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橋正訝異着,一邊的丁小樑因爲年紀小不懂那麼多,直接開口就說:“娘,這粥是餿的!”
張氏一聽這話,立刻就把筷子狠狠的拍在了桌子上,厲聲道:“餿的?怎麼會是餿的!一樣是下午熬得粥怎麼就餿了?”
“本來就是餿的,我都聞到酸味兒了。”丁小樑被張氏狠狠的拍在桌子上的筷子嚇得幾乎要跳起來,可是年紀小小的她還是不願意就這麼被冤枉,只是低低的申辯了一句。
這句話就好像是導火索一樣將張氏這個炸藥桶猛得給點燃了,她忽然就從炕上跪了起來,然後抽出了桌子上的筷子,一邊撐着桌子一邊就朝着米氏頭上狠狠打去。
米氏並沒有料到張氏會突然來這麼一下,根本沒有防備,就被張氏用筷子狠狠的打到了太陽穴上,她白皙的面龐上立刻就紅腫起了一道印子,她呀的一聲就放下了碗,捂住了傷口。
可是張氏並沒有就此罷休,繼續用筷子敲打着米氏的臉和手背,一邊嘴裡大罵着:“喊你做點飯你居然敢把飯給做餿了,當我是死了嗎?一個個的都騎到了老孃的頭上了,你們以爲自己都當家做主了?我呸,我告訴你們,老丁家只要有我在,你們這些喪門星就不要想着騎在我頭上,我纔是老丁家的主人,你們這一個個的給我好好的安分着我就賞你們一口飯吃,不安分,我明天就賣了你們!”
“奶!這飯本來就是餿的!我娘做的飯你不是已經分完了!我明明看見這是你從背後拿出來的!”這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丁小橋不等張氏罵完,就爬了起來擋在了米氏的前面,丁小樓也跟着爬起來抱着米氏,雖然沒有說話,可是也瞪大了眼睛緊緊的盯着張氏。
“好啊!你這們這些個小白眼狼,居然敢插話!你不看看這有沒有你說話的份!你當你是什麼東西,在我面前要強,果然是賤人養出來的都是小賤人啊!”張氏嗷的一聲就跳了起來,抓起筷子就朝着丁小橋母女身上扔去。
丁小橋一邊伸手擋住了飛過來的筷子,一邊說道:“奶,你有事就說事,你不要罵人好不好!”
這下子更好比捅了馬蜂窩一樣,張氏這回直接倒在了炕櫃上,不停的用手敲着自己的胸口,大哭着:“老三啊,老三啊,你要是再天上有眼睛,你就好好的看看,你討回來的都是什麼喪門星媳婦,生的都是什麼掃把星閨女啊,這才五歲啊,就敢欺負你老孃啊,就敢要我的強啊!這樣的丫頭長大了還了得嗎?這樣的丫頭長大了是要敗壞我們丁家的門風的啊!我怎麼就不在當年生下她的時候就直接把她丟水裡啊!她敢這麼氣我,她敢這麼要我的強,她這是看不上我啊!就因爲她三姑的事,她就敢看不上我啊……”
丁小橋只覺得一頭的漿糊,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果然是跟潑婦沒有什麼道理好講的。
“好了!一家人吃個飯也不得消停,你都扯的什麼啊!那飯明明是你自己放在後面的昨天的剩飯,餿了就餿了,也沒人說什麼,你還往老三媳婦身上扣什麼屎盆子啊!”大概是那天里正說得話起了作用,一向遇見這種情況當成壁上觀的老丁頭難得開口說了句公道話,雖然語氣並不嚴厲,可是也算是表明了態度。
張氏大概並沒有預料到老丁頭會突然說這樣的話,一時之間愣在了那裡,等過了片刻回過神來的時候,就好像突然打了雞血一樣跳了起來,她嗷得大叫了一聲,一把就把炕桌給掀了。那桌子倒下去的方向不偏不倚的正好就是朝着米氏,一時之間那桌子上沒有分完的菜還有所有人的粥,就好像是雨點一樣朝着丁小橋、丁小樓以及米氏砸了過去。
這突如其來的一瞬間,讓丁小橋愣住了,可是隨後她就感覺到自己被摟進了一個溫暖而寬大的懷抱裡,她只來得及擡頭一看,只看見米氏那張痛苦地臉。接下來就聽到叮裡咣噹一陣瓷器碎裂的響聲和桌子落地的聲音。丁小橋大叫一聲:“娘!”
坐在男人那一桌的丁五郎、丁七郎也早就按捺不住,顧不得老丁頭歷來講究的男人不插手女人事情的規矩,直接跳下了那邊的炕,朝着米氏這邊奔了過來,連忙扶住了米氏,連聲的叫着:“娘!”
