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手那人正是劉曄。那賊眉鼠眼的文官一見劉曄站了出來,臉上立馬露出了不快之色,好似劉曄和他是死對頭一般。
劉曄向着劉勳作揖說道:“屬下並不敢揣摩上意,但是有一些陛下問臣的話,卻要對將軍說一說。”
“想必諸位都知道陛下前些日子派使者去江東向孫策借兵的事情吧。那孫策忘恩負義之徒,自稱江東未平,一兵一卒也不曾還給陛下,居然還索要玉璽,陛下因此又是吐了幾口龍血。就在今天早上,陛下卻召臣入宮,只因臣對丹陽有點了解,問了臣一些事情。”
劉曄看向劉勳,故作一副欲口難言的樣子。劉勳立馬揮了下手:“但說無妨!”
“陛下先問,要是把丹陽治所宣城送給孫策,能夠借得多少兵馬。臣說五千江東兵。陛下又問,要是派人收復劉繇所侵佔的丹陽屬縣,甚至趁勢拿下豫章郡,再把這些都給孫策,能夠借多少江東兵?臣回答說,至少兩萬,並至少會遣兩員上將相助。”
“陛下便讓臣下去了,只是臣剛出宮,便看見有御林侍衛急忙忙地出來,臣問他們何往,這些侍衛並不多言。之後臣只得回家了。”
劉勳面露狐疑之色,招手招過一名小將,問道:“今天皖城有什麼情況?”
那將領忙取出一份竹簡,一邊遞給劉勳一邊道:“末將是準備此次議事後再例行上報的。”
劉勳不耐煩地搖了搖手:“你現在就念!”
“早起,陛下忽然想吃松江鱸魚,限黃門侍郎三天之內……”
“……”
“從事劉曄早間入宮一次。”
“大將軍陸勉,駙馬都尉黃猗……等人奉詔入宮議事!”
劉勳瞬間奪過竹簡,掃視到方纔那一條,連續看了好幾遍,忽然將竹簡摔在地上大罵道:“竟敢如此,爾敢如此!”
劉曄默不作聲地退回隊列,那長得賊眉鼠眼的文士此時卻是趾高氣揚起來,在劉勳面前邁了好幾大步,揚聲道:“陛下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不僅要把我們大將軍發配到丹陽那個窮山惡水的地方,還要讓劉將軍你幫他打下劉繇的豫章郡。最後一紙詔書召回將軍,再把丹陽和豫章一起送給孫策那個白眼狼換取兵馬支持。陛下這算計,哎呀我等自愧脫了鞋也趕不上啊!”
劉勳此刻卻是再沒有顯示一絲他對這悖主之言的不快,臉色只是陰沉地要滴下水。
劉曄下手那名耿直文官此刻卻是再也忍不住,站了出來直指賊眉鼠眼文士:“陛下九五至尊,豈容爾等非議!有道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身爲臣子,只應該爲君王分憂,而不是背後……”
“住口!”劉勳狠狠擺了一下袖子。
劉曄此時也站了出來,看樣子是想替剛纔那位耿直文官說話:“將軍如今之策,應當是先上表以身體有恙爲由請辭,這樣陛下就不會讓將軍去攻打豫章。然後推薦袁胤或者大公子爲廬江太守,這樣陛下就不會覺得將軍您功高震主,相反還會重重賞賜將軍,甚至有可能繼續讓將軍保留這廬江太守的……”
譁~利劍出鞘的聲音。劉勳右手執劍,一劍將案几劈爲兩半。
“他袁術何德何能?能騎在我劉勳頭上拉屎!別人都看他袁氏四世三公的面子,我琅邪老劉家也不是沒出過三公,爲什麼一定要爲他賣命?”
“笑話,什麼身體有恙,裝什麼病,本將軍好得很,還要征戰天下呢!怕什麼狗屁功高震主,我欠他老袁家的早還完了,現在沒工夫陪着他做什麼春秋皇帝夢!”
劉勳在上面一手拿劍,大嗓門罵着袁術。手下一衆文武噤若寒蟬,連劉曄都閉目神遊了,只有賊眉鼠眼的文士神清氣爽的樣子,一副‘劉勳你終於開竅了的樣子’。
等待劉勳出完了氣,劉曄又是重重咳了一聲,好似又要勸劉勳盡忠義之道。那賊眉鼠眼文士見狀急忙搶在前面先開口。
“依我看,陛下現在身體不好,時常咳出龍血。而且張繡已經發兵廬江了,要是陛下見了張繡又想起月前的敗績,恐怕又得忍不住咳血。這就是我們這些做人臣的沒有盡到臣道了。”
“聽說江南的鹿茸人蔘補血,而且陛下不是愛吃松江的鱸魚嗎,乾脆先派人護送陛下去丹陽行宮修養,等待將軍收復淮南,再把陛下請回來也不遲嘛!”賊眉鼠眼文士已經是愈發得寸進尺,直接向劉勳慫恿。
只是還不等劉勳考慮,此時突然門外一聲大喝:“你是誰?幹什麼趴在窗邊?”
居然有人在太守府偷聽!
劉勳三步並作兩步,打開房門,正見一個侍衛打扮的身影,快速向中院外奔跑,而另一個侍衛拔刀就追!
這還得了,倒不是怕你向誰告密,這廬江現在還沒誰我劉勳怕的!只是讓你逃出太守府,豈不是等同給我劉勳這老臉一嘴巴。
於是劉勳也提劍追了上去,此時整個太守府也被驚動了,各個房間涌出來衆多侍衛。
那侍衛身影雖然矯健,但劉勳的太守府蓋得實在有點大,而且劉勳議事的大廳離中院門實在有點遠。這名侍衛只跑了十幾步,院外就衝進來幾名侍衛。
這侍衛也不含糊,直接亮劍就上。刀光劍影,劉勳的幾名院外侍衛居然都被刺中了要害,倒地流血不起。
什麼情況,自己怎麼不知道自己手下還有身手這麼厲害的侍衛,深藏不漏啊!
