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語兒的戀人,燕歸?"那老年男子顯得臃懶,極爲虛弱.卻始終面無表情.燕歸只是冷冷的飄移視線,僅僅感受到那蒼老的寒意,心下苦痛,只爲楊青語曾經受到的難以言狀的劫難.而那老年男子則明顯有些怒了,不見燕歸有半點畏懼,依舊淡定,也不行禮,挺拔地站立在大廳中央.
"你找我們有什麼事啊?"程劍一旁問道.
"語兒留了地圖給你,可還留下了什麼其他的話?"老年男子雙眼放光,戰勝了全身的無力,顫顫地指向燕歸."語兒留的話......留的話......"燕歸擡起頭,眸子裡迸出了火焰,這一刻,他是真正的發怒了,咬破了自己嘴脣也不覺得痛,傷流過,墜落.他憤怒的開口斥道:
"你都不關心語兒的生死!只想要什麼地圖!爲什麼要讓她中毒!爲什麼利用她!爲什麼!"燕歸大吼道,那老年男子卻不爲所動,冷笑着說道:"爲什麼要管她的死活?她生就是我的籌碼,要不是她知道去隱之城的方法,我早把她殺了."
"你算什麼父親?"燕歸氣得渾身顫抖.看着燕歸暴躁的樣子,那魔之城城主嘆了一口氣.
"都帶下去."冷冷的回答撞擊城牆,衆人這才發覺已被侍衛的刀劍包圍了.大家互相對望,放棄了抵抗了.燕歸再次淪陷在麻木之中,不知道應該如何,將痛楚的心封印.幾人被分開來關着,彼此都深深的焦灼不安.一聲巨響,牢門狠狠地嘶叫着,將黑暗也關了起來.
深牢.黑色的牆體上是斑駁的血盛開,濃重的血腥味,讓人不能清醒,昏昏欲睡.燕歸麻木地靠着牆,半夢半醒.追尋了這麼久,終是累了.極想就這樣睡過去.朦朧間似乎有人遙遙對着他淺淺地笑.寂靜裡突然有聲音跳躍,卻有一滴露水從天頂墜下,落在他臉龐.他一驚,清醒了.
有人在開牢門.很快,一襲青衣的芳兒出現在他的面前.燕歸只瞄了她一眼,視線就掠過了沉向地面."燕哥哥,是我啊!"芳兒一進牢門,就奔向他身邊,在他身邊蹲下.面露喜色道.燕歸一怔,想起柳靈說的話,痛苦不堪,卻又不好對這柔弱的少女發火,只是迎上了她紫色的眸子.
"你不是語兒."燕歸冷笑一聲.
"真的是我,你不認得我了麼?"芳兒趁他視線淺擡的機會,衝他使了個眼色.燕歸則發現了,只聽得那芳兒用脣語說道:"我是不是楊姑娘,但我會催眠術,你若想出去,就要裝成被我催眠,明白了麼?"燕歸一驚,或許這少女有意幫他.事情也許會有轉機,這是一場戲中戲.
最終會戲了誰.
"那你可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你的飛行法寶是什麼?"
"當然.你可能都沒有發現,我在上面,刻了個歸字."芳兒回道.燕歸一驚.這少女竟知道這麼多.但此刻被監視着,也不好發問.仔細看那盒子上,真的依稀有個"歸"字.想起楊青語的過往,這才確定了她的心意.之前有多恐慌,不知道她心中所屬,忐忑.
"你......"燕歸驚道,從稻草上爬起身來."是我!"芳兒走上前,擁抱了他.燕歸皺起眉,然而必須演下去."你和我一起去見城主吧,他說過的,只要把地圖上那座城池的所在說出來,他就還認我這個女兒,好麼?"
"我不知......"燕歸剛開口,就看到芳兒再使眼色,會了意.
"好,我們走."燕歸點點頭,隨即牢門亦打開了.
渾厚的笑聲,衝擊着大廳的回聲.分裂,破碎,一線相牽,震動着消失了.那發出大笑聲的,正是魔之城的城主不明.雖然看得出,他年歲已大, 舉止虛弱,雙眼中的灼熱卻是劇烈.驅動他最後的慾望,讓他充滿了氣力.此刻,他已認定,燕歸僅僅是個中了惑術,聽話的傀儡了.
"哈哈哈哈哈哈!"不明惡狠狠地笑起來."笑什麼笑!"燕歸冷笑."我還沒說條件呢."
"說!"不明一揮手,極不耐煩.
"放了程劍和程珍."
"你先告訴我,語兒都給你說了什麼?"不明狡詐地笑了.
"那你聽好了."燕歸開口道,聲音卻極淺弱,只看見他嘴脣在動,卻不知道到底說了什麼.芳兒用脣語告訴了他,那不明不懂脣語.此刻不明直瞪眼睛,卻辨認不出那答案來.說完了,燕歸則把頭扭到一邊,懶得再理他.一旁芳兒則自在淡定,看不出什麼起伏,等待着.
"你說了什麼?"不明有點怒了.
