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起了張氏,丁小橋明顯的感覺到了米氏握着自己的手僵硬了一下,再擡頭看去,只看見米氏的臉色也變得嚴肅起來。丁小橋知道米氏對於張氏是發憷的,其實不管是誰,對於一個磋磨了自己那麼多年的婆婆也會發憷。於是丁小橋用另一隻輕輕的撫摸着米氏的手背,輕輕的說:“娘,沒事。”
米氏微微一怔,而後去看丁小橋,只發現她這個小閨女黑漆漆的眼睛裡閃爍着讓她安心的光芒,她聽到丁小橋說:“娘,我們分家了,現在你纔是我們家當家做主的人,不用怕她。”
是啊,現在她纔是家裡面當家做主的人,米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她再也不能這麼下去了。現在他們分家了,而丁修節又不在,她是家裡面唯一的大人,如果她自己都害怕,自己都不硬氣起來,她要讓幾個孩子怎麼辦?她自己被磋磨沒有什麼,可是她再也不要自己的孩子被張氏磋磨了!
想到了這裡,米氏那原本微微彎下來的腰肢又再一次的挺直了起來,她緊緊的拉着丁小橋的手,雖然聲音還是軟軟的,可是語氣卻堅定了不少:“嗯,我們回家去。”
丁小橋見米氏那個樣子心裡安心了不少,對了,就是要這樣的,沒有人可以護着別人一輩子,米氏一定要自己硬氣起來才行。
“小橋,你奶是長輩,我們……”米氏雖然已經打定了主意要硬氣起來,可是到底是做了那麼多年的包子,走了幾步,她又有點心虛,於是看向了自己的小閨女。不知道爲什麼,她就覺得自己的這個小閨女可靠,只要她說點什麼,她就覺得踏實。
“娘,奶確實是長輩,我們不能打不能罵,得尊敬着,可是,孝順又不等於百依百順,我們現在分家了,該做的該孝順的做到就好了,若真是百依百順才叫孝順的話,那麼奶讓你把我們幾個都賣了你也要答應嗎?”
米氏其實就是走不出這個圈子,她分不清楚真正的孝順和愚孝是有什麼區別,所以,丁小橋覺得應該先讓米氏清清楚楚的瞭解這兩個的區別之後才能堂堂正正的硬氣起來。
“那哪能呢!就算是天塌下來,娘也不能賣了你們啊!”米氏立刻就一口回答道。
丁小橋對於米氏的回答還是很滿意的,於是又說道:“現在奶不在我們這裡養着,我覺得吧,我吃好的了吃好的了別忘了奶就成,過年過節的給奶和爺孝順的錢,他們要是個頭疼腦熱了,我們也給看病,如果他們自己覺得寂寞了,我們陪着出去走走也是應該的,只是再有別的,就不該我們管了。”
米氏想了一會兒之後點點頭:“是這個道理。”
“你看,我們現在只要吃肉了,指定都給正屋送呢,連上次何大掌櫃送來的葛布您還給二老一人做了件衣裳呢,這不就是已經是在孝順他們了嗎?只要一直做下去就成了。”
“這指定的啊,不管怎麼說,那都是你爹的爹孃,別管以前有過什麼,那也是生恩和養恩,做老人的不地道是老人的事,我們該做的一定得做到。”關於這個米氏就百分百的同意了,而且她一直是這麼做的。
“至於別的……”丁小橋想了想張氏今天來自己家的目的,實在想不明白,張氏今天爲什麼突然會來自己家裡,就別過頭去問丁七郎:“二哥,奶怎麼會來家裡的?”
“不知道啊!奶說什麼我們悶聲發財,不孝順。”丁七郎想起來來的時候張氏正在地上打滾呢,嘴巴里翻來覆去的就這幾句話。
丁小橋點點頭,覺得跟自己想得差不多,張氏來這裡鬧,無非就是爲了一個錢字。
她便又扭頭對米氏說:“娘,如果我奶和爺病了,你覺得我們要給錢不?”
“這是自然的,老人病了,可不能不管。”
“可是奶只要我們家一家管呢?”
米氏有些遲疑,她看了一眼丁小橋,發現丁小橋正靜靜的望着自己,她咬了咬嘴脣:“這個……這個……要是,要是別人家沒有錢的話……”
“娘!你看別人家像是沒有錢的樣子嗎?”在一邊一直聽着說話的丁七郎立刻嘟囔了一句,便將米氏要開口的話給堵住了,而後,丁七郎又說道:“要是奶生病了讓我們家全部拿錢的話,娘,你只要拿一次,只怕以後次次都要拿!”
米氏嚇了一跳,張氏每次生病,別管是不是裝的,都要吃上等的補藥,米氏可跟着去拿過幾次藥,知道那些藥都不便宜。要是讓自家出一次兩次還行,次次都出的話可嚇死個人了,她磕磕巴巴:“不,不,不能吧!”
