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斌明明是可以避過的,但他不躲也不閃,閉着眼睛捱了這一下,臉上的手掌印赫然在目。
前座的張磊和周文裝作沒看見,周文暗自吐吐舌頭。
呂斌的樣子就像甘願做她的出氣筒一樣,他說:“我知道你今天受的委屈已經超過了你心理的極限,所以我理解,如果打我能夠讓你發泄,讓你心理好受些你可以繼續打。”
張磊已經發動了車,車開始前行。
她盯着呂斌,再次說道:“讓我下車!”
呂斌的表情沒得商量,搖頭地:“我把你送回酒店就讓你走,現在我不是裝,也不是扮好人,更不是像你想象得那樣見你今天身心受打擊,我就趁這個機會來接近你。你現在應該回到你父親身邊,不僅是你,你父親也需要人陪,也許他現在心理比你更難受。”
父親現在一定比自己更難受。
她這樣想,然後沉默不語了,她望着車窗外飄過的霓虹燈、路燈、還有形形色色的廣告燈箱,在飛馳的車速中燈影重重,宛若一道色彩斑斕的銀虹。
見她的情緒稍微平靜了些,呂斌說:“今天我被楊天振邀請並非是去看你的笑話,我是他的合夥人,他請吃飯我沒理由拒絕,而且他是國內少有的鉅商,能夠走到今天他要做的每一件都會精心策劃,然後全力以赴地去完成,對人也是一樣,想方設法地拉攏建立關係網或者不擇手段地加以打壓讓人沒機會翻身,這是他們這類人、這個階層的生存法則。所以你不必過多地在意他今天說的話。退一步講,他誤會你貪慕虛榮,其實誤會不誤會對他根本不重要,他只會在意你是否對他有價值,就算是他未來的兒媳婦,他所考慮的不是你有多純,多愛他兒子,而是你的家勢和個人能力是否可以和他兒子一起守住楊家的江山,有無潛力在穩守的基礎上吞併其他的競爭對手。很顯然這兩個條件你都不具備,就算楊銳鋒今天帶了任何一位小家碧玉的女孩子去赴宴,楊天振都會這樣對待,所以不論你的人品有多好,今天都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李素雅的頭偏向一邊,呂斌的話她也有意無意聽在心裡,她雖出身於小Q城,但也生活在都市,都市的繁華、快節奏、潮流時尚者依賴於堅硬的鋼筋水泥。
有好的背景和經濟基礎纔有資格談感情,如此脆弱的男女感情在這現實面前顯得如此不堪一擊。
今天的她只屬於被現實狠狠咬傷的一份子,這座都市每天有多少人在現實面前放棄愛情、放棄理想、放棄自我,爲了在自己階層中站穩,爲了在向上邁一步,從事着不喜歡的職業,對討厭的人強顏歡笑、逢場作戲,想哭的時候
還得找個地方把自己藏起來,像做賊一樣流淚。
少女時代的她就在一些花邊雜誌上看到那些明星嫁入豪門的消息,她看到最多的一句是“一入豪門愁似海”,那時她感覺“豪門”這個詞距離自己好遠,幾乎和她這輩子也不會有聯繫,但是今天,她已經臨近豪門的大門,卻被攔截在“門”外,被鞭撻得體無完膚,她想就算自己對楊銳鋒的感情念念不忘,以後她也無法再面對楊天振!算了吧,就此放下,她希望時間能夠沖淡一切。
車到了酒店門口,李素雅拉開車門進入酒店, 她始終未曾看呂斌一眼。
“呂先生,你太癡情了,我爲她追那個搶包賊,追了一條街還差點被那人用刀捅到,她連個謝字都不施捨。”
張磊望着進灑店大廳的李素雅背影在埋怨地。
“男人癡情是缺點麼?追個賊還會被捅,你真丟人!”
