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文昊急急火火趕到派出所時,剛進大門就聽見裡面鬧哄哄的,也不知道梓堯他們在哪個房間,只能順着最吵的方向走去,在其中一個房間見到幾個相當眼熟的人,是之前和他挺不錯的哥們兒,幾個人有的坐在桌前記筆錄,有的站在一邊等着被叫,幾個警察滿臉不耐卻也無可奈何地挨個兒幫他們做筆錄,並且還得時不時對這些滿臉都是不在乎表情的傢伙呵斥幾句,梓堯一直盯着門口,看見江文昊來了趕忙迎過來:“你可來了,這幫傢伙真讓我頭疼。”
“他們又折騰什麼了?怎麼都給帶到派出所了?瑾瑜呢?”江文昊有點兒摸不清狀況。
“咱們有個兄弟的女朋友給人撬了,這邊覺得沒面子那邊也不含糊,結果兩夥人就吃飽了撐得沒事幹打羣架,被經過的路人報了案,剛拉開架勢還沒等各自發揮呢就都給拎來了,他們不知道你回來了,小辰又出國不在,只能把我叫來了。”
“他們不叫家長來叫你幹嘛?”江文昊奇怪地問。
“你傻啊,這事誰敢叫家長?回去還不得一頓暴揍,這不是之前我沒事也總跟你來這兒串個門兒什麼的混得挺熟,他們叫我說說,反正沒真打起來能不能通融下把他們放了算了。”
江文昊不自然地咳了聲,這種“光榮”歷史還是別拿出來炫耀了,不過那幫小子還算有腦子,知道自己跟這兒混得熟,剛纔進來時沒人攔着他估計是以爲他也是被拎來和民警同志“喝茶聊天”的。
“這點兒小事你就給解決了吧,瑾瑜呢?”江文昊不擔心那幫混蛋,都是幾進幾齣的早就習慣了,可是他沒想到瑾瑜也會被弄到這種地方來,“和他們一起被帶來的?”
“不是,我也是到了這兒纔看見他的。”梓堯用下巴點了點屋子最角落的椅子,“那兒呢,瞅見沒有跟讓人按了暫停鍵似的,打我進來就沒見擡過頭,我喊他他連搭理都不搭理我。”
看着那個垂着頭把自己縮在椅子角落的瘦小身影,江文昊覺得不過幾天沒見瑾瑜似乎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兒,心裡覺得很是心疼,剛想過去卻被梓堯拉住了:“昊子我得先和你說聲,我剛纔問過負責瑾瑜他們兩個的民警了,這孩子這次挺麻煩,警察在他倆的包裡搜出了類似毒品的東西,現在正在技術科做化驗,如果被證實是毒品那性質可就嚴重了。”
“你說什麼?”江文昊盯着梓堯,有些緩不過來對方話裡的意思,梓堯卻是一臉嚴肅地看着他,表情還微微帶了點兒凝重,一般來說能讓被自己形容有點兒二的梓堯露出這樣的神情,那就證明事情確實相當棘手了,“你說瑾瑜帶毒?怎麼可能,他還是個孩子呢!”
“不是我說的是警察說的,這種事不是兒戲你最好先接受這是個千真萬確的事實。”梓堯承認自己剛纔聽到這件事時也以爲那個民警有點兒沒睡醒,但藏毒帶毒是很嚴重的問題,沒人會輕易拿這種事開玩笑。
“我先過去看看。”江文昊覺得這根本就是個笑話,走到最裡面的辦公桌前時,和瑾瑜一起被帶來的那個男生正在做筆錄,男生看上去比瑾瑜大不了多少,不過應對起警察地詢問卻顯得相當老道,東扯西扯就是不往正題上走,對面的小民警明顯已經相當不耐,對付這種沒成年又胡攪蠻纏的傢伙卻又打不得罵不得,實在不能不頭疼。
小民警看到江文昊,表情才稍稍放鬆了些打趣道:“呦,你可好久沒來報到了?怎麼着今天又犯什麼事了?”
“瞧你說的我現在可是守法守紀優秀好市民,這不原來幾個兄弟遇上點兒事我過來看看。”江文昊深知和什麼人得用什麼態度回話,在這種地方牛叉哄哄那純粹是自找倒黴,憨皮賴臉反倒吃得開,說完走到低着頭的瑾瑜面前輕聲喊道,“瑾瑜。”
“江文昊你認識他?”小警察之前沒見瑾瑜和江文昊一起被“請”進來過,沒想到他們也認識。
“認識,也是我一朋友。”見瑾瑜仍舊不肯擡頭,江文昊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喂,那你認識他嗎?”小警察又去問瑾瑜,同樣沒得到任何回答,氣得用記錄筆狠狠敲了敲桌子,“問你話呢!啞巴了是吧?!從進來就這德行,我告訴你,甭管你說不說話等會兒檢驗報告出來你都妥不了罪!到時候扔進監獄關上幾年看你還裝不裝死!”
