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文昊坐在家門口的大搖椅上眯起眼睛看着從遠處走來的瑾瑜,小孩兒的身影隨着搖椅地擺動在他視線裡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嘖,好像有點兒不太對,江文昊摸了摸下巴,怎麼感覺跟丟了魂兒似的。
瑾瑜絲毫沒注意到一直注視着他的視線,低着頭勾着腰緊緊抱着懷裡的蛋糕盒子宛如一縷遊魂從江文昊門前飄過,江文昊忽然覺得後背有點兒涼,抖了抖身子,心說這小孩兒發什麼神經呢,弄得跟拍恐怖片似的。
不過鑑於兩人之前的不愉快,江文昊也沒主動過去詢問,他也是有脾氣有尊嚴的好吧,那會兒本來一番好意想要幫忙,結果對方根本就看不上,他纔沒那麼有病再湊過去被個小屁孩兒奚落。
這時,從街裡一前一後跑出兩個連打帶鬧的小男孩兒,身邊還跟着一條興奮得上躥下跳的小黃狗,瑾瑜完全陷在一片恍惚裡,對周圍的一切彷彿都已視而不見,被兩個小男孩兒狠狠地撞了個趔趄,手裡的盒子也掉在地上。
兩個男孩兒顯然也是住在這條街裡的,大概平日裡欺負慣了無依無靠的瑾瑜,見到惹了禍不但沒有半點兒內疚,反而對瑾瑜做了個鬼臉後嬉鬧着跑開了。
那條小黃狗沒有跟着兩個人跑走,灑落在地上的蛋糕香氣顯然更加吸引它,小狗搖着尾巴湊到蛋糕前,伸出鼻子去嗅了嗅,然後很高興地伸出舌頭舔舐起來。
瑾瑜一看,彷彿瞬間回了神兒,一腳把舔得正歡的小狗踢到一邊:“滾開!”
小狗被瑾瑜這腳踹得狠了,在地上嗚咽着打了個滾兒,然後見到嘴的美食吃不到,忽然兇相畢露,估計平常跟着兩個小主人霸道慣了,跑到瑾瑜面前呲牙咧嘴地大聲吠叫。
瑾瑜一隻手護住地上的蛋糕,另一手不停地用力拍打小狗的腦袋,眼淚也跟着落了下來,滿心地委屈和難受,也不管會不會被小狗咬到,只是拼命阻擋着想要再去啃蛋糕的小狗,邊哭邊叫:“滾開!滾開!”
江文昊一陣頭疼,嘆了口氣站起身向展開拉鋸戰的一人一狗走去,小孩兒這麼鬧下去肯定會被狗咬到,這種狗誰知道有沒有上戶口打沒打疫苗,真是被咬上一口可不是鬧着玩兒的。
這隻雜毛小黃狗倒也有些靈性,看到人高馬大怒目而視的江文昊,小眼睛轉了個圈,最後戀戀不捨地瞅了眼地上的蛋糕,掃着尾巴悻悻地跑走了。
瑾瑜抽着鼻子,把蛋糕往盒子裡劃拉,江文昊給他這種可以劃分到不正常行列內地舉動嚇了一跳,趕忙蹲下身按住他的手:“喂喂,這不能吃了,都髒了。”
“要你管!”瑾瑜一把揮開江文昊的手。
“我是不想管啊,可是那狗都舔過了,真不能吃了,吃了你也得變小狗!”
瑾瑜嘴角一抽,擡手抹了抹臉上的淚痕,瞪白癡似地瞪着江文昊:“你當我幾歲啊!”
江文昊也覺得自己剛纔那話說得有點兒缺心眼兒,卻在擡頭看向瑾瑜後指着他那張被奶油和蛋糕屑弄得跟只花臉貓一樣的小臉大笑出來。
瑾瑜看看地上已經摔得亂七八糟的蛋糕,再看看笑得五官抽搐的江文昊,忽然就覺得沒有那麼難過了:“笑吧笑吧,反正你們今天聯合起來演這齣戲就是爲了看我笑話!”
江文昊擦擦眼角笑出的眼淚,不解地問:“你說什麼?什麼演戲看你笑話?”
“少裝蒜了,你是那幫人的頭兒,他們做什麼還不都是你的主意!”
“你到底說什麼呢?自從我們那多事的班主任請我媽暢談一番之後,我都快被關了一個星期的禁閉了,天天放學就只能擱這兒跟個八十歲老大爺似地坐搖椅曬太陽,就差再搖把大蒲扇,別提多修身養性了。”江文昊蹲在小孩兒面前,好久沒和小孩兒這麼說話了,心裡忽然覺得好似有朵羞澀的小花兒正在慢慢展開花瓣,在微風中搖啊搖,搖得江文昊有些飄飄然,“你那意思,是不是那幫小子趁我不在又欺負你了?”
