個早就挖好了洞草垛子裡面眼巴巴的四處觀察着,遠遠的看見二伯孃家的幾個孩子朝着這邊跑過來,她連忙將稻草把草垛子的洞口給堵上,只是豎着耳朵聽着他們一羣人跑了過去,這才又探出頭來。
“小橋,小橋!”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丁七郎壓低着聲音喊道,丁小橋連忙從草垛子裡爬了出來。只看見他們三人都已經到了,四人連忙就朝着村子邊的小溪邊跑去了。
“今天杜老財家發這麼多喜錢,回去奶一定要找我們要的,白辛苦了!”丁七郎皺着眉頭,一臉的惋惜。
“先數數有多少,然後再想這個吧。”丁五郎把自己的錢袋子取了下來,將裡面的錢嘩啦啦的倒在了草地上,然後開始一個個的數了起來。其他的幾兄妹也學着他的樣子開始數起錢來。
丁家的三個孩子真是夠厲害的,在那麼多人搶的情況下依舊戰果累累,總共撈了五百四十一個大錢。
“呀!這麼多錢啊!我還沒有見過呢。”丁小樓看着那一堆的銅錢,眼睛都笑得變成了月牙,不過一想到一會兒這些錢要全部被搜走,她臉上的高興勁就立刻落了下去。
“快走吧,一會兒娘該着急了。”丁五郎看起來性質也不高。
丁小橋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不由得着急,這幾個人不會真的想把錢都拿回去吧!不行!她辛苦那麼長時間才撿得這些,就這麼交上去,怎麼說她心裡都不甘心。更何況,家裡的張氏就算他們把錢交上去也不見得會對他們好一點。
眼見着三個人要興致闌珊的回家,小橋卻又想不到藏錢的好辦法,只能跟着起來。
說來也巧,正在這個時候,她聽到不遠處傳來了趙鐵牛的聲音:“你把錢給我拿來,不然我打得你爹孃都不認識你!”
趙鐵牛可是上河村孩子裡的一霸,他家裡是富戶,上面又有五個兄弟,自己長得也是壯實,打起人來那叫一個拳拳到肉,他家人口多,一般村裡面的人家還真是不敢跟他對上,這更是助長了他的霸氣,在村裡的孩子中幾乎是橫着走,誰都不敢招惹。
丁小橋幾乎笑出聲音,這真是瞌睡遇見枕頭呢!她一把就拉住三人,然後在三個人耳邊嘀嘀咕咕的說了一堆,聽得三個人一個一個都喜笑顏開。
“娘!娘!”丁五郎和丁小橋一臉一身的泥大哭着跑進了院子裡,跟在他們後面的還有同樣哭哭啼啼的丁小樓和一身泥的丁五郎。還沒有看見米氏,就看見二伯孃劉氏坐在自家東邊耳房的外面嗑瓜子,她看見兩人的樣子,一臉的嫌棄,不過還是高聲的朝着上屋裡面高聲喊了一聲:“娘,老三家的幾個孩子都回來了。”
“讓他們進來!”上屋裡傳來了張氏的聲音,洪亮而帶着張氏特有的一種讓人極不愉快的刻薄。
四個人都沒有進自己家的屋子,就被提溜着進了上房。
這是在農家少見的青磚大房,纔起來不過四五年的時間,處處還都透着新鮮。一面的三間,中間這間是堂屋,邊上兩件則是老兩口和沒有出嫁的兩個閨女的屋子。
張氏正坐在東邊屋子裡面的炕上,就着光線正在繡一個荷包,這是下個集要拿去集上賣的針線活。她手腳利落,繡活又好,坐在窗下飛針走線,這畫面看起來本來挺好,可是,當張氏一擡眼睛,丁小橋就覺得陰風陣陣。
“一個個嚎什麼!撿的錢呢!”張氏並不在乎孩子們爲什麼哭,她看中的可是他們今天到底收入了多少。
“哇……”丁小橋放聲大哭着,一邊哭着一邊心裡爲自己暗自臉紅一個,加上上輩子她都多大的年紀了,現在卻要學個孩子一樣哭,不過就算這麼想,她還是哭得那叫一個驚天地泣鬼神。她一哭,一邊的丁七郎也跟着大嚎着,兩個人的聲音哭得張氏的太陽穴鼓鼓的疼,她啪的一巴掌拍在了炕桌上,然後對着幾人吼道:“哭個屁,錢呢!”
“奶,只有這點了。”丁五郎也吸了吸鼻子,一臉的悲傷,將一個小小的錢袋顫抖着交給了張氏。
張氏皺着眉頭看着那個已經跟在泥潭裡滾過的錢袋子,她用拇指和食指提起了那個錢袋,眉頭皺的更緊了,她猛地擡頭看向了丁五郎:“錢呢!怎麼就只有這點錢!”
丁小橋從指縫裡看着張氏那張近乎猙獰的臉,不由得縮了縮脖子,太可怕了!
沒人說話。
張氏更是怒火中燒,她又狠狠的拍着桌子,怒道:“都啞巴了!我問你們錢呢!錢呢!你們出去撿錢出去了一天,就給我撿回這點錢?剩下的呢!”
在這樣的怒吼裡,丁五郎、丁小樓、丁七郎明顯已經被嚇到了,沒有一個人敢說話,丁小橋望着眼前的張氏嚥了咽口水,然後帶着哽咽小聲說:“被搶走了。”
這個答案顯然不被張氏接受,她微微一頓之後,以更高的聲音的吼了出來:“你說什麼!”
“吵吵什麼啊,沒有進屋就聽見你的聲音了。”老丁頭一撩門簾子進了屋,他一邊吸了一口旱菸,一邊不甚在意的對着張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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