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開始流動,如瀑布般自頭頂宣泄下來,風中夾雜着劇烈的轟鳴,粉碎了那奪目的劍上光芒.幽兒身着的長長白色飄帶垂了下來,又在瞬間衝向高空,忽的變得如同利刃般鋒芒.像一隻巨大的昆蟲,將觸角圍向楊青語.張開了血盆大口,席捲滿天的風雲,糾葛着失控的大浪.
楊青語冷笑一聲,劍柄在手中一轉,使出了競風劍法.半空出現一個巨大的旋渦,捲入了劍的呼嘯之聲,最後的一線光芒,亦消失了.一大片黑暗之中,只聞得利器交鋒,連光影也不見.踏着劍的鳴動之聲,楊青語刺出了最快也是最後的一劍,聽到一聲輕響,有兵刃落地的聲音.
竟是湊巧地,擋下了幽兒偷襲的匕首.
左邊傳來幽兒的冷笑聲.楊青語發覺自己竟已被她的飄帶所困,纏上了握劍的手.幽兒那雙黑色的眸子,在夜晚的色彩裡顯出猙獰的模樣,讓人動彈不得.楊青語把手腕扭了一圈,只得棄了劍,以掌代替迎接下一招.
劍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就在這一響之內,兩人同時發力,雙掌相對,剎那間高空傳來了雷電的轟鳴,閃電則扭曲成裂開的傷口.於天地,於人,奪目盛開.破碎後化做 耀眼的塵埃,然後匯聚成光的河流,如花火一般繞過雲層.爆炸的聲音擊潰了破滅的廢墟,不再沉淪,而是幻滅,再無蹤影流連.
幽兒的容顏被這光芒映出了清晰的輪廓,嘴角漸漸泛紅,猙獰地美麗.楊青語則皺着眉頭,露出了痛苦的神情,雙手劇烈地顫抖起來.
巨大的呼嘯聲響起,兩人之間的真氣,迅速消亡.最後一次綻放,將兩人都推出了老遠.幽兒一揮飄帶,佇立起來.而楊青語卻跪下了,一小口甜甜腥腥的血,吐了出來.是內傷,幾乎讓她動彈不得,雙手緊握住流動的痛苦,再不看任何人,只是等待着幽兒,那未完的伏筆.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幽兒呵呵地笑了,心情大好,擦去脣邊紅,又是雪白的容顏."你究竟想要什麼?"楊青語迷惘地看着她."我要你把隱之城送給我."幽兒狠狠地笑.
"不可能."楊青語也是狠狠地一笑."如果用解藥和你娘來換呢?"幽兒乾脆大笑起來,看着楊青語的神情矛盾痛苦起來.
"你有辦法找到我娘和解藥麼?"楊青語快哭出來了."那你答不答應我?"幽兒淺笑.楊青語思緒片刻,決意先答應,遂了那幽兒的野心,再找機會."......好,我答應你."楊青語扭過頭去,有什麼墜了地,碎了.隨後伴隨着滿屋各色的香味,少女們凝視着這哀傷無奈的她.
"來吧,我最好的修容師,給你這榮耀,哈哈."幽兒打個響指,從屏風後走出一名雪白衣裳的俊秀男子,當他見到了楊青語的第一眼,就驚了,亦癡了.而楊青語的悲傷讓他不知所措,站在那裡.
"情君大人,就拜託你了."幽兒衝那男子做了個手勢.屏風中傳來人聲,似有十幾人原地踏步.很快,屏風後現出一角白色.天,漸漸地被黑暗衝擊,一浪一浪地掠過月光.竟是十幾名清秀的少女出來,和楊青語一樣十四,五歲的年紀,從房間的暗門裡走出來.看得出有人交待過,沒有一個人交頭接耳,只是恭恭敬敬地行了禮.
"楊姑娘,請你配合,這些少女都將成爲你的替身."情君憂傷地看這她,像在爲她的遭遇心疼."你需要我如何吧."楊青語迎上他的目光,迷惘卻清澈的神情.
"已經可以了."情君衝她點點頭,"姑娘請隨安兒入室休息吧."
名曰安兒的少女一身淺紅,白色飄帶活潑俏麗,上前來扶住楊青語,亦是控制着她.兩人一同緩步走出了那間房,一切安靜得有些異樣.
幽兒始終沒有告知不明,不明就算知道,也不會責罰她.
一間窄小卻精緻的小客房內.安兒見楊青語進了屋,連忙將門掩上."楊姑娘,這是幽兒姑娘給您的藥,明早請姑娘打扮成宮女,讓不明城主喝下,他自會把解藥給你的."安兒的容顏隱在黑暗裡,看不清她的表情,聲音也是冷冷淡淡的,迷離間只有一雙眸子在閃閃發光.
"之後呢?她已經有我的替身了,該放我走了吧?"楊青語說是如此,但看到那雙閃光的眸子,她有點憂慮,一切都是謎題.
"那就要看姑娘的命了.安兒似是在笑,黑暗之中看不真切."我知道了."楊青語淺淺冷冷地一笑."我也沒別的路可走了.""那就請姑娘歇息吧."安兒緩緩行了個禮,漫步出了門帶上鎖.
