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寒不等三個少女回話,已經風一般往前邊竄去。那幾個女子本已經十分疲乏,對池少俠便不由恨得牙癢癢了,只覺他平時倒好,這時找起寶藏來卻終究不會體貼人。
想是這麼想,但看到池寒已經跑遠,心裡面不由得又有些擔心。便也一邊抱怨着,一邊跟了上去。越是走得近,那風聲中傳來的慘厲叫喊越是響亮了。
三個女子聽着那詭異的哭喊,捂着耳朵顫着腿,一張張俏臉全都嚇得慘無人色。
突然,只聽池寒的聲音從前面傳來:“你們快來看!”
三名少女心中吃了一驚,連忙往前方更加快速地追趕上去。卻見前方豁然開朗,原來三人穿過重重林木掩映,竟是爬到了荒島山腰上一處不生草木的天然平臺。池寒正站在壩中看着前方一處峭壁。
三人順着池寒的目光望去,只見那峭壁直挺挺地從壩子盡頭聳起,生得好是突兀,那山壁面上全是風雨侵蝕的斑駁痕跡,更令人驚奇的是壁上還有大大小小許多處黑漆漆的洞口。那許多黑洞對着他們四個人,像是洪荒兇獸的大嘴,要吞噬掉眼前的凡人。
那風中慘烈的哭聲,正是穿過這些黑洞傳出來。
蕭中慧走近池寒身邊,拉了拉他的衣袖,問道:“池……池哥哥,這些洞口是……”
池寒回過身,見三個少女還是一臉煞白,笑道:“不用怕,那些哭聲可不是什麼鬼怪,只是這些洞口湊巧造成的。風從這些洞中穿過,就變得像是嘶吼哭喊聲了。”又道,“我想,這裡便是那埋藏神石的地方了。”
陸無雙不信道:“臭……池哥哥,你憑什麼如此斷定?”她懊惱池寒一意孤行,還得自己幾個女子好是辛苦,這時候差點一個“臭小子”就喊出來。然而,那個手持雙劍,飛身向着女魔頭撲去的瘦小身影在心底突然閃過,這一聲“臭小子”也就喊不出來了。
池寒對於陸無雙的問題笑而不答,倒是馬春花拉過陸無雙,輕聲道:“無雙妹子,你看那是什麼?”
陸無雙擡眼順着馬春花的指示看去,不就是那片山壁麼?正皺着眉頭疑惑,卻見蕭中慧也看着那山壁的方向,輕聲呢喃道:“鴛……鴦……洞。”
接着,蕭中慧激動起來,大聲地重複一遍:“是鴛鴦洞!”
陸無雙得到提示,再擡頭看去,果然無數黑洞之間的一處平整山壁上,隱隱約約刻了“鴛鴦洞”三個大字。只是這三個大字顯然是經歷了無數風吹雨打,顏色早已脫落,同山壁混爲一體,那字形也已經斑駁不清,若不是仔細辨認,還真難以看出來。
既是叫“鴛鴦洞”,又歷經了這許多風霜,看來果真與那鴛鴦刀和那鴛字神石有着莫大的淵源了。陸無雙也是興奮。
只是現在又有新的問題擺在了他們的面前。
這麼多黑不溜秋的洞口,究竟哪一個纔是真正擺放鴛字神石的地方?即便把那些石壁上腰處常人難入的黑洞給排除掉,還剩下五個洞口呢。
那五處黑洞大小不一,但都可以容人進入洞中。而那五處洞口也委實深邃悠長,從外邊根本看不清裡邊的狀況。
該怎麼辦?池寒也明顯沒什麼好方法,四個人只能面面相覷,搖擺不定。
“要不再看看藏寶圖?”蕭中慧提議道。
於是池寒展開那張牛皮紙來,四顆腦袋湊到一起,都圍住那一張地圖研究。只見圖上大片海域,海域間的某處孤島上標註了一個小紅點,然而這張圖的信息量只有這麼多了,孤島上究竟有什麼,如何才能拿到寶藏,卻是隻言片語都沒有提過。
這可麻煩了,這麼多洞口,該從哪一個洞口進入呢?
衆人圍攏計議一陣,蕭中慧提議乾脆瞎蒙,一個洞一個洞地試探。
這建議一提出,四人又是一陣議論。這法子似乎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法了,只是其中兇險更是巨大。傳說唐宗李世民爲了隱匿神石,彙集衆多能工巧匠建造了無數機關,他們四人若是就這麼胡闖一氣,保不準就回不來了。
可是好不容易找到了這裡來,難道真的就這麼空手而歸嗎?
