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房搬家,因爲是在孝期,故此不曾下帖子宴請客人。不過蕭明瑜同大房也都送了禮物去恭賀。四房來到京城一年多,因爲守孝的緣故,不曾出門交際應酬,故此認識的人也是有限。除了五房同大房送了禮物外,也就是一兩個鄰居送禮。
雖然比不得五房搬家時候收禮收到手軟的盛況,但是四房依舊很滿意。畢竟是自己家的宅子,不用再看大房的臉色生活。
而大房這邊,因爲四房的搬出,也鬧了點矛盾。四房原先住的院落空了下來,後院就有些女人不太安分,想要讓自己的子女搬到那個院落去住。這樣的事情,譚氏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容忍。當即表明,這個院落將來就給蕭明楨成親用,誰敢打這個院落的主意,就是同她這個主母過不去。
受寵的姨娘不管譚氏,直接求到蕭茂林跟前。直說自己不是爲私慾求那個院子居住,而是爲了子女考慮。蕭茂林,雖然在女色上頭有些糊塗,但是還沒有到糊塗透頂的地步。那個院子,一個姨娘並幾個庶子庶女去住,絕對不合適。從規矩上來說就說不通。於是蕭茂林沒有答應,不過語氣也不堅定。這就給了受寵姨娘攪風攪雨的本事。
後院姨娘胡攪蠻纏,仗着有蕭茂林的寵愛胡來。氣的譚氏心肝子痛。她知道自己人老色衰,比不得年輕鮮嫩的姨娘們。可是她是主母,如何能夠忍受這口氣。她要是忍了,下次那些人就該欺負到她子女頭上,說不定連蕭明楨的地位都會被動搖。所以譚氏堅決不會讓步。
這一次也是那些姨娘鬧騰的太厲害,讓譚氏動了殺機。
譚氏藉口拜佛,將所有姨娘都帶出府。同時又買通幾個殺人越貨的惡人,在路上伏擊。譚氏的好算盤,反正她本人也被伏擊,即便那些姨娘都死了,蕭茂林也不能懷疑到她的頭上。譚氏的好算計,還真讓她得逞了。四五個姨娘,四了兩個,其中就有蕭茂林最寵愛的那一個。但是譚氏一付出極大的代價,那些惡人簡直就是無差別攻擊,譚氏受了重傷,原本就有過骨裂的腿,這一次又再次受傷。
等到這一行人被救回去,蕭茂林看到個個都是鮮血淋漓,慘不忍睹,就連譚氏也深受重傷,命在旦夕。頓時對於譚氏的懷疑全部打消。蕭茂林萬萬沒想到,一個女人的決心和仇恨究竟有多強大。譚氏爲了除掉自己的眼中釘肉中刺,竟然以身犯險,差點將性命丟在外面。
除了譚氏外,其他幾個倖存的姨娘也深受重傷,一時間蕭家大房愁雲慘霧。蕭明楨在得知此事的第一時間,就去報官。譚氏有心阻攔,可是又怕人看出蹊蹺來,好在請的兩個惡人,早已經遠遁,十年之內都不會回到京城。如此算是免了譚氏的後顧之憂。
譚氏躺在牀上養病,她的內傷很重,大夫說了,要好好調養,否則會影響壽數。至於她的腿,前兩年才受過傷,這次又受傷,養好後怕是會留下後遺症。意思就是譚氏有可能成爲瘸子。
譚氏怔愣,她沒想到這一次的代價竟然會這麼大。值得還是不值得。
蕭明楨同蕭明琦守在牀邊,見譚氏臉色灰白,似乎萬念俱灰,蕭明琦害怕的哭了起來。蕭明楨小聲的勸解,“娘,你放寬心,兒子已經花錢聘請了京城最有名的大夫,大夫每兩天會上門一次,一定可以養好你的的傷勢。就是腿上的傷,兒子相信,也一定可以養好,定會讓母親恢復到原先的樣子。”
譚氏回過神來,神情還是有些呆滯,最後一聲嘆息,“罷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或許這是老天爺對我的懲罰。”
蕭明琦大哭:“娘,你千萬不要這麼說。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譚氏慘烈一笑,神情悲哀卻並不後悔。爲了子女,區區瘸子又算得了什麼。就是要了她的性命,她也不會有絲毫的懼怕。
