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歲零十個月,青絲越發悠長.飛入風中.月下的俏麗身影,陷入了倒映的雲層裡.已不再是十四歲那般的天真少女,而是一名幹練的劍客, 也經歷了百般苦況.所幸,有柳靈和程劍一直相隨,三人感情極好.
此刻,卻是她一人獨自飛越月光.
劫獄,夜晚鋪天蓋地,那殘忍的柔和,綻放出了零碎的星光,像在吟唱一般.淵之城的大牢佇立在黑色的空氣中,連人的呼吸聲都能夠聽得見. 巡查的侍衛則踩着自己的投影,一批一批地穿行着.風似驚濤般,吹動她欲飛的身影.縱身一躍,掠過那繁複精緻的建築,隱入了角落的暗影裡.
麻倒了看守,一路開鎖.只因這牢中之人,犯大案都只爲義舉.頓時人們都驚起了,一片混亂喧囂從牢獄的盡頭涌到了門口.被下了藥的柳靈與程劍被她抱着,一起飛上了宮牆,三人擁抱在一起.
正準備要走,卻聽見一聲大喝,驚了她一跳.
"帶我走!"
看不清那人的模樣,聲音卻俊朗無比.一襲灰衣,似一雙與她同樣憂傷的灰色眸子.風吹狂了他的長髮,已經被侍衛層層地包圍了.看樣子也被下了藥,無力用輕功了.見他的眼神應是善類,於是又飛了近前將他也帶走.那時卻不知覺,有什麼萌動着發芽了.卻不曾覺察到.
再見到他,已是和艾艾成婚後的洞房.當那名叫燕歸的青年看到了她的時候,似見到自己的戀人般一驚.隨後悲痛的艾艾對他下了殺手,燕歸 則一直護着她,擋開所有指向她的攻擊.
隨即,她因爲艾艾的嫉妒中了一箭,當燕歸焦急時,她卻只以爲他是愧疚.沒有其他雜質的想法,在苦與痛間,當一個快樂的自己,哪怕瞬如曇花.不時地,那無力與刺痛,暈眩織成尖銳的刀子,似乎她的整個世界都破滅了.每一天,或陰或晴.睜開一雙眼睛,承接溫暖的陽光.
燕歸給她的感覺,是安靜且憂傷的.他的劍術卻充斥着盛大的霸氣,是個極有潛力的劍客.總有那麼一些時候,兩人的目光撞到一起,那灰燼 一樣的顏色,卻如水般清澈,似能映入她雙眸之中.
她不明白,爲何視野總是與他相遇.每當他似在凝視時,心下都是一驚.總覺得,若不收回目光,則要被他的眼神淹沒了.
平日裡,把他當成好友一般地捉弄.他卻脾氣極好,好到成爲了融雪的溫柔.尤其他在被提到艾艾之時的尷尬,她最愛拿這件事開玩笑,心下卻也極在乎燕歸的反應.直到理智封印了那一剎那的迷惘.不能再,不能再繼續了.她暗暗地告訴自己,自己是無法得到幸福的人.
程珍,用一種透視萬物的深邃眼神,出現在她面前."他是爲你而戰."程珍說道,青絲飛舞着滑入夜空.是她約楊青語出來.
"爲我?"楊青語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只見燕歸一劍向前方攻去,劍影與劍光交織于飛葉之中,劈石石裂,劈水水破,狂風呼嘯之下,雲層驚變,倒映出一道又一道劍上的流星,飛舞旋轉,更有着閃電一般的速度,轟鳴之聲炸了開來,觀看的人即使在高處,也是眼花繚亂.
"他怕艾艾再傷你,所以勤練劍術."程珍衝她淺淺地一笑."他怕?"楊青語疑惑道.一旁的程珍都替她着急了.
"因爲他喜歡你."程珍搖着頭,嘆她的遲鈍.
"......"楊青語此刻幾乎無法形容心情,也無法控制自己.風已發了狂般吹襲着她,也吹襲着她的惆悵.之後和燕歸說過話後,她拼命剋制自己離開了,逃走了.就在那短短的歸途中,一步突然僵住.楊青語的痛苦自地面向上生長開來.與此同時,已是夜晚的巨大天幕,下起了一場頗爲劇烈的暴雨.她已立足不穩,接着就倒地不起了.
雨的溼潤寒冷,痛的拉扯匯合到了一起,碰撞.風的方向已悄然改變,在雨的間隙中穿梭.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迷迷糊糊爬起來,自己朝雨中走去.迷離中,她已到了小石屋門口.不想,又是燕歸出現在她面前.
也出現在她心中.