但是這侍衛只是一個人,等他殺倒身前幾個人,院外又衝進來十幾名侍衛半包圍住了他。
劉勳冷哼一聲道:“誰派你來的,居然敢竊聽軍機要事!”
那侍衛不答話,又要衝進人羣廝殺。此時院外又衝進來一羣太守府甲士,看到突圍報信無望,這侍衛也是萌生了死志。直接掉頭,吶喊着衝向劉勳:“逆賊,居然敢圖謀陛下,我必誅之!”
劉勳也是嚇了一跳,沒想到這侍衛居然調頭殺向自己,一副拿命換命死不足惜的派頭,心中一時也是驚駭萬分,連退了兩步。
劉曄在此時站了出來,從劉勳手裡搶過寶劍,和那侍衛戰在一起,兩人又是一陣刀光劍影。
周圍拿劍的侍衛和拿長矛的甲士卻是沒有一個人向前。倒不是他們怕誤傷劉曄或者還是其他什麼原因,而是他們十分相信劉曄的劍術。
人家劉從事可是十三歲就開刀殺人了!僅僅十三歲就殺了自己父親寵信的一個侍者。
而且二十幾歲還殺了聞名整個淮南的超級豪強鄭寶!鄭寶當年有多麼剽悍,淮南人都知道!劉曄專門培養的門客都不敢下手,還是劉曄操起佩劍,直接斬殺了鄭寶。
而且沒使什麼陰招。雖說請鄭寶喝酒,可鄭寶也有提防,而且鄭寶本人其實根本不好酒。兩人是實打實幹了一架。
最後的結果是劉曄聞名於淮南!
果然,不過十招,劉曄就一劍刺中那侍衛胸口,眼看着是活不成了。
劉勳接過劉曄還回來的劍,調頭就回大廳。
“這人劉從事處理了吧。那個誰,你剛纔說什麼,讓陛下去丹陽行宮?這建議不錯,很是爲陛下龍體考慮啊!”
劉曄做事周密,這事交給誰都不如給劉曄放心。而且能把他支開,免得他對陛下出遊丹陽的事情又囉裡囉嗦。
劉曄不喜不怒,領命稱是。
只是沒人看到,劉曄走的時候和那名賊眉鼠眼的文士對視了半秒鐘,然後兩人各自調頭就走。
……
太守府後面有個池塘,通過一條暗河直通長江,幽深靜謐。只是一般沒人來,因爲太守府經常把一些幹得不好不稱心如意的僕人侍女在夜裡弄過來。
劉曄帶着兩個太守府侍衛,走到池塘邊,一名侍衛問劉曄:“劉從事,這人就這麼丟塘裡?”
劉曄自然知道這侍衛什麼意思,無非就是想賺個死人財,扒一扒死人衣服,拿點財物。
劉曄依舊是不喜不怒:“隨你們,不過你們也知道此人的身份。太守府現在也在大搜查,要是你們一不小心拿了什麼暗藏玄機的東西,呵呵,劉管家可聽下人解釋的習慣。”
這兩名侍衛皆是一陣膽顫,就要直接丟屍體下去,劉曄此時卻喊了一聲停,伸手去摸屍體鼻息。
摸完鼻息又摸心跳,確認後襬了下手,那兩名侍衛趕緊像丟晦氣一樣把屍體丟出去老遠。
“還是劉從事做事認真,死人都要一再確認!”另一名侍衛諂笑着說道。
劉曄沒說什麼,眼睛最後看了那漂浮在池塘的屍體,邁着不慌不忙的步子走了。
三人走遠,池塘一個黑暗的小角落忽然悄無聲息伸出一條竹竿,竹竿上面綁了竹鉤,直接向漂浮着的屍體衣服勾拉。
屍體很快被竹鉤拉倒另一個岸邊,一個一身襤褸骨瘦如柴的老頭費力把屍體拉上岸,便去扒拉屍體的衣服。
“這衣服,只有胸口有洞,嘿,倒不是怎麼難補。明個送城東孫寡婦那兒補補,到當鋪那兒還能換好幾天的口糧呢。”
“咦?這硬硬的是什麼?”
“啊!老天爺顯靈了嗎,居然有一串錢!我老漢可是好今年沒見過這麼一串錢了!”
“咦?這胸口怎麼還有油紙?油紙沾了點血,沒事,就這紙都值半吊錢了!嘿幸虧今天胡老漢身子骨不行,挨我撿了個大便宜!”老漢從方纔劉曄摸過心跳的地方拉出一封油紙包裹的信件。
噗!一口夾雜着鮮血的池塘水從那“屍體”嘴裡噴了出來。
“哎呀你這死人,居然還剩一口氣,只是別怪老漢我不救你。老漢我連你都背不動,難道這麼晚了去喊郎中來?”
“哎,你居然還想說話,說啥,老漢我聽着,說完了你死了就安心了!”
“你大點聲啊,跟個死人一樣!”
“把……這信……交……交給陸勉將軍,會有……有千金……”
“咋這就不行了呢。”
老漢獨自又嘀咕了好一會兒,拿着那封信,幾次想扔到池塘裡,最後還是掃視了一下四周,偷偷裝進了自己懷裡。
……
一刻鐘後老漢將屍體推回池塘,自顧自的走了。
又是一刻鐘後,一個拿劍的男子從竹林中跑到池塘邊。下水拖回屍體,背上身,直接健步小跑原路返回。
“哼,幸好你最後選了去送信,要是再囉嗦兩句老子就乾脆殺了你個老乞丐,自己去完成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