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良文丑雙雙戰敗,給予了袁軍上下極大的震動!
實話說,白馬之戰和延津之戰袁軍雖然皆敗,但是也不是敗的有多慘。雖然前後折損的士卒過萬,戰馬糧草輜重什麼的也被曹軍繳獲了不少,但是這些對於兵多糧足的袁軍並沒有多少實質性的影響。兩相比較,河北雙煞的接連吃癟對袁軍士氣和南征前景的影響更大。
好在這一次袁紹本人南征中原的信念前所未有地堅定,並沒有因爲文丑顏良兩人的一時之敗而動搖心中埋藏了很久的問鼎中原的信念。是故文丑顏良二人回營請罪之時,袁紹卻是並未加以責罰,仍對這兩人委以重任。
袁紹此舉,並不僅僅只是因爲需要安撫軍心,勉勵兵將積極對曹軍作戰。對文、顏二人的寬容,其實還有着一個不足以爲外人道矣的原因。那便是袁紹對文、顏二人非比尋常的親寵。
袁紹本人其實是一個很奇怪甚至於矛盾的人。對於家族血親,袁紹一方面可以背親求義,不顧自己叔父袁隗的性命安危高舉反董卓的大義,可以爲了政治資本和利益與自己的親兄弟袁術翻臉成仇,背地裡相互使詐仇殺。但是另一方面,對於自己膝下的四個兒子,或者與自己有直接的依附依賴關係的血親後輩,袁紹卻是異常寵溺,個頂個都捧若掌上明珠。此次親征曹操,河北四州的軍政,便是自己三個成年的兒子和一個外甥分別掌管的。
對於手下效命的文臣武將,袁紹也具有着明顯的兩面性。比如麴義,儘管麴義統率着先登營大破公孫瓚的絕對主力——白馬義從和幽雲鐵騎,幫助袁紹在統一河北之路上取得決定性的一戰勝利,但是最後,袁紹一句輕飄飄的目無主上,罔視法紀便將麴義格殺。說麴義功高震主吧,其實並不至於,麴義一個徹頭徹尾的武人對四世三公的袁氏有什麼威脅?倒是如果說麴義恃功驕狂更合理一些。
但是話說回來,文丑顏良兩人也不是什麼謙遜讓人的好貨。爲何袁紹自討伐董卓起到一統河北,再到現在征伐曹操,卻一直親信重用文顏兩人,並特准這兩人可持劍帶甲進廳入堂。這種態度和待遇上的巨大差別的原因,想必只有袁紹本人心裡有所計較和答案吧。
但是白馬和延津兩次戰敗最終是不能沒有一個解釋的。於是最終,曾在白馬之戰擔任顏良副將的淳于瓊,以及在延津之戰中擔任文丑副將的韓猛,卻是都被調離了原先在中軍序列中的統兵職位。淳于瓊還好點,被任爲袁軍的後軍都督,肩負起看守調度糧草軍需的重擔。而韓猛卻是被調任爲後軍副都督,專職從大後方往前線來回押運糧草輜重。
稍整數日,袁紹終於下達了南渡黃河北流的命令。
黎陽水門大開,數以千計的戰船舟舶夜以繼日開始擺渡袁軍主力戰兵與各種糧草物資器械。當然,僅憑着這些北方工匠製造的小噸位的船舶要運送整個袁軍過河不知道拖到猴年馬月,袁軍龐大的民夫隊伍卻是在這幾日早已在河水較平緩開闊的白馬津附近搭建滿了可供戰馬與士卒通行的浮橋。
而曹軍一直也沒閒着,這些天忙着將黃河南北流之間的民衆物資將南岸搬遷,在袁軍主力徹底渡過黃河北流之前,卻是送給了袁軍一個堅壁清野之後的廣闊地域。
又是數日,因爲曹軍再也未曾出戰襲擾狙擊的緣故,袁軍以磅礴的氣勢再渡黃河南流,袁紹親自統領着中軍,左右兩翼分別爲文丑顏良兩員大將統領,三軍齊進,逼近了曹操守衛中原的最後一道大門——官渡隘口。
一改以往的鋒芒畢露,曹操這一次卻是選擇了堅壁營壘閉門不出。任憑袁軍將卒多端挑釁辱罵,甚至於袁紹親身出面搦戰,曹操都是不予置理。
這一戰曹操也是準備了好久了。雖然沒有積攢充足的糧草軍需,也沒有訓練武裝起來足夠的兵馬,但是曹操對於此戰的戰略謀劃卻是不少。就好比這官渡隘口,曹操事先就掐準了袁紹一定會選擇集中主力突破黃河中線直擊許昌的攻略,於是並不在他處佈防,而偏偏選擇了官渡這一處要緊隘口暗中築防。
原本的官渡倒無多少出奇之處,就是一個連接河北河南兩地的津渡而已,地理地勢很一般。但是經過曹軍數個月的低調築防,此時的官渡卻是就地取材的用河沙泥土人爲地修成了一座易守難攻的隘口。曹軍的營盤就建在沙堆之上,沙堆的高度既可以保證曹軍不被袁軍蓄水放淹,也使得曹軍佔有居高臨下的便利。
