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我便走了,看你們如何開啓隱之城來!"程劍怒吼."休想逃走,你若不開啓隱之城的話,就永遠都別想去了!"燕歸一劍橫過他喉前,劍光傷人,劍意傷心.最狼狽的遭遇,不過如此.程劍難以置信地望着這一衆人,又是憤怒,又是委屈,又是不甘.仰天大喝一聲,視線落了下來.
"好,我就如了你們這些人的意!"程劍吼道.
"量你也跑不成."燕歸收劍,走到一邊去了.程劍則跪倒在地,雙腳被點了穴了,自然走不遠了.這時已近月中了,月光成了環,繞着地上的影跡.香氣如同成長的枝椏,緩慢將他包裹,這遭遇背棄的淪落人.黯然,寂寞,傷心.也不知何時了,緩緩地,有淺淺的腳步聲,踏着月色從容地靠近了.
"你看,你也不過如此."一襲綠衣的女子不知從何時何處,緩慢地走了出來."如何,要我爲你解穴麼?""解穴又如何,你我二人,打得過他們麼?"程劍冷笑."和我一起走吧.我自有辦法.就當你我師兄妹一場."柳靈容顏悽然,再被回憶刺傷了.月光沉入了地平線,心痛卻沉不下去.
"你的想法,沒有變麼?"程劍問道.
"你不會了解.若不這樣做,我會崩潰的."柳靈深深地閉上了雙眼,也閉上了哀傷.閉住了淚水,剩下的只有恨,似火卻又似浪,都是爆發的那剎那.回憶裡,那寶劍上曾經染滿他人鮮血的俊美男子,對她卻溫柔熾熱,似她如命般.一切都太短暫,短暫到只留下定格的悽然的回憶.
"呵呵,我想我的辦法比你這樣躲藏等機會更好."程劍打了個呵欠."什麼辦法?"柳靈眼中盛光一閃."我繼續和他們在一起.等隱之城打開,就殺掉他們."
"就憑你?"柳靈冷笑.
風中飄蕩這隱隱約約的冷笑聲,遊離過後,自是幻滅."你......"柳靈看見程劍從容地站了起來,大驚."他點我的時候,我換了自己的穴位."程劍呵呵笑."果然狡猾."柳靈仍然冷笑,"那你打算怎麼辦,憑你一人如何殺得他們.""只需要殺一個人就夠了,不是麼?"程劍兇狠地獰笑.
"你的意思是......"柳靈也猜到了.
"那個姓夏的女的,和語兒,應該是同一人."程劍一說,躲藏在暗處的衆人也都各自一怔,不知這話是真是假,是真實的真相,還是緩兵的謊言 .燕歸的心在這一刻都快撞擊碎了,然而他知道只是個誤會,有太多的證據,有太多的理由不能相信.卻還是直直地望向了她,說不出一句話來.
"你......"幽兒,芳兒也震驚地看着夏遙.
"若我就是,不會不承認的.那程劍可拿得出什麼證據來呢?"夏遙臉色一變,連連搖頭."語兒是我最好的姐妹,她正在隱之城等你們.就這樣."說着,她又指了指掩體外的那兩人,示意聽他們有無好線索.她的視線逃離到了遠方,似不敢再面對衆人.似還有幾分欲說還休的無奈.
燕歸已快被心緒擊垮了.時而遊動,時而迷惘,大喜大悲.何時歸於平靜的心,讓思念緩緩盛放,註定就此凋零.她終究不是他要找的人.就讓他,再次把心門閉上吧.夏遙亦沒有再看他了,不知道,是否觸動過.在天地那虛幻的盡頭,一點一滴隨着眩暈而眠去,或許心不再醒來.
"到時候,我們就說自己是其姐與其夫,我已經給這些人施了毒."程劍哈哈地樂."進了城才發作,他們會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而且會有一小段時間使不出武功.也只有這種毒, 可以達成我們的計劃,又能打開隱之城,又能借刀殺人了,那些侍衛會出手的,啊哈哈!"
"果然毒辣."柳靈聽得興奮,露出了迷離的笑容."果然毒辣."夏遙在掩體裡咬牙道:"他可演得真像,可別假戲真做啊!"燕歸苦笑,幽兒冷眼,芳兒迷惑不解.不知不覺,來自夜空的波瀾之風已將衆人漸漸地浸蝕.芳兒沒控制住,咳了一聲.遠處的兩人一下子跳了起來.卻只有樹葉的喧囂回答他們.
"誰!"程劍喝道.
"我先走了."柳靈大笑,化做煙霧遁去.閃爍的光,沉淪後消失.
"怎麼辦,她把夏姑娘當成語兒了."芳兒急道.而夏遙則定定地看着她,心緒混亂中惘然."所以,你想說什麼?"夏遙轉頭問道."我想再做一次楊姑娘的替身,讓她以爲夏姑娘真的不是楊姑娘."芳兒憂傷地說道,離愁瀰漫了開來,隨風而去了."這樣,夏姑娘就安全了."
"你......夏遙驚道,再也說不出怎樣的話,無言以對.