"你隔那麼遠,自然不會聽清楚.不是麼?"燕歸無奈地笑了."你很厲害,想近我身,沒那麼容易."不明哈哈大笑."那也好,你不想聽的話,麻煩再把我關起來,或者殺了我.這樣就沒人知道你們要去的地方了."燕歸搖搖頭,乾脆席地而坐,看着不明.不明的神情一下變得兇狠起來.
"別耍花樣了,過來!"不明一把抓住芳兒,一切都快得令人難以置信.將一把銳利的匕首抵在她頸上,惡狠狠地吼叫道:"不想她死的話,就跟我說實話!"
"你!"燕歸驚起,只看見芳兒衝他搖頭.
"那你先告訴我,你和柳靈是怎麼回事?語兒是怎麼死的?"燕歸冷笑,"你大不了要了我們的命,可是什麼也得不到!"
"好!"不明雙手一揚,道:"那個柳靈爲了得到地圖,殺死了語兒那丫頭.把她埋了,還找來替身,騙過了你們.她原本說把地圖和你們都獻給我 ,結果她自己拿了地圖跑掉了.還藥倒了馬兒們,想追也追不上了."當不明把這話說到盡頭時,燕歸感到自己的心跳也到了盡頭.
"我答應你,把真相告訴你.可是,你也要完成一件事."燕歸幽幽地開口了.他的雙手因緊握而趟出血來,牙都幾乎咬碎.他恨.然而,這痛苦卻很安靜,也許,是沒有徹底醒來,那咆哮長空的憤怒亦僅僅迴盪在心間.他還有幾分麻木,一旦這麻木散去,就只能痛不欲生了.
"什麼事?"不明有些焦慮了.
"我要那姓柳的命."燕歸狠狠地說道,聲音都裂開了."她都跑遠了,我可找不到她了."不明搖頭道.
"那我就不告訴你了."燕歸也搖頭回應道.
"可這小丫頭的命在我手上."不明得意地笑道,動了動胳膊.
燕歸還未反應過來,那芳兒已一口咬下去.不明慘叫一聲,正要一掌拍下去,只見芳兒送了口,冷冷地得意地笑了.不明則感覺到劇烈的虛弱朝他襲來,讓他動彈不得.很明顯,芳兒的牙上塗了毒.甚至連被他劫持,都是一計.芳兒一掙,出了他的雙掌,用匕首對着他.
"解藥已經被我喝掉了,只有我的血才能解毒,只有我知道取血點,如果你亂動刀取血的話,我會毒發而死.如果我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如果你殺了我,就沒機會得到解藥了!"芳兒呵呵直樂.
"你......你......"不明顫慄着,怨恨地指着芳兒.
"沒事就好."芳兒聽了燕歸的話語,衝他一笑,燕歸方纔放心."要不是你分散他的注意力,我也沒機會傷到他."芳兒正笑着,卻不覺身後一陣呼嘯.燕歸一看不好,迅速推開了她.一道閃光之後,燕歸肩頭中了那把被閃電般搶走的匕首.痛喝一聲,跪倒在地.血腥的氣息蔓延整個大廳.
"不可能,他怎麼還有力氣......"芳兒大驚.
"哈哈哈哈,這種毒有什麼可怕,你和那小丫頭一樣,天真!"不明狂妄地大笑起來."你......"燕歸怒道,卻漸漸消失了握劍的力量."說!到底她說了些什麼!"燕歸還來不及反應,那不明已劫持了芳兒,一劍刺向她肩頭,血花綻開了,芳兒卻咬着牙忍着痛.眼裡的淚水始終不墜落.
"快說!"不明又刺出一劍."快停下!"燕歸吼叫起來.
"呵呵......"芳兒卻突然輕輕笑了.燕歸和不明都怔住了,空氣凝固在那一瞬.
"你想知道的,他已經告訴我了.如果你殺了我,他寧死也不會告訴你的,不是麼?"血,從嘴角滲了出來.芳兒悽然的一笑,閉上雙眼.
"如果他知道你不是真正的語兒呢?"不明惡狠狠道."那他更不會告訴你不是麼?"芳兒忍不住笑出來."好,你想怎麼樣?"不明猙獰地瞪着她."放了程氏兩兄妹."芳兒一笑.
"好,我答應你.可是必須先告訴我語兒臨死前說了些什麼?"不明逼迫道.
"先放人."芳兒不依不饒.
"不可能."不明把尖刃抵上了她喉間."你現在是不是感受真氣漫溢,身體虛弱?"芳兒卻答非所問.
"啊......"不明哼了一聲,全身一軟,癱倒在地,匕首掉落到地上.
"這可不是一般的毒,第一次發作時若不吃解藥,第二次發作便無藥可救了.是你自己錯過了第一次發作的時間.要知道,你的解毒功不是萬能的."芳兒淡淡地說.一旁燕歸鬆了口氣,迎上那少女幽深的紫色眸子,衝她表示敬佩與感謝.芳兒則淺笑而過,恢復了淡然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