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較張遼軍與紀靈軍的半路火拼,高順軍與陸勉軍卻是中規中矩,到達張繡指定的地點——蕁山,各自擺好陣勢才展開對決的。
陸勉此戰也亮出了本部精銳,五百重甲淮南兵作爲本部中堅力量,硬是扛住了高順部四面衝擊,最後還是高順親領本部五百陷陣營衝陣,才戰敗了陸勉軍。
先說張勳和陸勉精心武裝訓練的五百重甲淮南兵,卻是張勳參照了張繡的飛熊兵,有感而發,在本部四萬步卒中精挑細選了兩千個頭低矮卻長得十分粗壯的淮南兵,在普通重甲的基礎上,特製了一批足以防護一般箭矢的加強版重甲,每人再配備一柄極厚的大盾,手執槍戈,腰帶佩刀,全副武裝。
飛熊兵全身都是精鐵打造的甲冑,可抵禦強弩硬弓以及尋常刀戈,性能比之尋常的將軍戎裝只高不低,造價也是相當昂貴。
當年董卓掌控洛陽朝廷,窮極天下膏脂,用盡涼州精鐵,不過武裝了三千飛熊兵。而目前淮南正處於百廢待興的階段,錢糧缺口相當巨大,張勳貴爲張繡四大將之一,也只能自己籌建這支精兵。回收利用盡了淮南庫積的報廢兵甲,才勉強鍛造出了兩千精甲。但是其質地與性能,和飛熊甲相差太多。
一般的重甲兵配備的重甲,因爲成本問題,其主要材料是生鐵和實木,要害部位用鐵,一般部位就是實木。張勳所謂的精甲,其實還是鐵和實木鍛造的。只不過提高了生鐵的比例,加厚了木甲和鐵甲的厚度。實際上不過是普通重甲的加厚版本,一般的士卒已經不適應這種厚度達五釐米以上的臃腫甲冑,所以只得挑選了兩千最爲精壯的淮南兵裝備。
此次演練,陸勉是帶了五百這種士卒來的。雖然本就身材較爲低矮的淮南士卒穿戴其一套極厚的盔甲樣子十分臃腫滑稽,但是實戰效果確實不錯的。這五百重甲營加上五百普通重甲兵,以防守陣型力敵高順軍步卒不落下風,抵住了高順指揮下李通、劉闢、龔都、廖化四將的合擊,甚至還有餘力反擊。
這逼得高順不得祭出精銳陷陣營,五百精裝陷陣士上場就是不一樣,以特製武器長錘大破陸勉軍重甲盾陣,隨後李通劉闢龔都廖化四將各率本部士卒掩殺入陣,陸勉獨力難支,最終落敗。
全軍演練一個白天便結束。雖然過程中出現了相當多的意料之外的場景,比如張遼不曾料到紀靈軍敢破罐子破摔,陸勉軍弱兵寡將卻是讓高順軍大費氣力,最終演練還是以一種衆人提前預料的結果結束。張遼部勝紀靈部,高順部破陸勉部。
剛分出勝負,一直緊隨參演各部的判定官便傳達張繡在演練之前的口令:各部將校,無論大小,在安排本部士卒返回南校場之後,須單騎前往芍亭。“兵比”結束,接着便是“將比”。
芍亭,是芍陂的地標性建築。芍陂的名稱最初也是由芍亭起的。
張遼軍和紀靈軍先分出勝負,接到隨軍判定官的通令,張遼紀靈橋蕤等人顧不上休息,安排了麾下部卒返回南校場的事宜,即刻策馬馳向芍亭。
兩部掛名將校共十三騎,稍整衣甲,便一同策馬馳往芍亭。
……
落馬山。
落馬山並不高,充其量十餘丈而已,其實更像一個小土包。起名如此並不是因爲這地險峻,馬兒登不上去,而是因爲這小山包附近是一大片沼澤,人過倒沒多大事,如果是馬兒過則需小心注意陷進去馬蹄。
去年淮南一場大旱,這片沼澤本來都乾涸了,但是最近一場瓢潑大雨,卻又使得落馬山附近恢復了一點水澤風貌。枯死的老樹旁邊灌草再生,一片生機勃勃。
以張遼紀靈爲首的十三騎縱馬到了這裡,紛紛提起了精神,小心駕馭戰馬,緊盯着地面,防止馬蹄被水草絆了或者踏進暗澤裡面。
道路上還有一個水澤積着水,策馬在最前面的張遼絲毫沒有猶豫,一拉馬繮,縱馬作勢躍過。後面的十二騎也有樣學樣,紛紛拉起前蹄飛躍泥澤。
最後面的是軍職最低的梅成梅乾兩兄弟,他兩一路並馬而行。跨越水澤的時候戰馬同時前蹄騰空,兩雙後蹄正要蹬起,就在這時,異變突起!