"可是這樣,你就危險了!"幽兒沉聲嘆了口氣.
"我相信,此刻我們聚在一起,都是爲了語兒.我不後悔,就像你們也不會後悔的,不是麼?而且夏姑娘絕對不能在此時出事,請夏姑娘擔當你的責任."芳兒露出燦爛的笑容.剎那間,衆人如同又見到了曾經絕代美麗的那翔於天空中的少女,像個成爲真實的溫柔夢幻,再度盛開傳說.
很快,這感覺還是消失了,衆人悵然."你......你們......"程劍還在演,在地上打轉."笨!已經走遠了啦!"幽兒上去踢了他兩腳."你確定?"程劍掙扎着爬起來,嘿嘿地笑,眼看又要恢復本色了,燕歸立刻拉住他,耳語道:"小心點好,苦了你了,程兄."而程劍並無意識到,這句話不過是玩笑.
"哇啊啊!"程劍乾脆越加投入地演了起來."我要報復你們,你們會後悔的!一定會後悔的!絕對會後悔的!肯定會後悔的!完全會後悔的!嗚啊 啊!"這一舉動爛到底了,讓人忍不住地想發飈.衆人一齊吼道:"閉嘴!"眼看一衆都要飛起拳頭來,程劍小聲地嘀咕,乖乖閃到一邊去了.
夏遙也在心疼芳兒,卻改變不了芳兒那堅定的心意.芳兒則一笑道:"若不能幫助各位,芳兒寧可一死.請成全芳兒." "好,我就先告訴你,怎麼成爲楊青語吧."夏遙淺淺的憂傷.拉起了芳兒的手,走進了小石屋之中.程劍又湊上去偷聽,被燕歸拉住耳朵扯着帶到一邊去了.
"這夏姑娘,果然不簡單."幽兒在一旁冷眼道.這才發現,衆人都走散了.無趣地笑了笑,挑了塊石頭坐下來等去了.隱隱約約,天空中出現一條彩虹般的光帶,龍影一般,刺入蒼穹.然後挽起旋渦狀的光華.迅速地歸於了平靜.這一幕,不陌生.這久違的迷幻的夢境,將再次成爲真實.
幽兒嘆道,又有一名城主開啓了機關了.
時機,就要到來了,很快了.
星空中,有流星與她的眼淚一起滑落,再碎成虛無.連楊青語都不知道的秘密,就要出現於人間了.幽兒泛起淺笑,卻是深邃的寂寞.夜幕之上,浮現昔日戀人的懷抱.卻遙不可及,只能安慰自己,讓痛苦解脫,卻不悔愛這一場.記憶裡滿溢着夢一般的思念,絲絲縷縷,糾結纏綿,再生.
另一邊,遠處的巨大草原,黑暗中似海一般,一浪推一浪,衝擊着已有幾分醉意的燕歸,似要淹沒他,又溫柔地爲他而舞.看着夜空,想着回憶,不知不覺癡了.還記得殘留在他懷抱之中,那短暫的溫暖,像篝火一樣跳躍.就在這時,輕盈的腳步,踩着那流動的細草,緩緩停駐在他身旁.
"燕哥哥."一聲輕笑,讓燕歸驚跳起來."你......"燕歸看清了,是一襲青衣的少女,輕盈而俏麗,挽着青絲,隨風而蕩,站在他的面前,叉着腰,衝他嗔道:"我臉上有什麼東西麼,你一直看.""你......你叫我什麼?"燕歸此刻也有幾分醒了,迷惘中定定地望着她.一時也分辨不清是否是幻覺.
"好吧,那我還是叫你燕公子吧"少女扭頭要走,卻半天沒人跟上來,回頭看燕歸,對她淺淺一笑."真的很像.若不是瞳心的顏色,連我都要相信了.""燕公子......"芳兒衝他搖搖頭."和我一起演戲,苦了你了."
"別這樣說,其實你大可不必.真的謝謝你."燕歸心酸地衝他一笑.
"我只是不想夏姑娘像語兒一樣出事了.首先要鎮住柳靈,讓她有所顧慮."芳兒也淺淺一笑,清澈的眸子閃着迷離卻堅定的光,如同透明的星影一般,光沐之下,照耀出她的輪廓,眉眼間真的多了幾分楊青語的味道."等到夏姑娘開啓了隱之城,再收拾她."燕歸咬牙道,握緊了拳頭.
"燕公子,你有沒有發覺,有人一直操縱着你,甚至是你身邊的人,也都對你有所隱瞞."芳兒的神情忽然凝重起來."你這話,很久以前也有人說過."燕歸苦笑,想起了程陽兒對他曾經的告誡,他與楊青語的命運,是否就不過是風中的殘葉,只有凋零,在墜落後方能重生.
"是的.因爲你愛的,不是個平凡的少女."芳兒悽然地笑了."可我就是愛她."燕歸也仰天露出笑容.
"那麼你就要與她一同承受風暴了.夏姑娘......""啊啊啊啊啊啊!"遠方傳來程劍的吼叫聲,打散了芳兒的輕言細語.兩人對視一眼,一同朝那吼聲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