魔之城的晝夜,沒有太大區別.烏雲密佈的天空偶爾泄下幾道光芒.太陽在天地的中心,飄下了細細的,茸茸的殘影.是一場未解的小雨,碎如塵埃.有什麼緩緩地流逝而去,雲的盡頭,是倒映着惆悵的湖水,安靜平滑,暗流洶涌,那漣漪的色彩,與天色交織在一起,雲在水中游離.
已是一夜過去,過夜的蝶,沉沉睡去.
主城.亦是魔之城最高的建築.城主休息的魔宮則在這糾結纏綿的建築中心.最繁華最精緻的風景,另類的美麗.未知是何品種的小小野花,倔強地從城牆縫中生長萌動.無香,卻執著.
清晨降臨.魔宮的侍衛換了一批又一批.大廳裡,已經聚集起了文武百官.而不明,則高高地坐在主座之上,一襲黑色長袍,長長的花白鬍須,依稀還能猜測他年輕時的俊俏.一雙冰冷的眼,無表情的臉,卻是始終不變.緩緩地,對着座下的羣臣揮手示意,每天的朝會已經開始了.
"義父,早餐可合你的口味?"幽兒淺笑着跨上平臺,佇立在不明身邊."很不錯,可是幽兒你的手藝?"不明收起肅容,笑呵呵地拍了拍幽兒的肩膀."是啊,很好吃吧!"幽兒撒起嬌來,百無禁忌,只因爲她與其兄弟,都是不明一直愛,卻沒有得到的人的孩子.這場景,刺痛了楊青語的雙眸.
那高高在上,卻滿目慈愛的男子,卻更像是他人的父親.自己和娘,吃了那麼多苦,卻不能走進他的心裡.
也罷,也罷吧.
拿到解藥,和孃親一起過平淡的生活.什麼隱之城,顧不得了.
想到這裡,楊青語長呼一口氣.雙手端起那碗散發甜香的藥水.侍女打扮的她卻還是擁有奪目的美麗,走向遠處的不明,一路有那麼幾人,無意注視到她,都驚訝了一回.而楊青語則淡淡地走完了漫長的腳程,隱藏了神情和視線,走到座下,慢慢蹲着,將藥碗送到了不明和幽兒面前.
"來,義父,這是幽兒精心準備的,你嚐嚐看!"眼看她越走越近,幽兒連忙接過那碗甜美的藥水,用勺勻了勻,輕輕地吹了吹,送到了不明脣邊.不明則毫不猶豫地喝了下去,這也是對別人沒有的信任.楊青語感覺哀傷,卻已無淚.看着不明那慈愛的神情.
湯勺,落地了,斷開了.那一勺甜香飛舞着,隕落了.只見不明臉色大變,對着她喝道:"可是你下了毒?"楊青語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定定地看着他,雙手握成了拳,道:"交娘和解藥來!"不明瞪起眼來.有冷汗從額上劃過,似是痛苦.但很快,他的容顏帶上了笑意.藥竟是無毒.幽兒計中有計,此刻楊青語爲了解藥,定爲他們所控.
楊青語最終還是漏了一滴眼淚.隨即她雙脣淺張,吐出一口毒血來."哈哈哈哈哈!其實我並不知道你娘在哪裡."幽兒竟然哈哈大笑."好女兒,哈哈!"不明也大笑起來,撫摸幽兒的青絲."你們......在碗上下了毒?"楊青語擡起倔強的頭.
"是啊,而且是和當年你娘一樣的毒藥哦!"幽兒指了指楊青語笑道."拿解藥來,不然和你們同歸於盡!"楊青語突然冷笑了.那甜香味,還在空中漂浮.聞者即癱.等不明和幽兒反應過來,已經中毒了.原來是程劍偷偷他給她防身用的毒,與那毒交織合一了.楊青語擡起頭,望向出口的方向.
"快走!"突然大廳頂上傳來一聲暴鳴,竟是程劍與柳靈,無奈人人都聞過這香氣,已經癱倒不能動彈.在侍衛進來的那一剎那,又倒了一片.程劍則一劍控制了幽兒,帶着她,三人一起後撤.
轟的一聲,四人一下子遁去了.
等到魔之城的人們看到幽兒時,她已被人綁了個密密麻麻.陷入了昏迷.而遠處的縱馬而行的人,已經追不上了.程劍則拿着從她身上搜到的解藥,邊疾馳邊哈哈大笑.柳靈喝楊青語對視一笑.塵土飛揚,他們只看得見彼此.三人的影跡漸漸消失在幻獸的吼叫聲中.很快再也不見.
魔之城邊緣.已清醒過來的幽兒,佇立在風中.青絲飛舞下,似在出神."幽兒姑娘."安兒從旁迎上來.這少女不過十二歲,服侍她卻已有六年了.頗爲稚嫩清秀.如同雀兒般的聲音,極爲好聽."那男的下的毒,沒要到解藥,該怎麼辦呢?"
"他們還會回來的."幽兒神秘而猙獰的笑了.
"難道,他們也沒拿到真正的解藥麼?"安兒小心翼翼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