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劍哀嚎,躲在了燕歸背後.柳靈提了酒罐就走了,留下兩個男人在石屋外."靈師妹,好師妹,那我們住哪兒啊?"程劍傻笑着問道."反正不能進這屋."柳靈不依不饒."唉,走吧."程劍聽了就走."去哪裡?"燕歸則問."回城啦,找個小客棧住住唄."
"喔."燕歸總覺得心情還是很低落.當那個咬牙切齒要報復的他消失的一剎那,他卻一下子失去了目標.只記得留給自己和他人的痛苦.這痛苦,已不是瞬間就能消失的.燕歸前所未有地迷惘了.然而,曾經的苦痛與絕望,那染上了血色的生命,有多寂寞,有多孤單呢.
天矇矇亮了,夜色再次退潮了.暈染成彩虹色彩的是地平線間的蒼茫,落地的月亮漸漸沉入雲層之中.飛舞的浪花細如塵埃,和海風一起撲面而來.夜空如雪花般融化了,殘留的形狀如同海中佇立的礁石,第一束晨光,在雲端開了花.
風中孤星已隨晨曉而去.光芒像瀑布一樣洋洋灑灑,凝固的露水劃過葉尾,破碎在花泥間.涌動着的是雪原一般的天空.早上的雀兒們亦放歌暢鳴,旋律高飛.
小石屋.柳靈揭開石簾,神情焦慮.木門吱聲洞開,正好看到燕歸和程劍遠遠走來.也許是艾艾對他手下留情的原因,他的傷看上去還好.
"嗨,師妹,早啊!"程劍吼一嗓子,驚得鳥兒錯飛."閉嘴!我有事要說."柳靈白了他一眼."姑娘請說."燕歸有不好的預感.
"語兒她中毒了,箭上有一種不知名的毒.""什麼?!"燕歸一驚."那個艾艾城主,可真夠狠的."程劍不再玩笑,嘆了口氣."能不能解?"燕歸焦慮道."你去問問你夫人."柳靈冷冷道.
"我夫......"燕歸苦笑,隨即冷靜下來,唯一的一個方法已然成型."怎麼樣?"柳靈看着這眉頭深鎖的兩人."我去找她,要解藥."燕歸堅定地下了決心.
"她只會給毒藥給你."柳靈不依不饒.
"要知道,這城主有多恨語兒啊."燕歸一聽,也着急了,眼前浮現那青衣少女蒼白的臉龐.
"不讓她知道不就行了麼?我們自己神不知鬼不覺的......"程劍狡猾地一笑,卻又被柳靈彈了頭,一直喊痛,最後乾脆躺地上做重傷狀.柳靈見了,也是一笑,乾脆從他身上踩過去.趁程劍嚎叫的時候,柳靈拍了拍燕歸的肩."拜託你了,燕兄弟.還有......"
程劍覺得沒意思,從地上爬了起來."請你多替這癡人照顧下,他上次就是露出了破綻我們纔會被抓起來的.""又在說我壞話啦?"程劍嚷嚷."燕歸兄弟已經熟悉了宮城內的結構,而你就負責去拿解藥."柳靈分配起任務來."呵呵,就看我的吧."程劍笑得頗自信.
"程兄,我不想再連累你了."燕歸搖頭."胡說,這麼客氣.再說沒有我藥王程劍,你能找到解藥?"程劍大聲吼道."再說我就不客氣了!小心我揍你哦!"
"程兄......"
"你就讓他去吧,這個人是個藥癡酒癡,找解藥最適合了."燕歸聽了柳靈的話,不再猶豫了."好,那我們出發吧."燕歸說着,轉身踏上光影,朝前走了.
程劍趕快一搖一擺地跟上.灰衣的燕歸,黑衣的程劍,在這光華四溢的白晝,似是來自暗夜的夜行人一般,逐漸被光芒所吞沒.
晨光漫漫,終於疲憊,一浪比一浪黯淡.似霜如雪的雲海逐漸融進夜下月光之中,白牆紅瓦的宮城亦靜靜入睡了,只有一撥一撥侍衛,身着沉重的黑色盔甲,四下行進,密密麻麻像是蟲窩一般,多且有序.金色牆城之上.兩個黑衣如夜色的影子蹲在一起,似在耳語.風依稀,吹散了他們的聲音.
"我們怎麼進去?"昔日熟悉的路又多了幾層守衛,成了死路了."當然是混進去啦,你又不像語兒會飛,會飛也遭了箭不是麼?"
