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繡在那次的棄妹叛逃事件之後對於袁耀一直是沒多少好感官的,這次更不例外。留你在壽春給你口飯吃已經算仁至義盡了,居然還想癩蛤蟆吃我家小妹的天鵝肉,實在是個笑話。
但是讓張繡大跌眼鏡的還在後面,當張繡把此事當做笑話講給呂伶聽的時候,沒想到呂伶卻是腆紅着臉,用張繡剛好能聽到的聲音認真地說道:“我願意。”
張繡第一次體驗懵逼是什麼滋味了。賈詡誇袁耀的話張繡只當是老毒物在講冷笑話尋開心,但是這話從呂伶自己的嘴裡的意味就不一樣了。
難道自己離開的這幾個月裡,呂伶和袁耀之間還發生什麼其他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儘管不清楚到底怎麼回事,但是張繡卻是沒有想要細究瞭解的意思。笑話,張繡怎麼可能把情同兄妹的呂伶的終身託付給那個不學無術的敗家子袁耀?
並沒有在這上面過多去想,張繡卻是直接無視了呂伶的迴應,對於袁耀不自量力的請親自然也是置之不理。
相比於兒女私情,眼下的張繡有更多更值得去做的事情。比如,在袁曹生死決戰一觸即發的當口,張繡軍該何去何從的問題。
自二月末以來,張繡在黃河一線的眼線就不斷傳來重磅軍情。先是袁紹在鄴城誓師,徹底與曹操撕破所有情面,以討賊之名傳檄九州宣佈南征。並先遣河北名將顏良、大將淳于瓊爲正副先鋒,謀士郭圖爲隨軍司馬,發十萬大兵攻打東郡。緊接着袁紹自己移主力屯於重鎮黎陽,做出了力壓中原的姿態。
三月,顏良部兵鋒勢不可擋,接連攻破數座東郡城池,並圍曹操任命的東郡太守劉延於白馬城。劉延部雖然沒能來得及在河北勁卒圍成之前帶着軍民撤退,但是好在曹操留在黃河一線附近監視袁軍動向的大將於禁反應靈敏,及時帶本部兵馬與劉延兵合一處,併力守城待援。
顏良領軍強攻白馬數日不克,挑釁于禁劉延出城野戰也無果,只能等待後軍攻城器械到齊再作打算。
于禁和劉延在這邊給給曹操保住了一個橋頭堡,也爲曹操爭取了一個緩衝時間。身在許昌的曹操自然不能坐視戰局的發展,於是在最短時間內,曹操便集整了十八萬主力曹軍,一股腦向白馬進發。
而同一時間,袁紹號召天下諸侯一齊征討曹操的檄文卻是自徐州傳到了淮南。
張繡在袁曹大戰拉開序幕的這兩個月也是一直忙活個沒停,不僅僅需要補強自己的軍事實力,更關鍵的切實推行自己的新政。
相比較淮南,劉備的地盤更靠近也更容易接觸到袁紹勢力,因此河北的檄文先傳到了徐州,然後才傳到相鄰的淮南。
絲毫不出乎張繡的預料,隨同袁軍暗使傳遞檄文一道從徐州來的,還有劉備手下的元老級別的謀士——孫乾孫公祐。
至於孫乾來的目的,張繡用腳趾頭也想的出來,不過是劉備又一次準備倒向袁紹那邊,想要聯合自己共伐曹操而在中原攫取更大的地盤。不過這些心裡清楚就好,張繡是絕不會表露出來的,示敵以弱可是張繡的一個優良傳統。
讓自長沙郡公幹回來的專管外交辭令的蔣幹去接待應付孫乾,張繡卻是先暫時開啓了隱身模式後,拖延了好幾日才現身,在自己的鎮東將軍府接見孫乾。
孫乾的禮數很足。前幾天雖然找不到張繡,但是孫乾卻也沒歇着,而是滿壽春城裡外地跑,上上下下給張繡軍文武該打點的都打點了一遍。
這不,面見張繡,話還沒正式說,孫乾卻是親手托盤向張繡呈上了一條一大塊精緻寶玉鑲着的衣帶。
古人的衣物都很寬鬆,那時候也沒有皮筋皮帶之類的來束緊褲子,窮苦人一般都用根繩子栓褲腰帶,而富人則選擇用各種名貴綢緞珠寶鑲嵌製成的衣帶來束衣提褲。而且一般而言用寶玉鑲綴的衣帶最爲高端大氣上檔次,畢竟玉本身就象徵着極度的富貴,而且從實用角度講整塊的方玉也方便提系衣褲。
孫乾呈給張繡的這條玉帶一看就知道並非凡品。站在堂上右邊的一衆武將在這條玉帶拿出來以後卻是一齊瞪大了眼珠子嘖起了嘴,而左邊的文臣謀士們卻都是先仔細打量了下玉帶的成色,然後大都不約而同嘆出一口氣。
張繡自然明白自己手下人都怎麼想的。對於武將而言衣帶的作用更甚於常人。不僅有固定鎧甲的作用,衣帶正前面的物什也有着保護肚臍的功用。不同材質的衣帶也往往彰顯這不同的身份,銅帶、鐵帶、金帶各自代表着不同階層的將領。當然,玉帶這種易碎的腰帶對於常常上馬穿甲舞刀弄槍的武將們只能看看玩玩而已,卻是不能像文臣那般可以時常戴着更進一步顯現文儒的氣質。
而一衆文臣謀士們的一齊嘆氣也是有其原因的。這條玉帶的珍貴程度,某種程度就代表着今日孫乾所求之事的重要性。同樣的這也是對於張繡的一種暗示。
只是此刻張繡心裡卻是另一種想法:湊,怎麼又是一個送玉的?