兩兄妹齊齊的看着米氏,一臉我就是知道是這樣的表情,異口同聲的說:“你覺得呢?”
米氏吶吶的說不出話來,她還真的一個反駁的詞都說不出來,其實她心裡明白,要是真有這樣的事兒,她妥協,以後指定就跟兩個孩子說得一樣了。
“那,那,那我們只拿我們該拿的那一份?”米氏想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的問着,見兩個孩子立刻確認的點頭,她也拍拍胸口呼出一口氣:“是,這個我知道了。”
丁小橋見米氏明白這個之後,又說:“娘,要是奶要讓我們拿錢給大伯捐官呢?”
捐官這個事米氏和丁修節也私下討論過,覺得這種做法根本就不地道,要是被人給告到了上面去,說不定要下大牢的。可是,他們又說了不算,也只能私下討論討論算了。
現在一聽見丁小橋這麼問,她立刻搖頭:“不能吧,不能吧,這事指定不能成吧!你看你大伯家上次不是沒有拿到錢嗎?這事指定不成!”
丁小橋和丁七郎互相看了一眼,忍不住嘆氣,這米氏已經包子到有點傻的地步了。
丁七郎道:“小橋沒有問你這事成不成,只問奶要是管你拿錢你給不給?”
“這不能給!”米氏雖然包子,可是也知道輕重:“先不說我們都分家了,老大家的事兒跟我們沒關係,就算有關係也不能給,萬一以後被人告了,拿你爹下大牢的話,我們家上哪講理去!”
丁七郎和丁小橋見米氏還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也放下心來。於是丁七郎又說:“娘,奶在家裡鬧得兇着咧,一會兒,你可記住了你現在說的,可不能改口啊?”
米氏一聽張氏鬧得兇,頭皮都是麻的,不過因爲剛纔兩個孩子的一番話再加上心裡想要保護孩子的想法,還是自己給自己打氣,她對着丁七郎點點頭:“放心,我一定不會亂答應什麼。”
娘三個一邊說着話,一邊快步的朝着自家趕去。
只要有張氏存在的地方,出場大多都是差不多的。尖利的哭叫聲,不依不饒的謾罵,還有就是一層又一層圍觀的人羣。
當米氏帶着兩個孩子從人羣中擠過去的時候,就看見張氏穿着一件洗的褪色的藍粗布的衫子坐在地上,雙手不斷的拍打着大腿哭嚎着:“我怎麼就那麼命苦啊!我怎麼就那麼不聽勸啊!我怎麼當年就那麼死心眼啊,誰都跟我說後孃不好做啊,我不過是看着兩個孩子可憐這才嫁給了老丁家啊,可是這一轉眼,老丁家的白眼狼都是怎麼對我的啊!”
丁小橋一看張氏這是發動羣衆鬥地主的架勢啊,在這樣的羣衆圍觀之下,想要看米氏一個人的戰鬥力跟張氏取得勝利明顯是不太可能的,於是連忙跟丁七郎咬耳朵說:“二哥,快點去把爺找回來!”
丁七郎見到這個架勢心裡也是忍不住咯噔一下,現在聽到丁小橋這麼講,更是肯定了米氏一個人是對付不了張氏的,連忙點點頭,立刻轉身就朝着老丁頭的地裡面去,想辦法讓他回來處理。
“娘,你這是怎麼怎麼了?”見張氏哭成這個樣子,米氏只覺得頭皮木登登的,可是也不能就放任張氏這麼哭罵下去吧,她連忙走上前去,就要去扶張氏。
可是張氏一看見米氏,就好像看見了仇人一樣,她惡狠狠的瞪着米氏,一把就將米氏伸過來要扶她的手給揮到了一邊去,接着指着她怒罵道:“你這個小娼婦,少在這裡給我裝好心,你當我不知道你那一肚子壞水,就是你在後面給我挑唆的,不然老三你跟我離了心,不然老三一回來能跟我鬧分家!人家說娶妻娶賢,我看你就是個敗家婆娘!分家不過分給你五兩銀子,你居然就敢給我蓋院子,重新開門!你是不是見不過我們!你這個黑心爛肚的婆娘!你這是要拖累死我們老丁家!”
米氏被張氏推到了一邊,又聽得張氏這麼罵,臉頓時漲得通紅,她平日裡最是臉皮薄的一個了,若是遇見人這麼辱罵早就哭過去了,可是今天米氏卻筆挺得站在那裡。丁小橋悄悄看去,米氏雖然眼圈紅了,可是還是一臉的鎮靜,並沒有哭出來。
圍觀的人其實沒有人不知道張氏的德行的,聽她這麼罵米氏,也聽不下去了。老丁家多年的鄰居趙大娘上前幾步伸手就扶起了張氏道:“老丁嬸子,你有事兒說事兒,要是你兒子媳婦不孝順你我們都看着呢,不能讓你吃虧,可是你也不能總是這麼罵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