蕭明楨神色複雜的看着譚氏,他有懷疑,他是從譚氏身邊的心腹身上看出的問題。但是他沒有去追根究底。無論如何,譚氏這麼做,不是爲了她一個人,而是爲了蕭明琦更是爲了他。做孃的雖然有錯,可是娘是個好母親,爲他們幾乎付出了一切。他怎麼能去怨,怎麼能去怪。真要怪,就要怪蕭茂林不分嫡庶,不知尊卑,寵幸賤婢,讓賤婢生出野心,竟然妄想取譚氏而代之。這樣的人,就是譚氏不動手,他也會動手將她誅殺。
蕭明楨無聲的哭泣,拉着蕭明琦一起走出譚氏的臥房。譚氏需要冷靜,需要靜養,他們二人在譚氏跟前哭,只會加重譚氏的負擔。
蕭明楨擡頭,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如此的期待變強,更強。只有掌握了強大的力量,獲得了蕭茂林無法撼動的身份,他才能真正的保護家人,保護他們不會被區區一個賤婢騎到頭上來。只可惜明年的春闈註定是要錯過。錯過之後,又是三年。加起來四年的時間。他自信,四年後,他定能一飛沖天,讓世人刮目相看。
譚氏沒時間去傷春悲秋,更沒時間去感懷自己這份辛苦,這份付出。那兩個姨娘既然已經身死,那麼她們的孩子,也必須趁機處置了。否則等這幾個小崽子長大後,說不定會回過頭來報復。她是無所謂,等那些小崽子長大後,她都是府中的老夫人。但是蕭明楨同蕭明琦有所謂,如今她唯獨擔心的就是這兩個孩子。萬一那些小崽子報復在蕭明楨身上,豈不是後悔莫及。與其等將來後悔,不如現在就將那些小崽子給處理了。
譚氏只有一瞬間的猶豫,不過片刻,她又堅定下來。手上已經沾染了血腥,一個人是殺,兩個人是殺,三五個人同樣是殺。怪只怪這些小崽子生錯了地方,不該投生到蕭家大房來。
譚氏下定了決心,就叫來心腹婆子賈嬤嬤。如此吩咐一番,最後死死的盯着賈嬤嬤,等她表態。
賈嬤嬤心頭驚濤駭浪,她本以爲那兩個姨娘身死,此事就到此爲止。沒想到譚氏竟然剛恢復了一點,就要對那兩個姨娘生的孩子動手。賈嬤嬤也明白譚氏這樣做的道理,無非是怕養虎爲患。
賈嬤嬤小心翼翼的說道,“太太,此事太過重大,若是那三個孩子,同時出事,奴婢擔心老爺那裡會懷疑到太太身上。屆時太太同老爺生分了,豈不是得不償失。就算不考慮老爺那裡,也該爲三少爺還有大姑娘考慮。萬一老爺遷怒到他們身上,如何是好。”
譚氏咬牙切齒,心有不甘。“你說的對,先將大的解決了。大的那個,鬼精鬼精的,若是留着他,我寢食不安。”
“奴婢遵命。不過此事還需要時間。奴婢建議不如下毒?”賈嬤嬤小心翼翼的說道。
譚氏笑了,“小的可以用這法子,大的那個,用這法子怕不成。那小子太過精明,小小年紀,心眼忒多。下毒太慢,也容易被他發現警覺。總歸,萬萬不能給這小子時間讓他長大。若是給他機會,說不定這小子將來會報復到明楨身上。”
賈嬤嬤有些不確定,“太太,兩位姨娘的死,神不知鬼不覺,那孩子不會知道的吧。”賈嬤嬤說到最後,也有些不確定。
譚氏卻冷笑一聲,“不要小看了那個孩子。總之我不能放任這小子,一定要他的命。”
“奴婢明白了。奴婢會將此事辦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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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商議確定具體的行動方案,賈嬤嬤就下去佈置。殺人,說來簡單。真要實施起來,卻也不是想當然那麼容易。
這一日,門房來報,四房同五房來看望太太。
四房來的是廖氏同蕭明,五房來的蕭明瑜。韓氏前兩天偶感不適,蕭明瑜擔心她的身體,所以勸阻韓氏不要過來。
三人一起,被迎進二門。將禮物送上。
蕭明楨同蕭明琦接待了三人。廖氏率先問道,“明楨,你母親的身體如何呢?發生這麼大的事情,衙門那裡難道一點眉目都沒有嗎?天子腳下,竟然有惡徒行兇,實在是駭人聽聞。莫非是那些流民做下的?”