小警察年輕氣盛經驗不足,先前被這倆人弄得一個頭兩個大,說話難免有點兒過火,這倆人一看都還沒成年,根本提不上判刑進監獄,不過瑾瑜不知道,所以這句頗有些威脅味道的話顯然起了點兒作用,緩緩擡起頭掃了站在面前的江文昊一眼。
江文昊本以爲小孩兒一直髮呆是第一次進這種地方被嚇得,見到自己這個熟人一定會很激動,誰承想瑾瑜就真的只是例行公事般地擡頭掃了他一眼而已又迅速把頭低下去,臉上的表情連變都沒變,江文昊發現他臉色蒼白眼底發青,顯然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整個人憔悴地幾乎脫了形,尤其那雙眼睛,看向自己時再沒了昔日的靈動清澈,眼神冰冷好似在看一個完全陌生的路人,不過短短數日,面前的人卻再不是那個站在站臺滿臉不捨看着自己離去的瑾瑜,江文昊聽到他沙啞着乾澀的嗓音回了句:“不認識。”
不認識?小警察有些不太明白這二人之間怪異地互動,看看因爲這句話而滿臉震驚與不信的江文昊,這還是第一次從這位派出所常客臉上看到如此生動如此與衆不同的表情,自己還真是相當有眼福啊。
“到底出了什麼事!爲什麼說不認識我!”江文昊沒想到事情會急轉直下到這個局面,早已習慣了被那雙眼睛注視,即使是最開始的厭惡與戒備都不曾讓他有過此刻的這種心慌,江文昊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承受瑾瑜那種冷漠到與己無關的眼神,蹲下身捏住他瘦弱的胳膊,試圖從瑾瑜被零亂的頭髮遮擋住的眼睛中尋得一個答案,“瑾瑜,告訴我,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瑾瑜的身體因爲江文昊失控的力道輕輕瑟縮了一下,不開口卻暗暗用力試圖掙脫掉對方地鉗制,江文昊的目光因爲他這個動作猛地一沉,拉住瑾瑜胳膊不給他再次掙脫地空隙一把擼起他上衣袖子,只見胳膊上深深淺淺的傷痕交錯重疊,簡直觸目驚心,江文昊覺得思維頓時出現了幾秒鐘的空白,他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如何反應,甚至不敢繼續去想自己不在的這段日子瑾瑜到底過着怎樣一種生活。
瑾瑜被江文昊看到身上的傷處,突然像只受到驚嚇的小動物樣用力掙扎試圖甩掉江文昊的手,卻在擡頭之間猛地迎上對方的目光,那目光中混雜涌動着憤怒與心疼,瑾瑜覺得自己拼命壘砌起來的屏障被這種目光輕易砸出一道裂紋,然後慢慢擴大,他甚至能聽到屏障一點點坍塌時發出的刺耳尖叫,最終,徹底土崩瓦解。
梓堯站在一邊看這倆人一個坐一個蹲,默不作聲地玩兒着對視遊戲,認識江文昊這麼久,很多時候很多事情不需要對方說明他就可以感覺得到,就好比此刻,即使彼此有段距離梓堯也能準確接收到江文昊身體裡被強行壓制着的憤怒,瑾瑜的目光卻從最初地驚慌失措漸漸恢復如初,抿緊雙脣轉開了頭。
這時一個民警走到那個小警察身邊低頭耳語了幾句,小警察看向瑾瑜的眼神隨即變得說不清是遺憾還是厭惡,梓堯直覺要壞,看來檢驗結果已經出來了,而且不是什麼好結果。
“抱歉啊文昊,不管你們到底認不認識,這倆人我們得先帶走了。”小警察站起身走過去拽起對面囂張的少年,旁邊走過另一個人拉起瑾瑜,江文昊明白這種舉動意味着什麼。
“不用怕,我和梓堯會想辦法的。”江文昊也是第一次面對這種狀況,畢竟不同於尋釁滋事打架鬥毆,他們再壞再瘋那會兒也絕對不碰毒品,因爲知道那種東西一旦碰了這輩子就完了,看到瑾瑜滿臉漠然地跟着民警往外走,江文昊趕忙跟過去安慰道。
瑾瑜從剛纔被看到那些傷處後就一直迴避江文昊的目光,只是當再次被帶離江文昊身邊時突然彷彿自言自語地說了句:“我真的害怕時,你爲什麼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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