額頭灼熱,顏色蒼白,全身寒冷而溼潤.隨即便失去了意識,倒入燕歸懷中.心間呢喃着,怎麼辦,該怎麼辦.置身夜一般的相思中,看不見晨曉的光.不想告訴他真相,怕他和父親一樣改變,怕他不再.幾多煎熬,卻隱藏着不說明白.因爲,害怕總是與希望那般擦肩而過.
他則小心翼翼,生怕她受一點點的傷.揹着她走完的路,暗地裡是淚繞於心間.待淚流乾,楊青語下了一個決定.畢竟自己時日無多,不像拖累了這深情的青年以後的年華.於是,圍繞着火光,她問了燕歸,也道出了自己的身世.
說吧.也許說過後,他就將收起他的溫柔.
她緩緩站起身來,超小石屋的方向走去.卻被他從後面一把抱住,她只能忍住淚.他的不離不棄反而讓她更痛苦,更難割捨.終於,她輕輕地掙脫了他的擁抱,一步一步地走進小石屋,緩緩關上門.燕歸擔心她,一直守在屋外,卻沒勇氣進屋.
半夜時,燕歸已靠着一小塊突石睡着了.楊青語在窗前注視着他,漸漸地沉淪於痛苦中.已經寫好離別的信,但是心下卻不忍離開.就在這時,門突然響了.她一打開門,見到的卻是綠衣憔悴的,方纔失去愛人的柳靈.風華已隨所愛而去,再無姿色,也不美麗了.她的樣子,連楊青語都嚇了一跳.
"師姐."楊青語喚道.兩人走過沉睡的燕歸身邊,朝郊外走去.
"我有事找你,隨我來."柳靈冷冷地注視着她,楊青語亦覺察到了什麼.
"好."她有種回不來的感受,一下子盛開了不安,直到郊外的一片森林,柳靈停下了腳步.楊青語則奇怪地看着她,還不及說什麼,胸口突然一悶,就是一口血吐了出來.滿眼碎光,雙腿一虛,跪倒在地了.其實她早已覺察到了柳靈的殺意,只是不說罷了.柳靈則走到她身邊.
"師姐,你......"楊青語艱難地擠出幾個字:"爲什麼......?""沒什麼,只是在一種發物,讓你中的毒可以要你的命!"柳靈露出了猙獰地笑."不能怪我,幾日前,你是否跟蹤我?你看見了什麼?"柳靈一連串地喝問道.
"幾日前?"楊青語細細回憶.
"是否看見了什麼?"柳靈湊近了她,在她耳邊冷笑.
"幾日前,你我分別後,我看到了一名黑衣人追蹤你,怕你出事,所以我也一路隨她而去了.後那個黑衣人不知所蹤,我見你進了一間小草屋. 就這樣啊!"楊青語已痛苦到顫慄了,柳靈卻不爲所動地獰笑着."那你看見了什麼?"柳靈抓住楊青語雙肩,來回搖晃着.楊青語震驚地睜大眼睛.
"啊......難道,那個幾歲的幼童......"楊青語方纔醒悟過來,原來自己被那黑衣人陷害了.而柳靈則仰天大笑,兇狠地把她推到地上."對,那就是和你們眼中的魔人所生的孩子,他就是我的一切."柳靈逼近楊青語,欣賞着她脣邊的血痕,像凋零的花瓣.
"你怕他被發現,所以要殺我滅口麼?"楊青語開始冷笑."除了這個,我還要一樣東西."柳靈開始搜索楊青語的身上."你要的,可是隱之城的地圖?"楊青語的聲音沉入地底,痛苦則嵌入臉上.柳靈則是一怔,一無所獲."難道......你把地圖給了燕歸了?"柳靈難以置信.
"這是我能給他的唯一禮物了,隱之城城主."楊青語苦笑:"我現在才知道,什麼叫真心.可惜太晚了.你們是否只是利用我呢,四年了啊."
"那你就更沒什麼用了."柳靈冷笑起來.
"給你個建議,想用替身騙隱之城的人,是不可能的."楊青語又吐出一口血來,越發虛弱下去."只有我,才能打開最終的入口.""你騙小孩兒,誰不知道除了城主,城主的戀人或愛人也可以打開隱之城."柳靈更得意地哈哈大笑,楊青語痛苦的模樣已讓她失去了理智了.
"誰告訴你的?"楊青語驚訝地問道,疼痛開始掙扎.
"別問了,睡吧,哈哈!"柳靈抖了抖被血濺到的衣裙,準備好向燕歸報告她的噩耗.卻還是不放心,一直守着楊青語,直到她嚥下最後一口氣. 這俏麗的少女漸漸的沒了聲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