最終池寒下了決定,由他自己親自打頭陣掩護,三名少女跟在後邊,相互協同戒備。四個人這麼慢慢地向着正中的那處山洞中走去。
甫一進洞,陽光便隱沒在身後,前方只有黑漆漆一片。幾人走近幾步,踏在地上只覺得入腳處軟綿綿的像是稀泥巴,四周愈見黑暗。洞裡狂風凜冽,風中的淒厲嚎叫卻果然再也聽不見了。
只是,從那黑色當中,更有幾絲“吱吱吱”的奇聲怪響傳出來。
“聽,什麼聲音?老鼠?”蕭中慧最是怕黑,已經不由自主地將池寒的左邊胳膊緊緊摟在懷裡。進洞之前定下的什麼協同作戰、聯合警戒,她可全忘在腦袋後邊了。
池寒尷尬地看了同樣走在身側的馬春花一眼,看不清後者的表情。
忽地前邊又是幾聲怪叫傳來,那是一種高亢的“吱吱”聲,聲音不大,但卻衝擊得人腦袋發昏,聽起來的確像是老鼠的聲音,又比老鼠的發聲更爲激烈。池寒只覺得右側身子也是一熱,斜眼看去,原來馬春花也到池寒身邊來了,緊緊抓住他的右邊胳膊不放。
這可算是左擁右抱了吧?池寒兩邊胳膊被兩位少女抓得生疼,但心裡面可是喜滋滋的樂開了花。他現在恨不得長出第三隻手,把身後陸無雙也一併攬入懷中那才叫好呢。
剛想到陸無雙,就聽到她尖利驚惶的叫聲從背後響起:“啊!那……那是什麼?上面,在頭上!”
池寒三人循着陸無雙的話語擡頭向上看去,只見那一片漆黑當中有無數綠幽幽的星點一閃一閃,如同懸在半空的鬼火。
蕭中慧和馬春花兩個女子本來已經怕極,甫一看見這樣的景象,不約而同地尖叫出聲,把池寒的手臂抓得更緊。
這時只聽“撲棱棱”一連串聲響,那些綠幽幽的鬼火竟然動起來,向着他們四人撲過來。
恍惚間幾人總算看得真切,那些亮點可不是什麼鬼火,而是眼睛,是一隻只蝙蝠的眼睛。
一隻只形貌醜陋的蝙蝠受到驚嚇,正朝着他們撲過來。三個女子都嚇了一跳,陸無雙緊緊貼住池寒的背部,蹲着身子躲在他後邊,馬春花和蕭中慧也死死抓着池寒的大腿,俯下身子去。
那些蝙蝠極是兇猛,見了生人也不害怕,張開血盆大口就撲上前來撕咬。池寒原本爲了斬開荊棘,一直把鴦刀拿在手上,這時舉起刀向那些蝙蝠砍去。鴦刀鋒銳,撞到刀口上的蝙蝠幾乎都是一刀兩半,慘烈地墜落到地上。
然而這些蝙蝠聞到血腥氣味,更是兇性大發,竟是前仆後繼,源源不絕。洞中空間狹小,竟漫天遍野地飛滿了這些醜惡的傢伙。
四周都是一片“撲棱棱”和“吱吱”的聲音。那些蝙蝠委實太多,池寒鴦刀舞得密不透風,還是被一兩隻蝙蝠趁隙衝過來咬上了幾口。蕭中慧和馬春花各自躲在池寒左右,自然也不能倖免,身上多了些抓咬的傷口。
只一會兒,池寒又砍下來數只兇猛撲來的蝙蝠。腥臭的血液沾得到處都是,池寒一陣噁心,叫道:“快點火照明!”