這種急攻難下的情況下,向來愛惜羽翼的袁紹自然不會做無所謂的犧牲。搦戰不成,袁軍也不派炮灰去試試曹軍的防守強度,而是在官渡以北也紮下了營寨,做出了與曹軍對耗到底的姿態。
雖然此次雙方懸殊甚大,袁軍七十萬而號稱百萬,曹軍十八萬而號稱三十萬,但是袁紹這個決定卻是十分符合他以往的作戰風格——穩紮穩打,步步爲營。
……
半月之後,黃河一線的戰報卻是同一時間傳到了劉備和張繡兩人的手中。
雖然袁曹交戰的消息是同時爲劉備和張繡兩人所知,但是這並不是說劉備和張繡兩大集團的情報網同等發達,而是因爲,得到消息的時候,劉備與張繡兩人同處同一地點的緣故。
雖然早已決定了此次征討曹操用張勳的淮南兵做主力,但是張繡可沒想着輕輕鬆鬆就將劉備糊弄過去。畢竟張勳曾身爲袁術的舊將,與劉備集團的關係素來不好。雖然說以劉備的爲人和性子,絕不會顯露出一點一絲看不起張勳的意思,但是忠義無雙關雲長和火爆脾氣猛張飛可不一定給張勳好臉色。
所以最後左想右想,張繡覺得還是自己此次親自掛帥的好。畢竟此次出征之事往大了說,是決定未來數年之內中原局勢走向的大戰,袁紹、曹操乃至劉備都有親自披掛出征,張繡雖然有着積攢實力厚積薄發的心思,但此時卻也不能完全置身事外。
劉備時年已經將近四十,古曰不惑之年。而張繡不過三十而立出頭,兩人年紀相差不小,且劉備貴有漢室帝胄的身份,而張繡不過一介西涼軍閥出身的“匹夫”,按理說這兩人對對方都不會有太多感覺,但是事實是,自打剛傳來張繡親自領軍要從淮南趕來彭城會盟共圖伐曹匡漢大業的消息,劉備便是親自趕赴泗水邊相迎,並令徐州民官對待張繡軍通行後勤諸事一應優待。而張繡這邊卻是在出淮南的時候便頒下了軍令,不得擅動徐州士民一針一線,甚至於失手摺了徐州一根麥穗,也會受到重罰!
爲劉備出城親迎,張繡也向寬厚下士的劉皇叔表示了自己此次會盟的赤誠之心。當下便是令張勳全權掌軍開往彭城城外立營,而自己只帶親將胡車兒一人以及三百武威營親衛隨劉備進城議事。而至於周倉李豐曹性等以往隨身不離的親將,此次卻是一個沒帶在身邊!
劉備這一次也深爲張繡的赤膽誠心所震撼了一把,這不,把張繡迎進彭城,劉備卻是直接安排張繡與自己同住一府邸,並將原府中的護衛撤到府外警衛,由張繡的武威營親衛戍衛府內!
“許久未見,胡統領卻是愈發的雄健了,聽聞壽春一役,便是胡統領一刀了斷了曹賊惡將典韋性命,當真文錦麾下虎將耶!”深諳捧人藝術的劉備卻是並不直接誇張繡,而是吹捧起了張繡身側半步不離的胡車兒。
胡車兒乃是羌胡人,中原官話不甚通解,雖然也會說一些關中雍涼土話,但是卻也不擅對外人開口,只能連憨帶窘的一笑作爲迴應。
於是張繡便替胡車兒回道:“哪裡哪裡,曹賊那邊還有一位虎癡兒在呢,待擒殺此獠之後,這天下間纔可有人尚稱得上虎將二字。皇叔厚贊,萬謝不辭。”
愛將受捧,身爲主公的張繡自然臉上有光。說的話雖然謙讓,但是張繡的神態卻是很明顯以自己這位怪胎親將的異力和武勇引以爲傲的。畢竟力負五百斤,日行七百里可不是吹得。
臉上有面子,張繡也不吝對劉備的贊言:“提起來,還是皇叔麾下的武將更爲不凡啊,且不說關、張兩位將軍,就說皇叔身側這位名叫陳到的親將,雖然樣貌平平,但卻……”
腦中忽然一道閃電擊過,幡然醒轉的張繡卻是忽然心中打了一顫,差點擡手要扇自己兩個巴掌。怎麼回事,怎麼能把陳到的名字說出來?
劉備此刻並沒有任何表情上的變化,對於張繡突然的斷話也是沒有任何的特殊反應。甚至張繡提到的陳到,也是冷峻着臉龐,連眉毛絲毫不動。
儘管對面兩人沒有任何特殊反應,但是張繡卻仍然捕捉到了一絲氣氛的不同尋常。正在想着怎麼將自己會得知隱將陳到之名之能的話圓過去,張繡卻是正好瞅見了周圍有一個神色略顯慌亂緊張的劉備軍士卒看着自己和劉備這邊。
“呔,門口那廝,汝哪家人馬哪營士卒?鬼鬼祟祟四處瞟視意欲何爲?”張繡突然迸發氣勢,豎眉冷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