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莫過於此。
自己努力過,拼搏過,並且覺得眼前就是已經是目標的時候,可是殘酷的現實卻毫不留情面的告訴你,你的這些努力,這些拼搏,不過是一場它一直在看的玩笑。
不僅如此,更重要的是,生活往往是用一種你根本無法的接受的方式強迫你來接受這樣的現實。
丁小橋覺得自己真的有點接受不了,這種接受不了不緊緊在於結果,更在於對她努力的過程否認,當然更重要的是,對於她情感上的一種否認。
一個人的一生難道就要被一份冰冷的聖旨給左右嗎?她做不到。
“你在想什麼?”莫思歸的聲音忽然就傳了過來,聽到了這個聲音丁小橋一時間竟然有點呆滯,好像非常遙遠,又非常的近。愣了一會兒才轉頭去看,卻發現,莫思歸竟然就站在自己的竹牀邊上。
而原本應該站在這裡的白芷卻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不見了。
丁小橋本來想撐起自己的身體坐起來,可是努力了一下,終究還是沒有做到。她乾脆就這樣躺在那裡,讓自己一頭烏黑的頭髮就這樣亂糟糟的披散在了竹牀的上面。
“我只是忽然覺得人生真沒有意思,好像無論你多麼的努力,無論你多麼的堅持,其實說不定在上天的眼睛裡這一切不過都是玩笑。到了最後,你所付出的一切,其實,不過也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笑話罷了。”丁小橋只覺得腦袋裡面昏昏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什麼也不知道能想什麼。她心裡面的那些話,便這樣毫不遮掩的流淌了出來。
莫思歸沒有說話,他就這樣垂着頭看着丁小橋。看着她這樣了無生氣的躺在竹牀的上面,那柔軟的陽光從葡萄架細細密密的縫隙中透露了出來,就這樣肆無忌憚的打在了她的臉上。她覺得刺眼,就舉起了右邊的手臂放在了自己的眼睛上,這本來是結尾平常的動作。
可是在沒有被手臂遮擋住的那半張面孔上,莫思歸看見了那拼命翹起來的脣角邊的笑容,只覺得苦澀得好像是隔夜的中藥湯汁,讓人從舌根處都是苦澀的,都是難以忍耐的。
在他的眼中,在他的心中,丁小橋從來都是一個燦爛的人,是一個陽光的人,是一個堅韌不屈的人。可是,也許就是這樣人才更容易被打倒,因爲,將他們打倒的將是她根本就沒有辦法爬起了的打擊。
有一種綿長的痛一直在心底的深處刺開。這種疼跟一開始聽到了聖旨的時候那種爆炸性的疼痛不一樣,那時候的疼痛雖然來得猛烈,可是去的也痛快,雖然他腦子空白了很長一段時間,可是卻能很快的堅持站起來開始想對策。但是在看見了丁小橋這樣了無生意的樣子的時候,他才知道,對於自己最難以接受的疼痛是這樣的綿長。
他吸了一口氣,可是,卻沒有想到就連這樣的呼吸,似乎都要將整個肺腑震動得疼痛無比。
他艱難的忍受着這種疼痛彎下了腰,看向了丁小橋,在那素白的胳膊下面,似乎有着深深的溼痕就這樣流淌了出來。他輕輕的拿起了這隻手,看見的便是那溼漉漉的一雙眼睛。
莫思歸這輩子看見丁小橋的淚水的次數簡直屈指可數,上一次,大概是自己從杜開霽變成了莫思歸的時候,而這一次……
丁小橋擡眼看向了莫思歸,她忽然就張開了手臂,一下子就抱住了他的脖子,讓自己掛在了他的身上,她很想放聲大哭來宣泄出自己心中的不甘,可是卻做不到,她無法做到那樣放肆而幼稚。
她只能這樣在這個時候抓住自己生命中最後的一絲溫暖,無聲的流淚。她將自己的冰冷的脣貼到了莫思歸的耳邊低低的說:“思歸,我們走吧,杜小三,我們走吧,我們拋開這一切走吧。你不要你的四海商號了,我也不要我的聚百味了,我們走吧,我們到一個誰也不認識的地方去。”
莫思歸差一點點就答應了,這是多大的誘惑,這樣的誘惑簡直是他根本就沒有辦法拒絕的。可是他將自己的牙齒咬得緊緊的,絲毫都不敢鬆開,因爲他自己知道,只要在這個時候,他的牙關微微的一鬆,必將鑄成大錯。
而這種大錯劍士丁小橋永遠沒有辦法承擔的。
他是男人,他可以去面對這個時代,這個世界所賦予的一切,可是,丁小橋不可以,她是女人,她是他的女人。無論如何,他絕對不會將丁小橋置於這樣的尷尬和悲劇之中。
在沉默了良久之後,在他艱難的抗拒了這種巨大的誘惑之後,他最終還是搖搖頭,“小橋,不行的。”
而這句話就成了壓垮丁小橋全部意志力的最後一根稻草,她再也沒有了一點點的力氣,只能放聲哭道:“莫思歸!你這個懦夫!連我一個女人都敢這麼做,你就不敢嗎?你就那麼捨不得你的四海商號!你就這麼捨不得這凡世間的一切,你說得一切都是假的。你這個懦夫!”
莫思歸卻只是靜靜的看着丁小橋的哭泣,他的心疼的機會要碎裂,他只是站了起來,緊緊的抓住了丁小橋的肩膀,極爲的有力,似乎要將自己的手指全部的扣進了她的肩膀的肉裡,好一會兒之後,他纔開口道:“聘則爲妻奔爲妾,小橋,這個世界就是這麼不公平,就算你不在乎,我在乎!我這一輩子都不允許你做妾,我要的只有你,我要堂堂正正的擡着你進我的家門做妻,而不是要你一輩子只能偷偷摸摸的,永遠連孃家都不能回的妾!你知道不知道!就算你不在乎,我在乎!我不要你受這樣你根本就不應該受的委屈,你知道不知道!”
丁小橋只能坐在竹牀上,哭得像是個孩子:“說這些有什麼用,我已經是妾了,我已經是另一個男人的妾了!”
莫思歸卻冷笑道:“只要有我莫思歸在一天,你想做別人的妾,都不可能!”說罷,他轉身就要走。
“你要去哪!”丁小橋忽然打了一個激靈,立刻就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襬。
莫思歸只是淡漠的說道:“你覺得死人還能納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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