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間小小的泥土屋子裡面,按照丁小橋所說的將窗戶和門都用黑色的棉布做了厚厚的門簾和窗簾,只是每兩個時辰過來掀開,透一炷香的氣。屋子裡面已經放了兩個炭盆,用得是雲通鎮買的最好的銀霜炭,這樣的炭是沒有煙的,而且燒的時間又長,將屋子裡面薰得格外的暖和。
一掀開了門簾,丁小橋就感覺了一股溫暖如春的熱氣噴了出來,直接打在了她的身上,讓她那不知道是因爲激動還是因爲寒冷而瑟瑟發抖的身體一下子就舒展開了。
在門口輕輕的將腳下的泥和各種渣子都敲下來,丁小橋才進了屋子。
現在是透氣的時候,門和窗都打開了,讓那明媚的光線從外面射了進來,而丁風兒正在屋子裡面呢,她手裡拿着一把大大的蒲扇,使勁的扇着,努力將屋子裡面沉悶潮溼的氣息和外面的乾燥的氣息交換。見到丁小橋進來,她臉上的笑容連遮都遮不住;“快點過來看,這邊的菌子發得尤其的好。”
丁小橋沿着青磚的路走到了丁風兒的身邊,接過她手裡的扇子,一邊扇風一邊朝着那個角落看去,果然,在土屋最角落最陰暗潮溼的地方,那裡堆放的幾十個菌桶,長勢最好。那是一蓬雞油菌,用來炒小菜是最好的,丁小橋順着青磚路走到了雞油菌的邊上,蹲下身來細細的查看,確認這些雞油菌都已經長得成熟了,便找了個小筐,將那些成熟的雞油菌盡數採下,只留下了短短的菌根。
“今天中午我們炒點雞油菌吃吧。”丁小橋的心裡還有一種沒有辦法言說的激動,果然是穿越之後帶了金手指嗎?居然這些野生菌讓她種出來了,真是不可思議。
提着小筐,丁小橋在屋裡走來走去,仔細觀察着每一種菌子,菌子的長勢不太相同。不過明顯有一個規律,越是藏在角落裡不見天日的就長得越好,成熟的越快,而越靠近門口,長勢就越慢,成熟的也差,特別是門邊上的幾十個菌桶,一直到現在都沒有見有動靜。
丁小橋着重的在松茸和雞樅那兩個區域繞了一圈,雞樅倒的長勢不錯,按照這個速度,明後天也可以吃了,就是松茸實在是滿,這麼長時間了,也不過只有牙籤大小的幾個菌冒冒出來,要不是丁小橋仔細觀察,估計根本就發現不了。也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能真正的發出來。
提着雞油菌的籃子丁小橋出了屋子,一邊跟着丁風兒走着,一邊想着現在這個菌房要怎麼調整位置才能更好的利用。
“我們就把這菌子都給採了啊,不留一點嗎?”
“不留。”不論丁小橋願不願意承認,有一點必須要嘗試的:“我們還不知道這自己種出來的有沒有毒呢。”
也是,這是個大問題。
不過,這個問題說出來實在是有點讓人接受不了。
特別一盆子和鹹腿肉炒的香噴噴的雞油菌上桌之後,每個人的臉色都很凝重。畢竟,享受美食是一回事,以身試毒是另外一回事。
丁小橋倒是很放鬆,因爲她自己看過了,那雞油菌和野生的一樣,甚至長勢更好,一朵朵肥肥的黃黃的,就好像是剛剛殺掉的老母雞身上那金黃色的雞油一個樣,讓人看了就很有食慾。不過現在看着一家人都這樣凝重的臉色,她輕鬆的心情也微微的慎重起來。
“我來嘗。”丁小橋站了起來,拿起了一個勺子,直接就舀了一大勺子就自己的碗裡面。
而米氏一把就抓住她的腕子,將她的碗拿了過來道:“娘來,你坐下。”
“娘,沒事兒,我自己有數。”丁小橋卻握着那碗不放,兩個人僵持不下,最後丁修節不吭不響的舀了一勺子就直接放進了嘴裡,大力的嚼了幾下,臉上說不出來的沉重,看得人心裡面惶惶的。
就連丁小橋和米氏都放下了相爭的碗,和衆人一樣緊張的看着他的臉色,等到他將嘴裡的那些菌子嚥下去之後,所有人都異口同聲的問道:“味道如何?”
丁修節的臉色陰晴不定,這讓很有把握的丁小橋的心裡都緊張了起來,她也着急起來:“爹,是不是味道變了?”話音落,她也來不及等丁修節說話,直接也舀了一勺子進嘴裡。
剛剛入口的時候,並沒有感覺出什麼,不過很快一股很奇特的味道混合着鹽帶來的奇美味覺就好像是起義一樣在她的口腔裡掀起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味覺革命。在這期間還滲出了那鹹腿肉特有的香味,這麼多種的味道混合到一起並沒有喧賓奪主的讓菌子失去了自己的特別,反而更加熱烈起來。
該怎麼形容呢?
就好像花團錦簇一般。
丁小橋忽然就覺得自己的舌尖上似乎怒放了無數的盛宴,每一個都讓心生顫抖,和一般的雞油菌不一樣,它的口感帶着一點點地脆,用牙齒碰觸的時候,彷彿菌子裡面飽滿的汁液立刻就噴發而出,而那帶着特殊味道的汁液一旦涌了出來就即刻瀰漫了她的整個口腔,甚至順着舌尖一直順着食道蔓延了下去,到了胃裡,到了血液裡,在這寒冷的初冬,身體裡的寒冷也因爲這奇特的香味而一下子被驅散了。
丁小橋看了丁修節一眼,而丁修節正在看她,他們的臉色都很奇怪,不過眼睛卻都彎了起來。
這是一種突如其來的幸福,這是一種天降的美味。
“真好吃!”在衆人焦急的期盼和催促下,兩個人異口同聲說道。
這三個字真樸實,跟丁小橋心裡掀起的喧天巨浪比起來,這三個字實在是樸實得有些上不得檯面,可是在這樣的美食瀰漫在口腔中的時候,似乎其他華麗的辭藻完全都用不上,也根本沒有辦法形容舌頭上的感覺。
偏偏只有這三個字,只有這三個最簡單最樸實的字,將心中那無法言語的感受準確的形容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