蕭明楨有些疲憊,說道:“多謝四嬸孃關心,母親的身體正在慢慢恢復。衙門那裡暫時還沒有消息。至於流民,京畿附近的流民早就被遣送回鄉,應該不是流民所爲。”
廖氏嘆氣,“你母親也是流年不利,出門拜佛,竟然遇到這樣的事情。好在福大命大,沒有性命之憂。你們二人前面帶路吧,我們去看望你們母親。”
“四嬸孃這邊請。兩位妹妹這邊請。”蕭明楨同蕭明琦在前面帶路,領着三人去到譚氏的臥房。
譚氏早就得了消息,讓人扶着坐了起來。
廖氏猛然間,見到譚氏如今的模樣,真正是嚇了一跳。說譚氏瞬間蒼老了十歲,一點都不誇張。一張臉,半點血色都沒有,臉色蠟黃蠟黃的,一條腿被綁着,用布帶牽引,懸空掛着。廖氏心頭吃了一驚,萬萬沒想到譚氏的情況會這麼嚴重。
廖氏急忙上前,神情擔憂的問道,“大嫂可覺着好一點?”
“勞煩你們來看望我,好多了。一條命總算從閻王爺那裡搶了回來。”譚氏自嘲的笑着。
蕭明瑜上前,“大伯母,我母親這兩天偶感風寒,不敢出門,怕過了病氣給大家,還請大伯母見諒。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還請大伯母笑納。”蕭明瑜恭敬的將禮單送上。
譚氏翻開隨意的看了看,眉頭微動,出手果然大方。“你們都坐下吧,都有心了。明瑜,你母親的身體不要緊吧。”
蕭明瑜輕輕搖頭,“並不要緊,吃了藥,養個三五天應該就能好。如今大家更關心的是大伯母你的身體,大伯母受了如此嚴重的傷勢,不知大夫是怎麼說的。”
廖氏連連點頭,“大夫有說什麼嗎?要緊不要緊。”
譚氏神情落寞,伸手摸了摸自己受傷的腿,“大夫說了,內傷需要養個一年半載。至於這腿,同樣也是需要一年半載的時間才能好起來。只不過,可能會留下後遺症。以後我做了瘸子,四弟妹可會笑話我?”
“啊!”廖氏驚住,“這,這,這怎麼可能。怎麼會這麼嚴重。”
譚氏一臉無悲無喜的樣子,“命該如此,就當是老天爺對我的懲罰。”
蕭明瑜感覺有些奇怪,老天爺的懲罰,這話從何而來。難道是譚氏領悟了嗎,還是在爲過去所做的事情懺悔。
廖氏唏噓不已,萬萬沒想到譚氏的情況會這麼嚴重。廖氏有心要打聽另外幾個姨娘的情況,不過也知道此時不合適,純粹是在揭譚氏的傷疤,故此沒有開口。後續,也沒說傷勢,只說些開心的事情,讓譚氏放寬心,安心靜養。京城的大夫醫術高,總會養好的。說不定譚氏的一條腿也會恢復如初。
略坐了坐,廖氏就準備告辭,蕭明瑜也不準備多留。也就在這個時候,譚氏身邊的大丫頭喜兒急匆匆的衝了進來,“太太,不好了。十一少爺落了水。”
譚氏猛然間變了臉色,眼中光芒閃爍,片刻後恢復正常。一臉怒意的盯着丫頭喜兒。“糊塗,少爺落水,趕緊讓人去救啊,再讓人去請大夫。如今我病的下不了牀,如何能處置此事。還不快去。”
本來已經準備離開的廖氏,頓時停住腳步,“小十一落了水?大嫂,要不讓我過去看看。小十一的姨娘剛剛過世,正傷心難過的時候,偏偏又落水。如今大嫂身體不適,明楨同明琦都還是孩子,大哥那裡,聽門房的人說一早就出門去了。既然我遇上了此事,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不管。大嫂,你看可好?”