米氏這個時候已經全身都是粥和菜,瘦弱的身體更是被那炕桌打得直接撲倒在了炕上。不過張氏纔不管這個事情,只是躺在牀上繼續的哭罵着。而老丁頭一見這個情況也顧不得什麼男人不插手女人之間的事情了,連忙穿上了鞋,跑到了這邊的炕上看了看米氏,只見她臉色蒼白,嘴脣顫抖,便對丁雲兒說:“雲兒,老四媳婦,快點扶着你們嫂子進屋去,好好收拾一下。”
有了當家人的發話,似乎也沒有人顧忌張氏,丁雲兒和羅氏還有丁家四兄妹連忙將米氏給扶回可自己的屋子裡,幾人手忙腳亂的將米氏打整好,發現她並沒有什麼大的傷害,只是身上被桌子和筷子打出的印子比較嚇人,她現在正沉沉的睡去。
丁雲兒坐在炕邊,伸手撫摸着米氏的臉,然後捂住了嘴,哽咽道:“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的事娘也不能這麼不講理的難爲三嫂。”
雖然丁雲兒說得這些話是發自真心,可是這樣的話誰都不敢接着說,大家只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丁雲兒大概也知道大家的心思,哭了一會就止住了,然後擦掉了眼淚,頗爲尷尬的說:“三嫂這邊要是有什麼事情你們只管來叫我,我……”她頓了一下,然後咬了咬嘴脣又低聲道:“三哥原來對我很好,我定然不會辜負他。”說着她已經站起身來:“我回去看看娘。”
丁小橋見米氏沒有什麼大問題只是累得沉睡,眼睛咕嚕一轉,說道:“三姑,我跟你回去看看奶,剛纔是我不該頂嘴,我去跟奶道歉。”
丁雲兒不疑有他,只是摸了摸丁小橋的頭頂:“乖孩子。”
丁七郎見丁小橋要跟着去,生怕她待會吃虧,也連忙跟着去了。
果不其然,張氏在上屋鬧騰的厲害呢,剛纔因爲她把桌子掀了,大家都沒有吃成飯,劉氏和丁小閣丁小亭已經將屋子裡打掃乾淨了,現在張氏正躺在炕上,又是拍胸口又是哭號着:“我在這個家裡就是不得人心的,人人都巴不得我死,我死了得了,反正我的兒子也死了,我一個人活着有什麼意思?兒子兒子不管事,女兒女兒胳膊肘往外拐,老頭老頭更是見不得我,我還活着幹嘛?趕快死了,給你們讓地方啊!”
“你這都是說些什麼話!”老丁頭坐在一邊的椅子上一口一口抽着煙:“一個家好好的,你總是這麼鬧有意思嗎?”
“我鬧?是我在鬧嗎?我不巴望着好好的過日子嘛?可是這日子讓人好好過嗎?你看看那些個喪門星是怎麼欺負我的?當我年紀大了,當我們家雲兒被人退了親事,就這麼糟踐起我了,我這可是一輩子好了強,臨到老了卻被這麼喪門星小畜生欺負,我還要不要活啊!”
“誰欺負你啊,誰敢欺負你啊,你這不是瞎胡鬧嘛,你看看這家裡誰敢不聽你的啊!”老丁頭被張氏鬧得腦袋疼,嘆了一口氣。
丁雲兒一掀門簾進來了,丁小橋和丁七郎則跟在丁雲兒的後面也走進了正屋。一進屋子就看見張氏頭上裹着跟布條子,整個人躺在炕上又哭又嚎的,她下意識的撇了撇嘴角。
她還沒有說話,張氏倒是眼睛尖,一下子就看見了丁小橋,她便大聲的呻吟起來:“雲兒,你帶這麼一個小畜生來幹什麼,你還嫌她不夠厲害,還嫌她氣不死我是不是!”
對於張氏唱唸俱佳的表演丁小橋並不發憷,她也換了一張悲悲慼慼的面孔,快步來到了老丁頭的面前就哭道:“爺,我知道錯了,我不該跟奶頂嘴的,就算奶打我罵我也是爲了我好,我不該因爲她打了我娘我就強出頭,就插嘴,就說奶不該罵人,爺,如果奶心裡不痛快你讓她要打就打我吧,要罵就罵我吧,千萬不要罵我娘了,我娘,我娘……”說到這裡,丁小橋是真的覺得鼻子發酸,忍不住哽咽起來。
老丁頭見丁小橋哭成這個樣子,本來就不怪她的心更加軟了起來,他連忙抱着丁小橋道:“小橋乖啊,不哭了,你奶不怪你們,你奶就是嘴壞,心可好着咧,她不怪你們。”
丁七郎也撲到了張氏的炕邊,哭着道:“奶啊,你可千萬要原諒我們啊,是我們不孝啊,我們不該跟你頂嘴啊,你又沒啥壞心,要罵就罵幾句,要打就打幾下,反正又打不死啊,奶啊,你可千萬不要生氣啊,你要是還覺得生氣,你就打我吧,打我吧!”
張氏本來只是做做樣子,現在聽得丁小橋和丁七郎的話,真真的火氣上升,她指着兩人,抖着嘴脣半天都說不出話來,而後白眼一翻,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