周文似乎不太滿意張磊這句話,張磊只好扭頭對周文討好似地笑了笑。
呂斌說:“在包廳的一幕你們沒看到,今天對她的打擊夠大了,但凡是個正經的女人今天都會受不了。”
車還沒熄火,張磊已經掛了D檔,說:“我們回總部?呂先生你在Z市的辦公區已經準備好了。”
呂斌想了想,說:“你把車靠邊停吧,我想等下再離開,我怕她一個人想不開會出事。”
張磊心領神會地打盤子,嘴上嘀咕一句:“有錢又癡情的呂先生,你比恐龍化石還稀有,還值錢。”
李素雅回到酒店去敲李守城房間的門,敲了半天也沒人應,她拿出手機撥了李守城的電話,接聽後居然是小韓的聲音,她聽到電話裡很吵,小韓對她說:“李小姐你父親一個人正在喝酒,不過你放心,我們陪在他身邊,不會出問題,李先生今天心情不好,想喝酒我們也理解,待會我們會送李先生回來。”
掛了電話後李素雅知道爲了今天的事父親除了難受也在生她的氣,讓他喝吧,有小韓陪着應該不會有事,至少今晚讓小韓他們保護他最後一次,小韓他們待會把父親送回來,她應該和小韓他們告別了,因爲她現在知道自己的位置,並不富裕的普通人是沒能力沒資格請保鏢在身邊的。
她回房間把臉洗乾淨後便去了醫院,病房裡還有另外兩名保鏢小何與小海陪着肖敏,小何在給母親削水果,小海則拿着平板電腦教肖敏玩猜字遊戲。
兩人見李素雅來了便起身退到病房外。李素雅見母親這兩天的氣色不錯,在治療腎功能恢復後肖敏的身體比入院之前有所好轉。
“你爸呢?”
肖敏問女兒,李素雅坐在牀邊,說謊地:“他去逛夜市了,他說第一次來Z市想到處看看。”
肖敏信以爲真,此刻頗有感慨地:“這
些天我也想通了,本來聽說化療很痛苦,我心裡怕,但是想想在高速公路上那些和我們坐在一輛車裡的年輕人,本來健健康康的,可是說沒就沒了,這人的命真的很脆弱,他們本該有幾十年的大好光陰卻比我這個癌症患者還短命。我也想開了,配合治療,世事無常,能活一天就快樂一天,看着你爸,看着你和你的老公我就滿足了。”
李素雅在母親的身邊永遠是個孩子,她何嘗不是普通家庭裡普通母親眼中的寶貝千金呢,回想會所的那一幕,她鼻子一酸,握着母親的手把頭埋在牀單上無聲地哭泣。
“怎麼了素雅,你怎麼哭了,出了什麼事你和我說!”
肖敏見女兒埋頭只哭不吭聲,她心裡一慌,懷疑是否是自己的病情開始惡化?
呂斌在車裡是看着李素雅從酒店出來的,他知道她是去醫院,他在車裡考慮一番後還是在保鏢的陪同下來到醫院。
在病房門口他看到房門關閉着,兩個年輕男人在門口看護,他想進去卻被兩人攔下。
小何和小海見到呂斌身邊的張磊和周文時就看出這兩位不是普通人,他們對來者提高了警惕。
呂斌很有禮貌地:“打擾了,兩位肯定是‘鋒刃會’的人吧,專職保護李小姐家人的安全,我是李守城的學生,也是李小姐的朋友,我想進去看下病人。”
小何面無表情地:“不好意思,除了李小姐的直系親人其餘的一律生人勿近,請回。”
呂斌無意識地腳向前挪了半步,因爲他隱約聽到病房裡傳來李素雅的哭泣聲。
他挪步的這一舉動令小何與小海立即一手阻擋來者一手伸進衣內,並警告地:“先生,請離開!”
呂斌意識到對方是在掏槍,這是保鏢的職業敏感,而且他身邊的張磊與周文也做了相同的動作。
呂斌妥協地後退幾步,他示意身邊的張磊與周文放鬆,他雖不喜歡楊銳鋒,但想想“鋒刃會”在高速遇襲事件中也是間接幫了他,他不想和“鋒刃會”起衝突。
他息事寧人地:“好吧,兩位職責所在,我也不讓你們爲難,我想問下李守城先生在不在裡面?”
小何說:“抱歉,李先生一直沒回來。”
“知道他去哪裡了?”
小何搖頭地:“無可奉告。”
呂斌只好站在病房外,隔着門聆聽裡面李素雅的哭泣聲。
良久,哭聲沒了,裡面似乎傳來母女倆在小聲交談,聽不清談話內容,呂斌想自己現在沒必要再待下去了,他轉身離開。
在等電梯的時候他聽到身後的張磊在小聲對周文說:“早就聽說‘鋒刃會’的大名,病房門口的那兩位果然和普通黑社會的馬仔不一樣,要是真動手了我們還未必討得到便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