平靜的水澤裡面躍出一物,顏色土黃,形狀神似一條丈長的草蛇。
“草蛇”自水澤中一躍而起,彈打在兩匹馬的馬腹位置,連帶着兩匹戰馬的兩雙後蹄牽扯住。坐在馬上的梅成梅乾兩兄弟不曾看到馬肚子底下的異變,吃了馬肚子下面的暗虧直到倒地都沒有反應過來。
這兩親兄弟翻滾落馬,胯下戰馬倒在水澤裡面,撲騰起一團好大的泥水,濺得這兩兄弟狼狽不堪。
前面的雷薄陳蘭雷緒魏越成廉五人聽見響聲,忙回頭查看出了什麼事情。就在這時,道路兩旁卻是飛出幾十團仍舊是土黃色的什物,在梅家兄弟落馬的一瞬間,卻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向其餘十一騎。
只顧勒馬轉頭的雷薄陳蘭五人當場中招,幾乎每個人的頭上臉上都中了那一團什物。就連前面的張遼紀靈六人也是沒曾料想路邊會有埋伏,中招者不少。
這還沒完,下一波飛物緊接着跟來。這次的飛物倒是沒先前的團團什物來的猝不及防,張遼紀靈幾人倒看得清是什麼來襲,皆是一拳粗的竹筒木棍。
先前那一團團什物其實是泥團,擊中雷薄幾人的臉部頭部後的力道已經讓雷薄等人有些發懵了,更別說水泥遮掩住視線,五個人居然沒有一個完全躲過投擲而來的棍棒,悉數落馬。
張遼反應最快,泥團和棍竹沒有擊中他一個。紀靈體型魁梧健碩,捱了一記正中正臉的泥團和兩支棍竹,卻是騎在馬上絲毫未動。
藏身水澤灌叢的埋伏者們終於顯身,不過卻不急着掩殺,卻是投擲有鐵球做墜的羅網,將張遼紀靈等人罩在其中。
這下張遼紀靈也不淡定了,因爲投網者足有三十人衆,兩人投擲一網,攏共十數張網一個接一個從天而降,非神兵利器不可破!
倉促之下還是張遼率先反應過來,高喊一聲:“躲馬腹下!”便一腳離蹬,另一腳掛着馬鐙來了個倒掛金鉤,身子躲在自己戰馬馬肚子下面。
紀靈橋蕤兩人也是有樣學樣,憑藉着馬術躲在馬腹下面。其餘人等卻是沒這麼好的運氣,皆被十數張網纏住手腳受困。
而張遼卻是在馬下抽出了腰間利劍,劃開自己馬背上的羅網,但是就在他從網中鑽出的一瞬,卻是正看見山包上面站着一道英武異常的身影,一雙猿臂執一柄強弓,上搭一支羽箭。
那英武的年輕面孔張遼不曾見過,但是他見過那支某人專用的羽箭!
箭頭是實打實的精鋼,配上那柄牛筋弓拉開的弧度,張遼絲毫不懷疑此箭不足以在三十步之內釘穿自己的鎧甲。
紀靈和橋蕤緊接着一齊破網而出,被突然襲擊搞得暴怒的紀靈大將軍卻是怒喝道:“何來的亂賊,敢在壽春治下放肆!”
拉弓執箭那英武年輕人卻是箭頭微轉,毫無徵兆便鬆開了弓弦。
那弓似滿月箭似流星,直奔紀靈而來!
紀靈什麼級別的武將,一流不算,二流頂尖還是沒人不認可的。
但是這一次,這一毫無預兆一箭,紀靈卻是沒有防住。
三尖兩刃刀只擡起一半,這一箭卻是已經射穿了紀靈的盔纓!
與死神擦肩而過的紀靈卻沒有停止他舉刀格擋的動作,因爲山包那人放完第一箭並沒有收手,極爲嫺熟搭上了另一支羽箭,拉弓便射!
第二箭仍是穿過了紀靈的盔纓!
這下紀靈不敢再動了!
見張遼紀靈橋蕤三人安分下來,猿臂執弓者便不再射箭,卻是用腳踢了踢旁邊草叢一下。
那“草叢”忽的一顫,接着便有一人從中爬了起來。那人一襲白衣,從地上爬起來甚是幽怨地瞪了旁邊猿臂英武者一眼,不留痕跡拍了拍屁股上的腳印。
紀靈此時也是發現了猿臂者所使箭矢自己十分熟悉,心中當即有了計較。熄滅怒氣,依舊冷聲道:“大丈夫身懷百步穿楊之技,就應當堂堂正正立身於疆場,何必要學鼠輩之流使這些下三濫的招數?”
毫無疑問,紀靈所說的“鼠輩”,明顯指的就是陪伴張繡左右的弓騎親將——曹性。對於這名出身呂布舊部,而且偏愛背後捅刀放暗箭的現張繡親將,紀靈沒有絲毫好感。見到猿臂者使用的武威營專用箭矢,自然而然把其當成了張繡親衛中的曹性部下。
當然,這也一定程度反映出來了淮南系與溫侯系的互不相容。同樣都是歸化降將,紀靈橋蕤等人投誠的時候可是帶着數以萬計的軍馬,而張遼高順等人卻只是帶着數百殘兵敗將投誠。而現在的結果卻是以張遼高順爲首的溫侯派佔據了張繡軍事集團的大多數統領權,這如何不讓以紀靈張勳爲首的淮南系感到憋屈。
紀靈話音剛落,卻見那猿臂者眼中精光爆閃,忽的將手中牛筋強弓連同箭矢扔向旁邊。右腳微微一挑,一杆鋼槍旋即自地上的草叢而起,穩穩落在猿臂者手中。
猿臂一抖,鋼槍上的塵泥隨之抖落。這名方纔兩箭震懾三將的英武豪傑,將槍頭直指紀靈:“正兵相交,吾亦不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