四個人入島探險,爲了以防萬一,火摺子是每人都備了一個放在懷間的。這個時候池寒沒有空閒,馬春花剛掏出火摺子來,一隻蝙蝠飛到她手上。馬春花嚇得尖叫一聲,那火摺子也掉在了地上。
這時背後突然傳來一陣熱氣,接着衆人眼前一亮,於這深沉的黑暗當中終於看到了一絲光明。原來陸無雙躲在三人身後,地勢最好,劃撥幾下,終於把火摺子點燃了。
火摺子一燃起,那些蝙蝠許是害怕火焰,總算撲擊得沒有那麼兇狠了。幾人眼睛漸漸適應了突如其來的光明,這才擡眼看去,都是倒吸一口涼氣。只見如今他們身在洞中,兩側都是天然的土壁,頂上參差不齊地凸出來一些鐘乳石一樣的東西。那些鐘乳石周遭卻是黑壓壓一片,倒掛着、飛舞盤旋着不計其數的蝙蝠。池寒粗略地計算了一下,光是眼睛裡看見的蝙蝠,只怕不下三千隻。
這些傢伙的身材比池寒印象中的蝙蝠要大上一圈,看樣子就像是長了翅膀的博薩維長毛鼠,它們的眼睛卻像暗夜裡的貓,透着駭人的綠光。
空中飛舞着的蝙蝠自不用說,那些倒掛在洞頂的蝙蝠們也是不斷扇着翅膀,蠕動着,隨時可能會衝擊下來。火把點燃後,那些蝙蝠暫時沒有再撲上前來撕咬,然而它們依舊在四個人的頭上盤旋,流連着並不歸去。池寒等人凝神戒備,腳下已經不由自主地往後退。
腳步一移,腳底的觸感還是如之前那般軟軟的。
雖然有不好的預感,幾個人還是接着火光低下頭偷瞄了一眼。
不出所料,那地上的不是泥土,而是鋪了一層蝙蝠的糞便。他們這一低下頭看,才感覺洞裡的氣味那麼臭烘烘的令人噁心。
三名愛美的女子幾乎忍不住要嘔吐起來,蕭中慧叫道:“我們出去!”
池寒卻突然叫道:“你們看那是什麼!”三位少女雖然噁心,但也順着池寒指示的方向看了過去,只見再往洞裡邊去,隱隱約約可以看到幾點璀璨的閃光,雖是在昏暗的火光之下,那些光彩也是奪目。那些光鋪在地上,隔那麼遠總有幾點閃爍,彷彿陰雨黑夜中疏落的星辰,一直延伸到洞窟全然黑暗的深處。
“是寶石?”馬春花仔細看了一下,有些不確定。那些閃光大部分也都掩沒在蝙蝠們的糞便當中了,只有零星幾點露在外頭。只是,單從這零星幾點就可以看出,那些閃光若真是珠寶,定然是堆積成山之多。
池寒不置可否,心裡覺得神石說不定就在前方,可看着那黑壓壓的一片蝙蝠也是心中發麻。
正猶豫着是不是該再往前去,陸無雙突然喊道:“你們看,洞壁上的這些小洞是做什麼用的?”陸無雙拿着火摺子,光明就在掌中,比起其他幾人來看得更清楚。池寒三人又順着她的目光看去。
原來在洞壁之上,每隔一段距離就鑿刻了一列共五個小孔,那些小孔不過比一根指頭稍粗,在那昏暗的火光之下,一時之間卻是很難辨別出來。這些小孔之間的距離很有規律,一看便知是人工鑿出的。
只是這麼小的孔洞,是做什麼用的?
陸無雙拿着火摺子走到洞壁邊,藉着光亮,半眯着眼睛,對着其中一個孔洞裡看了一眼。另外三人對頭頂上飛舞盤旋的蝙蝠還心有餘悸,也跟着陸無雙來到洞壁邊。
黑糊糊的,什麼都看不到。
陸無雙嘟囔一聲,好奇心起,伸手在那孔洞旁邊敲了敲。
突然從洞窟裡傳出轟隆隆的聲音,洞壁顫動,大地巨震,似乎整座山都要塌陷掉了。隨着這驚人的震動,洞裡蝙蝠們也躁動不安起來,吱吱聲愈是響亮,那些盤旋於空中的蝙蝠越飛越急,那些倒掛於頂上的蝙蝠也不敢再休憩,全都展翅飛起來。
它們飛着,像沒頭蒼蠅一樣亂衝亂撞。
三位少女嚇得呆住,池寒心裡閃過不祥的預感,大叫道:“快臥倒!”他一邊叫着,一邊先抽出兩隻胳膊,將一左一右兩個如花似玉的美少女按倒在滿是糞便的地上,接着又一個餓虎撲食,抱住陸無雙滾到地上。
火焰頓時熄滅,洞裡又是漆黑一片。
他們身子還沒全然落地,從那些孔洞裡突然射出無數尖利的箭矢。這一條洞窟,兩邊洞壁,孔洞何其之多,那些箭矢密密麻麻,更是迅疾絕倫,倘若有人站在路中間,即便他是大羅金仙轉世,那也得被射成刺蝟了。
池寒抱着陸無雙撲在地上,腦後“嗖嗖嗖”的勁風響過,接着不計其數被刺死射傷的蝙蝠從頭頂落到地上來,有一些到了地上還未立即死去的,發出最後的淒厲的“吱吱”聲來,聽得衆人既覺得噁心,又感到毛骨悚然。
接着,纔是那無數箭矢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