譚氏感激的說道,“那就拜託四弟妹。麻煩你替我過去看看情況。”
廖氏應下,帶着人去往後院。蕭明瑜走到門口,又回頭看了眼譚氏,她沒看錯,譚氏的表情的確有些奇怪。彷彿是對此事一點都不好奇,就好像早就知道會發生此事一樣。莫非小十一落水同譚氏有關?雖然沒有證據證明這一點,不過蕭明瑜還是多留了一個心眼。
到了小十一住的院落,還沒進門,就猛地聽到哭聲傳出來。頓時大家心頭都有了不好的預感,廖氏最先進去。屋裡已經圍了很多人,多半都是在小十一同過世的那位姨娘身邊伺候的丫頭婆子。個個都神情悲慼。
蕭明瑜暗中留意,個別的一兩個人,神情不光是悲慼,還有悲憤,似乎是認定了小十一落水的事情不是意外。
廖氏急忙詢問,“怎麼回事?怎麼都哭了起來?”
“十一少爺去了!”一個十五六歲的丫頭,像是貼身伺候小十一的人,悲痛的喊道。
廖氏心裡頭咯噔一聲,急忙上前,走到牀邊,查看小十一的氣息,果然氣息全無。廖氏深覺遺憾。不管位小十一的姨娘是什麼樣的人物,至少這個孩子是無辜的。而且廖氏在大房住了那麼長的時間,對大房的孩子都很清楚。這個小十一天資聰穎,讀書天分極高。就連先生也連連誇讚。蕭茂林對這個兒子也是極爲看重。也是因爲小十一的出色,蕭茂林對待小十一的聖母,纔會格外的寵愛縱容。只可惜,母子二人都是沒福氣的人。
大夫姍姍來遲,最終大夫確定小十一已經去了。頓時屋裡哭聲震天。
蕭明瑜站在角落裡,留心着屋裡所有人的反應。小十一身邊的大丫頭,果然有些不同,似乎是知道些什麼,只是不敢說出來。尤其是蕭明楨同蕭明琦走進來的時候,蕭明瑜明顯看到那個丫頭渾身哆嗦了一下,似乎是十分懼怕。難道小十一的死同這兩兄妹有關係嗎?那譚氏那裡又是怎麼回事。以蕭明瑜對譚氏的理解,這件事情要真是譚氏做的,以譚氏的性子,肯定不會將自己的孩子牽扯進來。可是那個丫頭的反應大有問題。
蕭明楨走到牀前,看着小十一的屍首輕嘆一聲。若是一開始還不確定這些事情到是不是譚氏做的,那麼現在蕭明楨已經可以百分百的確定,無論是姨娘們的死,還是小十一的死,都同譚氏有關。他要阻止嗎?蕭明楨的心情很複雜。他不想拆穿這一切,不想讓譚氏難堪。畢竟譚氏做的這一切都是爲了他,爲了這個家。可是讓他放任譚氏繼續下去,蕭明楨又做不到。該怎麼辦,究竟該如何處理這些事情。
身旁丫頭的異動,驚醒了蕭明楨。蕭明楨回頭看去,在丫頭眼裡看到一閃而逝的怨毒之色。虧得蕭明楨眼力好,不然定不會注意到這一點,甚至會以爲自己看錯了。但是蕭明楨此刻無比確定,這個丫頭已經知道些什麼,不然不會出現怨毒之色。
蕭明楨冷哼一聲,區區一個丫頭,也敢心懷怨恨。也不想想,她今日吃的穿的用的,所得到的一切,究竟是誰給的。難道是小十一給的嗎?真是荒謬。蕭明楨當即冷下心腸來,回頭對所有人說道,“先將小十一的屍體收殮,另外派人去購買棺材。老爺那裡,我已經派人去通知,很快老爺就會回來。等老爺回來後,將安排十一弟的後事。”頓了頓,又說道,“除了十一弟身邊近身伺候的人可以留在這裡,其餘人等全都散去。等老爺回來後,好要問問你們究竟是怎麼伺候十一弟,竟然會讓十一弟落水,還害了十一弟的性命。哼,你們好自爲之吧,辜負了父親的囑咐,屆時是何造化,就看你們自己的。”
