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頭端午就到了,這一年雖然日子過得不錯,但是多多少少也出了很多的不順利的事情,特別是丁小樓的親事還有前段時間跟正房的事情,這都讓米氏覺得十分的晦氣,於是今年這艾蒿、菖蒲買得比往年更多,每個門上都掛了非常多。
不僅如此,原本是隻要端午那天才會熬草藥洗澡的,她現在更是在前三天都準備好了,於是,連着好天,家裡人人都必須泡一泡這艾蒿菖蒲熬得水洗澡,特別是丁小樓,這分量尤爲的足,弄得一向都比較好說話的她也忍不住抱怨起來:“娘,在這麼洗下去,我都快成艾蒿了,你聞聞我這身上的味道,大老遠就能聞見那股子艾蒿和菖蒲的味道。”
米氏卻一點也不以爲意:“這是好東西,是辟邪的!我們家最近很是不順利,別管是因爲犯了下人還是得罪了鬼神,都得好好的去下邪氣。”
丁小樓嘆氣,她也知道是好東西,可是問題是很臭啊……
初四的那一天丁家的女人們就聚集到一起開始包糉子了,這端午也算是一個很大的節日,不但家家戶戶要包糉子看龍舟,更是要走親戚的。現在丁家正房跟三房鬧掰了,老人也不在跟前,要說走親戚的話,那也就只剩下了丁風兒、丁修節還有丁修義家。
他們本來就處得好,這包糉子的事情自然也是要一起的。往年他們還困難的時候,那時候糉子都是捨不得放糯米的,也捨不得包什麼料進去,不過就是用糉葉包一些江米白糉子,哄哄孩子們罷了。這些年日子越過越好,這糉子的總類當然是越來越多了。
蜜餞的、白糖的、紅糖的、火腿的、鹹肉的等等等等,粗粗一算也是七八種。丁小橋最喜歡吃的是火腿的和鹹肉的這種鹹糉子,對於甜糉子就不是特別熱衷了,總覺得吃多了之後膩味得慌,倒是鹹糉子百吃不厭,要是米氏怕她消化不良,她能一口氣吃上七八個。
論起包糉子的能手來,米氏和羅氏都是趕不上丁風兒的。丁風兒包這個糉子真是絕活,不但快,而且造型精美。什麼三角的四角的五角的,對於丁風兒都是手到擒來的簡單事,再加上各種顏色的繩子一捆,出鍋的糉子都不用拆開便可以根據形狀和上面的繩子顏色知道里面是什麼餡的。今年的話,這包糉子的人除了丁風兒、米氏、羅氏、廚房的趙氏、丁小樓、丁小閣作爲主力之外,還有一個柴康。
別看他這長得高高壯壯的,這在廚藝上是相當有天分的,不過才第一次接觸包糉子,被丁風兒慢慢的指點了兩三個就已經能像模像樣的包出好看的糉子來了,再多鍛鍊個,就連米氏羅氏還有趙氏這些個靈巧的主婦也是趕不上。至於丁小橋這種手笨的,連着學了那麼多年了,根本就連糉葉都包不住米,更不要說是什麼形狀了。
自從包糉子開始,丁小橋就饞得直在院子裡打轉,眼巴巴的看着那糉子放滿了一鍋就連忙招呼了白芷、紫蘇個小丫頭,大家一起端到廚房去煮上了。
拿着空鍋回來的時候,丁小橋在廊子上遇見了蒼朮,他腳步挺忙,見了她連忙行禮問好,丁小橋隨口問了一句:“蒼朮,去哪啊?”