瑾瑜悶着頭兒不吭聲,他知道江文昊這個人,脾氣壞了些嘴巴損了些,眼睛裡總是透着一股桀驁不馴的光芒,但卻自有一種清明與磊落,是個不會說謊的男生,確切地說他這種人根本就不屑於說謊,做出的事說出的話就一定會承擔。
江文昊見小孩兒不出聲,耷拉個腦袋和土地公公相面,頭頂上的兩個發旋兒讓風一吹顫悠悠的,都說有發旋兒的人生來固執任性,小屁孩兒竟然還有兩個,可見那臭脾氣是與生俱來的,雖然小孩兒不告訴自己發生了什麼事,但肯定和自己那幫弟兄脫不了干係,這就好辦了,明天問問那幫人就知道了,自己那會兒都明確說了不許再找瑾瑜麻煩,既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乾脆徹底劃清界限,沒必要做一些無聊的事,如果那幫小子敢和自己來陽奉陰違那套,看自己怎麼狠削他們一頓!
自從和瑾瑜認識開始,之後的十幾年裡江文昊總在感嘆人類這種奇妙的生物,明明不久前還鬧得大揮五指山,卻可以因爲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甚至一個眼神再靠近,完全沒有任何尷尬和違和感,或許這就是命運吧,讓他和瑾瑜不停地反覆糾纏,傷害,靠近,再傷害,再靠近,直到磨光彼此身上尖銳的利刺,便可以徹底地擁抱,再也不分開。
看着地上慘兮兮的蛋糕,江文昊忽然問:“你今天生日嗎?這蛋糕,應該是榭衍送你的吧,看你當寶貝似的。”
“關你什麼事。”小孩兒剛止住眼淚,說話還帶着軟軟糯糯的鼻音,透着幾許委屈,聽得江文昊耳朵裡忽然有些癢,而且那股癢勁兒還一直勾到了心尖尖上。
真是彆扭的個性啊,江文昊託着下巴盯着小孩兒,內心止不住地感慨,不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今天心情大好,還是被關了幾天禁閉實在悶得無聊,被小孩兒嗆了幾句也沒有什麼不高興的感覺,伸出手捅了捅瑾瑜的胳膊:“反正這蛋糕也不能吃了,我再給你買一個,要不然乾脆這樣,過生日時沒人陪肯定挺難過的,我買了蛋糕帶你去玩兒吧?”
瑾瑜擡起頭看着江文昊,眼神既不是高興也不是不高興,而是充滿了審視,彷彿在看一個試圖誘拐未成年兒童的怪大叔。
江文昊很受傷,心說自己在小孩兒心中的定位咋就上升不了一個級別了呢,平日裡自己一個眼神一個笑容,立刻能招呼一大幫小弟和一大堆女生,唯獨這個小屁孩兒,自己用得心思最多,卻也是最油鹽不進的一個,真是撓頭。
不過沒直接拒絕就算是個好現象,畢竟誰都不想一個人回家孤零零地過生日,江文昊看到小孩兒目光深處那一絲絲極力隱藏地心動,不動聲色地笑了笑,起身拉起瑾瑜:“走吧,你再看這蛋糕也不會變回來的。”
瑾瑜覺得自己永遠也無法徹底地擺脫江文昊,明明是充滿着厭惡的,卻管不住自己想要靠近的心思,那是一種充滿了矛盾地無力感,這種感覺讓他常常忍不住鄙視自己。
江文昊回頭看了看自家方向,工人們都在各自幹活,也不知道是真沒看見準備“潛逃”的江文昊還是故意裝着沒看見,反正是沒人注意他們這邊,想想回來後要面對老媽那高高舉起的擀麪杖,看看對面蔫蔫的彷彿失了水分的青菜葉子般的小屁孩兒,雖然難得看到小孩兒打蔫兒的樣子,讓江文昊那憋悶到無聊的內心涌出幾分說不清的疼惜,不過,還是那個炸起毛來的樣子更有趣些,所以,鑑於他這幅鋼筋鐵骨般的身軀對老媽的家法伺候已經到了好似吃飯睡覺那麼熟悉,江文昊果斷決定——帶着小孩兒潛逃!
作者有話要說:沒有評論有包養也行啊,打滾。 wωω★ тTkan★ C 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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