小十一身邊,近身伺候的人不過三兩個。其餘人都退了出來。因爲蕭明楨的強硬措施,大家也都散去,不敢多做逗留。
廖氏見蕭明楨處置得當,也不干涉。囑咐了蕭明楨幾句,就去見譚氏,同譚氏說一聲這裡的情況。
蕭明瑜很有深意的看着蕭明楨,蕭明楨皺着眉頭,心頭有些不安。不過片刻,他又將不安的情緒趕了出去。他並沒有做什麼,實在是沒必要不安。走上前,輕聲問道,“明瑜妹妹是有什麼話要同我說嗎?”
蕭明瑜搖搖頭,“沒有話可說。只不過小十一都這麼大了,我記得那水塘並不深,怎麼會淹死,有些奇怪罷了。”
蕭明楨心頭咯噔一聲,不動聲色的說道,“這就難說了,十一弟不會水,突然落水很可能很緊張,胡亂撲騰,反倒是誤了性命。”
“或許是吧。”蕭明瑜冷漠的笑笑。雖然明知道此事有很多疑點,不過這畢竟是大房的事情,蕭明瑜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干涉其中。只是對稚子下手,委實太過狠毒了一點。蕭明瑜忍了忍,這才說道,“我看那水塘最好讓人填了,免得哪天又有人落到水裡,撲騰幾下,將性命丟了。”
蕭明楨心頭大動,現在他幾乎可以確定蕭明瑜知道了什麼。也是,蕭明瑜如此聰慧的人,有些蜘絲馬跡,他都能看出來,蕭明瑜又怎麼會看不出來。蕭明楨望着前方,平靜的說道,“明瑜妹妹提醒的對,那水塘的確給填了。”
過世的兩位姨娘留下三個孩子,蕭明楨絲毫不懷疑,譚氏是打算將這三個孩子都處理掉。要阻止嗎,還是放任不管。一時間,蕭明楨竟然拿不定主意。
蕭明瑜的聲音,彷彿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做人最重要的是要有原則,要有底線,要有所堅持……凡事求個心安,夜晚也能睡的安穩……”
蕭明楨呆愣的看着蕭明瑜,慢慢的,眼中的迷茫之色消失,恢復了雙眼的清明,眼中閃過堅定,“多謝明瑜妹妹提醒,我明白你的意思。”
蕭明瑜輕笑,點點頭,“希望三哥能做該做之事,能堅守做人的基本底線。”
蕭明楨慚愧,“謝你寬容。”
蕭明瑜平靜說道,“並非寬容,我相信這一切同三哥並無關係。今日出門已久,我也該回去了。先同三哥告辭。等府中事情了結後,三哥不妨到我那裡坐坐,生意上的事情,我們還是可以聊一聊的。”
“好,等此間事了,我定會去的。”
蕭明瑜回到家,同韓氏說了大房的事情,不過沒說她懷疑的事情。但是顯然韓氏猜測到了什麼,“大老爺立身不正,纔會釀下今日的禍事。只是稚子無辜。”
蕭明瑜沉默,對於此事,蕭明瑜不想發表什麼看法。
