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讓你坐一回吧!”他心裡明白,女兒從很小的時候就非常喜歡汽車,只是因爲家裡一直拮据,連坐的機會都沒有,唯一的一次還是上次帶着家人逃債時坐的那輛三輪車。
“真的嗎?爸,你一定要說到做到哦!”提起車,樂菱頓時像換了個人似的。
瞬間忘卻了剛纔和父親的傷心落寞,孩童的驚喜之情言於表,黯淡的稚瞳忽地上下竄動起來,明業比這前更加的有了光澤。
雖然以往她嘴上不說,但這卻是自己最大的願望,“我好久都沒坐過車了。”怔怔地盯住遠遠的貨車,連晶瞳都快要忘記上下眨動。
凝視女兒欣喜若狂的神情,做父親的心裡更多的是傷心落寞和自愧不已,是自己害苦了這個懂事出有因的女兒啊。
貨車疾速奔馳在公路上,綠樹、樓房、人羣一閃而過。
調皮的樂菱把頭盡情的伸出窗外,感受汔車疾馳中空氣的洗禮,她眯起晶亮水瞳,閉緊粉色的菱嘴,風卻像是一隻有力而且溫柔的大手,窒息着她稚嫩的呼吸,逼迫她不時地張一張嘴。
就在這一剎那,有力而且溫柔的大手卻似一個惡作劇的調皮頑童,不時地會往她的口腔裡揚一把飛騰過來的輕飄飄的塵土。
這是八月裡的秋風,晝暖夜涼,熱熱地乾乾的撲打在樂菱粉嫩的巧臉上,好似有些尖厲的剪刀般刺痛的感覺刮過雙頰。
“哇,感覺真是太好了,爸爸!”興奮地樂菱盡力把頭伸得更出一些,任乾燥的秋風吹散她扎着馬尾的黑髮,任髮絲迎着厲風飛舞起伏,這一刻,她等得太久了,太久了。
“真快,爸爸,太好了,好幸福哦!”她開始對着湛藍的天空大聲呼喚,宛如天使般俏麗的嬌容,在陽光的照耀下更加被鍍上一層閃閃地金光,明亮,爍眼。
“真的那麼好嗎?”孔泰清的心情也隨着開車而變得豁然開朗,放開聲腔朝着窗外的天空叫喚,似是發泄,又似是幸福的淡笑。
“當然好了,就像小鳥在天上飛一樣,真得感覺太好了!”隔着貨車上的檔位,樂菱興奮地依偎在父親正開車的臂膀上,開心到笑不合嘴。
“那就真的讓你在天上飛怎樣?”爸爸的話似是而非,讓人聽起來有些迷糊。
“什麼?”沒聽懂,愕然盯住父親的深黑眼眸。
“你來開開怎麼樣?”孔泰清朝着方向盤指了指。
“啊?”她更加愕然,真的沒想到自己會有這樣的機會,但自己現在可只有13歲。
“怎麼?不想嗎?”女兒從很小的時候就喜歡玩具汽車,到現在這麼大了,居然也才第一次坐過真正的汽車,他很想利用在汽修廠工作的方便,讓她完成自己能開車的夢想,反問。
“不是,我想,可是不知道能不能行?”稚瞳中劃過一比猶豫,這樣的機會她是非常非常想要,但卻從未上過手。
“擔心什麼!”孔泰清拉長了聲腔,鼓勵的笑容充滿整張枯瘦的粗臉,“不是有爸在吧,過來!”停住車,把她拉到自己身前。
“就這樣,想往左轉就往左邊轉,想往右轉就往右邊轉。”他抓住女兒的小手認真的教着,眼裡卻有說不清的迷茫,迎着窗外吹進來的秋風,不停地上下眨動,忽爾又把眼神飄向無端的路的盡頭。
“爸爸,真的好神奇哦,公園裡的玩具車是不是也就這樣開的?”樂菱兩手認真的握住方向盤,天真燦爛的笑容問父親。
側下臉看着女兒嬌柔的俏麗臉龐,那麼天真,那麼可愛,又是那麼地懂事和體貼,“嗯,是這樣!”輕揚嘴角,泛起憂鬱的茫然笑容。
“原來這就是駕駛啊!”每次在大街上看到別人開車都是覺得好神奇,好羨慕,同時認爲開車的人一定也是非常聰明的人才能開的,沒想到今天自己這麼一試,其實還挺容易。
“比起坐車是不是要好多了?”父親溫柔的笑着問女兒。
“當然了,自己開不知道有多自由,感覺有多好!”她稚嫩的心中有着美麗的幻想,要是能一直都這樣和爸爸一起開着車去每一個她想去的地方,那該有多好。
“爸爸,還真的像是在天上飛一樣,好快哦!”
“感覺到路不平引起的車左右晃動了嗎?”父親意味深長的問她,眼裡有着某種對女兒以後生活的不放心。
“感覺到了。”她無法明白父親問自己這句話的真正含義是什麼,但此刻自己能開着車,讓她感覺到前所未有的高興和幸福。
“樂菱。”孔泰清眯起深濁的雙眸,望着汽車前進的方向,“無論世上有多艱險,人生路有多少坑窪溝壑,只要像現在開車一樣勇往直前,什麼坎坷都會過去的。”他又長嘆了一口氣,“知道了嗎?”
“知道了,爸爸!”
“就算閉上眼睛什麼也看不到,也要知道陽光就在頭頂處照耀着你,不要害怕,不要萎縮,聽懂了嗎?”孔泰清的神色看起來很是恍然。
彷彿他將不久於人世一樣,極力的告知女兒在這世上生存的真理,他真的不知道面對如此多如此大的困難,自己還能不能撐下去,但在女兒面前,他一定會是那個最堅強最健壯的父親。
“嗯,知道了,爸爸,今天這麼高興,我們一起再唱首歌怎麼樣?”她從小就在父親那裡學來好多農村快樂的民歌。
在老家貴田縣的時候,每次只要有時間,他和爸爸就會敲臉盆打碗的唱起好多好多的歌來自娛自樂,自從出事欠債逃到這裡來以後,生活上一直很困難,就幾乎再沒一起唱過歌。
幸福快樂的歌聲被風吹散到路邊,到天空,到他們開着車經過的車廠周圍的每一寸地方,空氣中幾乎全部瀰漫着父女倆的歡歌笑語。
賀俊哲一個人早早地來到爺爺的公司附屬的汽修廠,帥亮的黑眸嘀溜溜地到處轉動,好像在找着什麼,卻又像是沒找着的苦悶神態杵在原地不想動。
“你是誰?”
“叔叔,請問你有沒有看到過一個小女孩來這裡?”他禮貌地問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