玉帶遞到眼前,張繡卻是立即辨識出了這是一塊宮廷御用的頂級玉帶,心底生疑,問道:“孫從事,此物,應該只有公侯之上才佩戴的起吧?”
孫乾眯笑起了眼睛:“將軍好眼光,此物,卻是當今陛下曾戴過的聖物,乃我家將軍在許昌時爲陛下認爲皇叔時親手所賜。此番孫某前來淮南,徐州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我家將軍便特意囑咐帶此物以送鎮東將軍,以報去年張、高二位將軍相援之恩!”
滿堂的人倒抽一口冷氣,原來是皇家御物啊,這劉備也是膽子夠大,竟敢將皇帝親賜的物品隨意贈給他人,這要是十幾年前絕對是個罔視君王、蔑視皇權的死罪,在現在也會落個不大不小的把柄,他劉備送人東西難道不帶考慮的麼?
張繡卻是心思更沉,再仔細打量一番玉帶,卻是忽然站起,抽出侍立在身側的親將周倉的腰刀當空劈下!
面前的孫乾也沒預料到張繡會突然來這一手,雙手端着玉帶呆立當場。
綴着皇家寶玉的綢帶被利刃一刀兩斷,內裡一條白色綢帶掉落在地。
滿堂皆驚,顯然所有人都沒有預料到張繡說動手就動手。雖然動手的對象並不是針對人,但是毀壞皇家賜物也是一個不小的麻煩。
不過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還是大都放在了孫乾手中那條暗藏玄機的玉帶和落在地上的那條綢帶上。
張繡將腰刀插回周倉腰間,從容盤腿坐下。
孫乾此刻還沒有從被張繡一眼識破玄機的震驚中緩過勁來!
開什麼玩笑,聽說最初此物經過曹操奸賊之手也沒被被看出什麼不同,而董國舅爲了破解玉帶的秘密,不眠不休了好幾個日夜,最後還是在機緣巧合下識得了陛下藏於玉帶中的血詔,但是爲何張繡卻是打眼一看便知道此中有隱秘?
孫乾想破腦袋估計也不會想到,在他看來異常匪夷所思的事,在張繡這兒卻只是一個耳熟能詳的演義段子而已。事實上張繡對於真實歷史上是否真的存在衣帶詔這碼事還是存在質疑的,不過現在看來,卻不是空穴來風。
想不通其中的緣由,孫乾也只能強擠着笑臉先誇一波張繡:“將軍慧眼如炬,一眼就識得這衣帶詔,卻是我大漢之福,得鎮東將軍助力,我大漢中興更加有望啊!”
在場的不少人臉立馬就黑了,這孫乾先入爲主的功夫也是強啊,我們還沒表過任何態度,你就直接把我們拉上戰船了。
孫乾腆着臉,從容不迫的從地上撿起那封血寫的衣帶詔,故意抖了抖自己肩膀,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振聲道:“皇天再在上,天子有詔,爾等接旨!”
從上一句孫乾的話裡,在場的張繡軍文武都聽到了這條御用玉帶裡原來藏的是一個詔書。所謂“詔”,自然乃天子御用的詞,至於詔書裡面的內容其實大多數人都猜得到,不過所有人都沒猜到的是,孫乾這廝卻是當堂要充當一回“天使”,當堂宣讀這道詔書。
不過仔細想想也是,若是想張繡更簡單容易的答應詔書所令,當着衆人的面將其念出來也不失爲一個良策。再說在場也只有張繡軍高層的文武主幹,萬萬不存在泄密的風險。
心裡暗罵一聲孫乾多事,張繡卻不得不站起身接詔。下首的一衆張繡軍文武見張繡起身,也是和張繡一齊做出了躬身洗耳狀。
相比後代明清時期臣子動不動就跪拜在地,秦漢時期的君臣禮節卻是還沒發展到那種低俗嚴苛有違人性的程度。在兩週及秦漢時期,實際上甚至不用站起來躬身稟手,你坐着接旨都可以,只要你做出低頭謹慎認真聆聽的姿態就好。當然後面這條不成文的要求對於董卓曹操之輩並不適用。
“朕聞人倫之大,父子爲先;尊卑之殊,君臣爲重。近日操賊弄權,欺壓君父;結連黨伍,敗壞朝綱;敕賞封罰,不由朕主。朕夙夜憂思,恐天下將危。卿乃國之大臣,朕之至戚,當念高帝創業之艱難,糾合忠義兩全之烈士,殄滅奸黨,復安社稷,祖宗幸甚!破指灑血,書詔付卿,再四慎之,勿負朕意。建安四年春三月詔。”(全文取自三國演義段。)
孫乾悲昂交加地念完衣帶詔,旋即將衣帶詔高懸於手示意衆人查驗真假。綢書上的血字早已發黑,但是右下角那一小方璽章卻是保持着耀眼的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