至於大房那裡,等到蕭茂林得到消息趕回來,又是一通鬧騰。蕭茂林先是爲失去天資聰穎的兒子哭泣,接着又衝到譚氏屋裡,指着譚氏大罵,還說要休了譚氏這個毒婦。譚氏痛哭出聲,用身上的傷勢正清白。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的時候,下人稟報,貼身伺候小十一的大丫頭撞柱身亡,說是爲十一少爺償命。頓時,蕭茂林沒了聲音。而譚氏也沒趁機追究,只說自己是清白的,如今大丫頭的撞柱身亡,果然證明了她的清白。
蕭茂林臉色變幻,並不相信譚氏所說。蕭茂林不動聲色,只是暗中命人偷偷的調查此事。就連兩位姨娘身死的事情,蕭茂林也在暗中調查。這一切沒能逃過蕭明楨的眼睛。只因爲蕭明楨在就在蕭茂林身邊安插了人手。
這天夜裡,蕭明楨屏退左右,獨自走進譚氏的臥房,母子二人關起門來說話。
蕭明楨的神情淡淡的,“娘,你身體不好,需要靜養。外面的事情以後就別再操心了,凡事都有兒子。另外賈嬤嬤那裡,兒子另有差事派給她。娘以後若是需要有人跑腿做事,就讓兒子來吧。娘受傷,兒子本該侍奉牀前。”
譚氏驚疑不定的看着蕭明楨,“明楨,你想做什麼?你到底在說些什麼?賈嬤嬤是母親身邊的最得用的人,你將她弄到哪裡去呢?”
蕭明楨平靜的看着譚氏,“娘不用驚慌,賈嬤嬤很好,只是聽我吩咐,去了外地辦事。娘放心吧,過個三兩年,賈嬤嬤就能回來。對了,父親很傷心小十一的離去,也不知道是誰在父親跟前進了讒言,父親一直認定小十一是被人害死的。這會正派了人悄悄的調查此事。”
譚氏心驚膽戰,“明楨,你,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蕭明楨低着頭,自嘲的笑笑,然後平靜的說道,“兒子什麼都不知道。總歸娘以後就不要操心外面的事情,一切都有兒子。娘安心養身子,兒子會侍奉母親,會爲母親分憂的。對了,這些日子太忙,有件事情我忘了同母親說。先生喜我資質出色,人又肯上進,前段時間替兒子引薦了禮部的一位大人。那位大人官居四品,家中有一嫡女,明年及笄。那位大人看中了兒子,想讓兒子做他的女婿。不過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兒子先以還在孝期推辭了此事。兒子同娘說這件事情,就是提醒娘,明年除服,兒子也該說親了。屆時那位大人若是不改心意,兒子以爲這門親事可以定下。”
譚氏臉色極其蒼白,她已經可以肯定,蕭明楨定是知道了什麼。蕭明楨都知道了,蕭茂林知道真相的那一天還會遠嗎。於是譚氏鄭重的說道,“這門親事很不錯,若是果真合適,等你出了孝,就替你定下。至於你父親那裡,你放心,娘絕對不會連累到你。”
蕭明楨淡漠一笑,“娘說這話就太見外了,我們是母子,孃的事情就是兒子的事情。兒子說了要替母分憂,就一定會做到。娘安心靜養,等到明年除服,孃的身體也該恢復如初。那時候正好可以出面幫兒子定下婚事。”
譚氏心中大痛,“娘是不是連累了你?”