"那我們......""難道你想大搖大擺的去見你夫人麼?我怕你會被她吃了.""請指教.""你不是說她住的地方都是女兵麼?跟你走啊.""知道了."燕歸點點頭.
一陣寒風吹過.已然是秋葉紛飛時,映出一道光來.影子在地上起舞,月光溫柔而飄逸.遠處傳來夜中鳥兒的歌聲,那初生的枝椏,分割了月影,流動着斑斑的夜色.城主宮艾萱宮沉靜於寂靜之中,連路過的人都似入了夢.只有那沉浸在回憶的風中的夜蟲,會淺淺地低吟幾聲.
兩個黑影一閃,巡邏的兩名女兵不及喊一聲,就躺在了草叢裡.拿了女兵間的兩套盔甲,就不用唐突這兩名女兵了.兩名女兵快跑幾步,跟上隊伍.朝艾萱宮的門前走去.程劍無意中一瞄燕歸,心下立刻驚歎,雖也有些不服.
燕歸的臉龐清澈白皙,五官精緻,青絲一垂,雖不施脂粉,卻俊得緊.
好一個美女兵,讓男人嫉妒的小子.
到了拐角處,兩名女兵又消失了.只見艾萱宮洞開了大門,一名俊俏的宮女帶着另一名女童走了出來,輕輕地把門帶上.小宮女這時轉過身,四下打量一番,目光銳利,後又成了淡然.被她的目光掃過,兩人出一身汗.那宮女卻不急着離開,而是面向他們的方向,淺聲一笑.
"請兩位出來吧."小宮女淺淺地笑了.月光照在她的臉上,雪白地盛放.
"不要動!"程劍衝上前去,一劍橫在小宮女頸前.那女童見了,放聲大哭起來,很快就被程劍用藥放倒了."什麼事,願兒?"屋內傳來艾艾甜美的聲音,卻好似多了些疲憊和失落."沒事,城主,是小林兒摔倒了."願兒淡淡地回答道.
屋內只剩下寂靜.
"跟我們走!"程劍橫着劍,願兒也不慌不忙.隨他們一同到了一處假山前,有泉水似綻放的茶一般,浮游着甜味,此時卻驚了風中倒影."你有兩條路選:告訴我們毒箭的解藥在哪兒,或是我們押你去換解藥.""這都是不可能的."願兒淡定地笑着,月光下的她像個絕美的娃娃.
"哦?那我們可要押你去換解藥了."程劍嘿嘿地笑.
"我會先自盡."願兒收起笑容,迎上了程劍的劍,同時手中的利刃刺出.程劍一驚收劍,卻躲不及那匕首,只有用掌硬拍回去,正打在願兒肩上.願兒連哼都沒哼一聲,就暈倒在地.燕歸則蹲下身去查看,一看,心涼了半截.
"她死了."
"是麼?"程劍撿起匕首,若有所思,完全沒注意燕歸的話.
"你......"燕歸迷惘地看着程劍,冷漠地轉身就走向艾萱宮.想起這些天來那個逗人喜歡的活寶程劍,難道這是他未知的殘忍的一面麼.程劍使出輕功,幾步蹬上了城牆."哈哈,就差飛不高了."燕歸也回過頭,沒有再迷惘.草叢中的願兒睜開眼睛,神秘地一笑.
程劍一站定,燕歸則把艾艾臥房的位置指給了他看.然後程劍拿出了一小瓶藥,打開後竟然冒起白煙來.燕歸則一驚,道:"你要下毒麼?"
"笨啦,這是我特製的迷魂香,要不了你夫人的命的."
"程兄,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說什麼夫人的了."
"哈哈,你不喜歡她?誰像你一樣,這樣的美差都攪黃了."
"我與那城主也許只有一點相似,都喜歡上了不愛自己的人."
"哈哈哈......"程劍憋着笑."程兄......""你還要解藥不要?""恩,你動手吧."程劍把瓶子倒過來,用手把那煙氣扇下去,從瓦縫之間.
雪白的煙氣,比花更濃香.很快,屋內的白煙飄流着,逐漸消失了.只有月光下的塵埃,攪亂了萬物的寧靜.最終,白煙已然融入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殘留的氣息也迴歸到零."可以了,走吧."程劍揭開一片瓦,看了看道.兩人順着房牆溜了下來,輕輕推開房門,進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