“找老爺呢!”蒼朮回答道。
“我爹好像跟我舅出去看稻子裡,啥事?不着急的話跟我說。”丁小橋本來就是不甚在意的隨口一問,卻沒有想到這蒼朮乾脆就站住了腳步跟丁小橋說了起來。
“姑太太打發家裡人過來送了禮,說是想請老爺太太還有小姐少爺們明兒去看賽龍舟呢。”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在加上現在大家都是知道的,這丁小橋在丁家算是一個舉足輕重的人物,所以,她只要開口一問,蒼朮也沒有隱瞞,乾淨利落的把事情給說了。
丁小橋眨了眨眼睛沒有反應過來,她奇怪的看着蒼朮:“姑太太不是在院子裡面包糉子嘛……”這又是哪來的姑太太。
蒼朮見自家小姐的表情變知道她不是裝的,根本就是沒有想起別的人來,於是也就更加小聲的提示了一下:“雲通郡裡的那位姑太太。”
丁小橋馬上就想起來了,可不是嘛,他們雖然在上河村裡沒有親戚了,這在雲通郡裡還有一位姑太太。這位姑太太原來可是很看不起他們的,但是自從三年前在舟平縣見過一次之後,對於自己家就熱絡了起來了,這過年過節總是不忘帶個禮,就算是見了面也是非常客氣。連清明的時候,正房過來鬧事的時候,她也一改常態沒有站在正房一邊,反而幫他們說了不少好話,讓丁小橋十分詫異。
這才隔了天啊,又是送禮又是請他們去看龍舟,這是不是有什麼事情啊?丁小橋先將可能會發生的事情在肚子裡打了一個轉,然後纔對着蒼朮說:“去看看吧。”
蒼朮連忙就在前面引道,丁小橋跟在後面開始想對着這些事想了起來。這丁雨兒是個非常有成算的人,雖然對誰都面子都好看,可是實際上最會捧高踩低了,當年自己家裡剛分家的時候她來了,對着米氏和丁修節包括他們這些孩子都是一陣子劈頭蓋臉的痛罵,根本就沒有在意人家能不能接受得了,而且,她還主張把分了的家合起來,雖然那是丁修忠的主意,可是實實在在是丁雨兒出的頭,看得出來,這個人說白了就是一個控制慾非常強的人。
現在,她疏遠了正房,至少是表面上疏遠了正房,轉而向他們身邊靠攏,這想想看實在是有點不太對啊。首先,這丁修忠是做官的,他們家是做生意的,從社會地位上來算,他們家算是下三流的人,而丁修忠家那是官家,可是要聲望有聲望,要名望有名望的,沒有理由放棄丁修忠來討好他們。其次,這丁修忠跟丁雨兒是同父同母的兄弟姐妹,他們的年紀又比較相近,這自小的關係也是最好的,而他們家說白了,除了面子上掛着的一個姐弟的關係之外,真是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她也知道自己跟他們家的關係一般,爲什麼要捨近求遠的跟自己家套近乎?
這想來想去都覺得有點不太對,丁小橋實在是想不到丁雨兒突然對於他們家的示好到底是爲了什麼,於是也就乾脆不想了,反正先見了這包家的人再說吧。
按道理來說,一般這種親戚家往來人情世故傳信兒的人都是一些小廝,可是,今天丁小橋一看見來人,差不多嚇了一跳,這人可不是什麼小廝,這是在包家呆了十年的老管家,包忠。
包忠的地位在包家真是超然的。他雖然面子上說是下人,可是,他的老婆是丁雨兒男人包瑞才的奶孃,他的兒媳婦又是丁雨兒兒子的奶孃,在家上,他在包家已經做工做了快四十年了,就連包瑞才見了他也是十分客氣的,所以,他實際上也跟個二主子差不多的人物。
一般人家這種人那都是在宅子裡扎着,幫助主人處理一些宅子裡的大事,或者幫着主家管理這宅子裡上上下下所有的人事財務的來往,什麼時候連這種跑腿的小活都要做?明顯有點不太對啊!
難道包家已經廢到這個地步了?丁小橋連忙在腦子裡過了一圈,不可能啊,這包家在雲通郡雖然算不上什麼大富大貴的人家,可是好歹也是經營了代的米鋪,生意一直都不錯,哪有什麼頹廢之勢啊。
那這送禮的就指使這包忠過來算是怎麼一回事啊!到底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嗎?
丁小橋雖然愣了一下,但是面子上卻沒有表現出來,包忠見她出來連忙滿臉堆笑的問好,又是指着自己帶來的東西介紹,又是說明了來意。別看這雲通河在這上河村這裡算不上太大的河水,可是流到了雲通郡的時候就已經是一條波瀾壯闊的大河了呢。每年這雲通河上都要賽龍舟,那真是人山人海,有錢的人家就要早早的自己租個地方搭一個棚子,沒錢的人就只能站在河邊頂着大太陽看了。
包家雖然算不上大富大貴的人家,但是,在雲通郡也算是不錯的富戶,再加上丁雨兒很喜歡交際,這每年鎮上看賽龍舟的時候,丁雨兒都會讓人搭上棚子,順便邀請一些親戚朋友過來同看。不過,這麼多年下來,丁修節家可從來都沒有這個資格被邀請,就算是丁雨兒知道了丁修節家這麼發達之後也是沒有請過他們的。
丁修節家當然對於這種事也是不在意的,畢竟大家都沒有將丁雨兒是正經親戚,也就不會因爲這事兒多想什麼。但是,一直都沒有把你們家放在心上又放在眼中的人,忽然一下子對於你們家表現的那麼熱絡而且親熱,這中間事兒到底是什麼實在是讓人不得不多想啊。
所以,就在包忠提出了這個要求之後,丁小橋並沒有馬上答應他,思忖了一下便用自家很忙,沒有空去看龍舟的藉口打發了包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