蕭明楨搖頭輕笑,“娘安心休息吧,外面一切有我。”
蕭明楨離開了譚氏的臥房,站在院子裡,擡頭望天,原來離着中秋已經不遠了。不知不覺間,來到京城已經兩個年頭。身後還傳來譚氏的哭聲,蕭明楨嘆氣一聲,然後大步離去。
蕭明瑜沒有繼續關心大房的事情,不過還是斷斷續續的從下人們的口中聽到一些消息。蕭茂林調查小十一的死亡,結果被人從中破壞,最後不了了之。蕭茂林雖然沒有證據,卻已經認定是譚氏做下的。若非因爲蕭明楨的阻攔,蕭茂林就要一意孤行,休了譚氏。
譚氏又驚又怒,怒氣攻心,內傷加重,身體越發虛弱。蕭明琦擔任起管理內院的重擔,整個人都成熟了許多。對於做老姑娘的事情,似乎也看開了。
蕭明楨則是比以前更用功的讀書。
至於大房的內院,因爲這一系列的事情發生,那些姨娘們也都消停了下來。譚氏的手段太過毒辣,不出手則罷了,一出手就是要人性命。誰敢對上譚氏,那根本就是找死。即便沒有證據證明這一切同譚氏有關,反正大房的人都認定了是譚氏做的。
譚氏果然靜養身體,對外面的事情一概不問。
轉眼間又是一年冬天來臨。
蕭明瑜查看手中的信件,咦了一聲,宋家來京城了。這真是太過意外。她還以爲宋家會暫時在金州安家,畢竟宋子敬就在金州。等戰事一完,就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中州,保全宋家的產業。之前宋家明明停留在金州,爲何轉眼又會來京城。
蕭明瑜心頭好奇,於是吩咐下去,讓人去查一查宋家的事情。
兩天過後,就有了消息擺在蕭明瑜的案頭。宋家不光來了京城,而且早幾年就在京城置辦了產業。有店鋪有宅院有田莊,似乎早幾年,就打算全家搬遷到京城來。而且蕭明瑜好了解到,其實中州那地方,除了嫡出本家外,宋家的旁支,尤其是管着生意的,比如宋家秋的父母,這些人早幾年就紛紛以生意需要離開了中州,在全國各地紮根。雖然比不上在中州時候的家大業大,但是比起蕭家的元氣大傷,宋家真的是好的太多。只不過傷了點皮毛而已。
宋家爲何來京城,爲何幾年前就開始在做準備,蕭明瑜的人沒查到這其中的內情。不過隱約同太子的門人有關係。
又是太子門人,蕭明瑜冷哼一聲,暫且不管,太子那裡,她惹不起,所以最好的做法是避其鋒芒,悶聲發大財。
蕭明瑜將宋家來到京城的消息送給了大房和四房。大房那邊還沒關係,四房的廖氏心急如焚,自然是爲了蕭明的婚事。蕭家如今沒了老爺子,又分了家,宋子舟同蕭明的婚事,宋家到底是個什麼態度,廖氏迫切的想要知道。若是要退親,那就早點退,如此一來,她也有足夠的時間給蕭明找一門好親事。若是不退親,那就先將婚期定下,等兩家出了孝,就辦婚事。
廖氏想給宋家去了拜帖,過了兩天,宋家那邊纔給了回信,同意廖氏上門拜見。這將廖氏氣了個好歹。宋家也忒看不起人。果然蕭家垮了,宋家就可以在頭上踩上幾腳嗎?
廖氏沒法,爲了蕭明的終生大事,只能忍着氣去宋家拜見。
廖氏去了,韓氏則是問蕭明瑜,“明璇同宋子敬之間也有婚約,明瑜,你說我們要不要派人問問宋家的態度?”
