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家人的田並不多,而且全部都是湊到一起,這麼多人盯着幹活,實在是速度不慢。再加上米氏幾人在家準備的飯菜都是極好的,白麪的大餅、麥面的饅頭,粳米的米粥,清爽的小菜,再加上很補油水的各種大肉。光是割稻子倒是不怎麼費事,只是這稻子割了還要從稻穗上敲打下來,很是費事。
這兩家人不過是八畝的田,全部弄完也花了五六天的時間,這幾天米氏他們就換着法子的弄了不少的好吃的,讓所有下地的男人都吃得飽飽的,連幹起活來也分外有力氣。不光是三個主要出力氣的男人,就連家裡面的所有人也跟着沾光吃了這麼多天好東西,樂得孩子們都是喜滋滋的。
特別是丁八郎捧着臉吃着肉笑道:“今年可真是好,農忙的時候不但能吃得飽飯還可以吃肉!往年的時候,我們都只能喝點稀粥呢……”
孩子的話最沒有心機的了,他們開心便是開心,不開心就是不開心。只不過這些話落在了大人的耳朵裡面,難免生出了一些別樣的味道。
羅氏首先就放下了碗,捂住了嘴,轉頭飛快用袖口擦了擦眼睛,丁修義看了羅氏一眼,又看了看吃得滿嘴都是油的兒子女兒,心裡面也是一陣陣的刺痛。要說這裡面誰最能理解羅氏心裡的滋味,那非米氏莫屬了,她也覺得嗓子也有些幹了,連忙端起了稀粥喝了兩大口之後,才啞着聲音,紅着眼圈,將鍋裡的肉給每個孩子又添了一大勺子,說:“只管吃,吃不夠三伯孃明天還去買。”
桌子上的氣氛一下子就變得有些苦澀起來,最快樂的大概就是丁八郎和丁小樑兩個最小的孩子了。沉默了一會兒,明鴻光笑了起來:“這是幹嘛啊,現在的日子不是越來越好嘛!以後一定還會比現在還好,快點吃飯吃飯,吃完了好睡覺,明天還要去曬穀子,不早早的去佔曬穀場,可就沒有位置了。”
這纔是重點,桌子上的氣氛又漸漸的熱絡了起來。沒錯,最苦的日子已經過去了,現在要大家還在一起,那好日子就已經在了。
和這邊熱鬧熱鬧的氣氛比起來,老丁家的正房氣氛就要沉悶多了。這邊幹活的主力還是老丁頭、丁修孝和丁二郎以及丁三郎,這倒是和往年沒有什麼區別,而且今年的地還少了不少,所以並沒有往年的活計繁重。只是廚房那邊只有劉氏一個人操持,確實支撐不下來了。
弄得沒有辦法,丁雲兒和丁月兒都上去幫忙,外加丁小亭和丁小閣纔算是勉強將這些飯做出來。不過劉氏實在是不講究,有些東西弄得很髒,平日沒有看到的時候也就算了,可是現在就這樣眼睜睜的看着劉氏做飯的流程,丁月兒那叫一個噁心,便時時都跟劉氏吵架。
而今年因爲要給丁修忠捐官,手頭更緊了,所以這張氏讓弄得飯菜只是緊着幹活的人吃,這些家裡的女人們吃得便更差了,劉氏有偷嘴的毛病,少不得因爲這些事引得丁月兒和張氏對於她一陣陣的怒罵。
雖然說是按照往年的飯菜做的,可是比起丁修節家來說,這飯菜實在是太差了,連一點油水都見不到。這幹活本來就是極苦的事情,卻一點油水都不沾的話,讓人實在沒有多少力氣幹活。
丁四郎有些不忿道:“中午看見三嬸子他們送的菜,那一大坨一大坨的肉,燒得可香了,那才叫吃飯呢。”
張氏聽到丁四郎的嘀咕,要是放在平日裡張氏只當沒有聽見,可是現在,這跟丁修節家關係這麼僵的現在,她直接把碗丟在了桌子上,筷子狠狠的拍在了桌子上怒道:“愛吃吃,不吃滾!他們家的飯好吃,統統給我滾到他們家吃去!”
丁四郎的年紀也不過只有十一歲,正是長身體能吃的時候,再加上今天坐在田埂上又得了丁修節給他的一大塊肉,當然會有這樣的感嘆,可是就算是有這樣感嘆他也不是不吃現在的飯啊,所以等到張氏這麼大發脾氣的時候,他嚇得脖子一縮,連忙低下頭去,連一句話都不敢說了。
張氏卻不管不顧的又罵罵咧咧起來,聽得老丁頭眉頭都皺了起來,其實他也饞了,今天中午在田埂上,丁修節讓丁小橋給他送了一碗肉了,燉得那叫一個香啊,可是這家裡幹活的人多,總不能他自己一個人吃吧,便分了下去。那麼多壯年的漢子,只有這麼一碗肉,一人一筷子便就沒了,到了最後,他不過是吃了一塊肉,又沾了沾點肉湯拌了飯吃。
正是因爲吃的不夠,肚子的饞蟲是被逗了起來,到了晚上吃飯的時候,看見家裡依舊是茄子燒豆角這樣的老一套,他也不免覺得難以下嚥。不過不同的是,他沒有說出來,而是默默的端起碗來吃飯,而丁四郎選擇了抱怨了幾聲。
至於張氏因爲丁四郎的這一句話就這樣不依不饒的吵鬧,平時老丁頭是不會放在心上,只是,今天丁四郎說出了他的心裡話,可是這樣的心裡話卻被張氏如此的怒罵,讓他的心裡多少也是不爽快了起來,於是他也放下了碗對着還在怒罵不止的張氏道:“好了,你也少說兩句吧,不就是孩子說了這麼一句話,就值得你這樣不依不饒的鬧?”
張氏雖然跋扈,可是還是很聽老丁頭的話的,現在老丁頭開了口,她也就沒有吭聲了,只是用眼睛狠狠的瞪了劉氏一眼。劉氏卻是個心寬的,她只管吃飯,纔不管張氏那眼神的其他意思呢,倒反把張氏氣得一個倒仰。
“也罷,家裡也好久沒有好好的吃過一頓肉了,你明天就拿錢去買一條子肉來,也好生的做一頓吃吧。”老丁頭而後又如此說道。
“哪來的錢買肉!”張氏立刻就高起了聲音。“家裡就那麼點錢,還要湊起來給老大捐官,現在哪有什麼錢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