蕭明瑜笑道,“娘暫時不急,這件事情等到來年再做處置也不遲。”宋子敬兩次救他於危難之中,蕭明瑜並非不懂感恩的人,宋子敬對她的恩情,她全都記在心上。所以關於此事,蕭明瑜這一次,打算正式徵求一下宋子敬的意思,儘量照着宋子敬的意思來辦。
“看來你是有主意了,那此事娘就交給你。等有了消息後,你告訴娘,娘出面同宋家談。”
蕭明瑜笑着點頭,“好。”
廖氏去宋家談兩個孩子的婚事,並不是很順利。宋家沒分家,大房佔了主導權。大房的意思對這門婚事不看好,想要退親。但是宋子舟是二房的人,主要還是要看二房的太太老爺的意思。二房的長輩,被大房蠱惑着,有些猶豫。倒是宋子舟極爲堅定,當着所有人的面,堅定的說道,既然同蕭明定了親,無論蕭家變成什麼樣子,他都會娶蕭明爲妻。總歸,大房要做背信棄義的人,儘管去做。二房堅決不從,至少他不會從命。
這讓廖氏又是感動又是擔心又是欣慰。宋子舟的人品果然沒得挑,蕭明能嫁給此人爲妻,是大福氣。廖氏心知肚明,宋家想要反悔,一來是因爲蕭家沒了勢,二來,在他們看來,蕭家四房也沒了錢。娶一個沒錢沒勢的兒媳婦回去,純粹就是在做賠本買賣。
於是廖氏私下裡同二房太太透露,等蕭明出嫁的時候,她少說能夠給蕭明準備三五萬兩的陪嫁。
二房太太心頭驚疑不定?四房能拿出這麼多錢來?那家裡人豈不是要喝西北風。廖氏神秘一笑,賣了個關子,只說她有賺錢的門路,不過沒有直接參與經營,只是入了股。剛得到上個季度的賬本,利潤很客觀。所以纔有底氣說,可以給蕭明三五萬的陪嫁。
二房太太有些懷疑,可是看廖氏如此篤定的樣子,又想起蕭家五房那邊,猜測四房莫非是跟着五房發財。若是真的如此,那廖氏所說的肯定就是真的。
其實二房的太太也不想做背信棄義的人,免得被人戳脊梁骨。那個蕭明,她也仔細看過,是個好姑娘。雖然家世差了些,可是宋家如今也不是什麼高門大戶。在京城的世族眼裡,宋家也就是個商戶而已。
再說了,蕭家四房同五房的關係向來都算不錯。娶了蕭明進門,那也就意味着同五房有了關聯。這門關係不一定能幫到宋家,但是至少結好了蕭家五房,給了宋家一個機會。
更重要的是,宋子舟的態度。大房的人不清楚宋子舟的脾氣,她這個做孃的怎麼能不清楚。
不過二房太太沒有直接答應,只說還需要考慮考慮。等有了結果會通知廖氏。屆時兩家再坐下來商量一番,看這門婚事到底要如何做。
廖氏懷揣忐忑的心,回到家裡。叫來蕭明,耳提面命,又叮囑嬤嬤,嚴格管教蕭明,絕對不能讓人在規矩禮儀上挑出蕭明的錯誤來。
過了半個月,四房突然派了人來給五房送禮,禮物很豐厚。不光是韓氏,蕭明瑜也是一頭霧水,不明所以。聽了來人傳話,二人才明白過來,廖氏送禮的用意。原來四房同宋家二房已經達成了一致,這門婚事要繼續做下去。即便大房不同意,二房也不打算妥協。
而宋家二房之所以答應,用廖氏的話說,都是沾了五房的光。所以特意派人送禮過來,感謝蕭明瑜給她賺錢的機會,感謝韓氏有一門好孃家,讓她能夠借勢。
蕭明瑜有些哭笑不得,韓氏倒是理所當然的收下禮物。還說道,“如此,你四伯母也算是了結了一樁心事。接下來就是明懷那裡。等仗打完了,明懷也能回來,同你四伯母他們一家團聚。”
蕭明瑜笑道,“這仗,估計明年就要見分曉。”
蕭明瑜派人送了一份回禮給四房,怕廖氏不肯收,就點名說是送給蕭明的。恭賀她心想事成。蕭明瞭卻了心事,整個人容光煥發。給蕭明瑜寫了信,信裡面都是最近以來的各種心情。蕭明瑜看後,則是給蕭明回信。一來二去,兩姐妹倒是用信件交流起來。每隔三兩天,兩家的僕人就要彼此來往一番。
蕭明楨得知後,也勸蕭明琦同兩個妹妹多來往來往。蕭明琦拉不下面子,也不肯服軟,故此不肯寫信。蕭明楨嘆氣,蕭明琦的脾氣,這輩子是改不了了。
眼看着進入臘月,家家戶戶都準備着過年的事情。蕭明瑜也不例外。這一日,正在準備禮單,打算過年的時候送出去。門房來報,說是珠寶鋪子上的掌櫃有事情稟報。
蕭明瑜讓人將掌櫃請進來。掌櫃直接說道,“姑娘,小的前兩天看到了宋子秋。不過她身邊沒有蕭明琿,反倒是嫁給了一箇中年京官做了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