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迷霧中,楚非緋跌跌撞撞地前行,心裡彷彿裝着千斤重擔,但卻又茫茫然然不知該往何處。
前方影影綽綽出現了一個人影,楚非緋連忙奔了過去:“喂!”
那人背對着她,一身青石色的御醫官袍,身材高大挺直。
“杜大哥?是你嗎?”楚非緋心中一喜,撲了上去:“杜大哥,你怎麼在這裡?這是哪裡?你是來接我的嗎?”
杜子淇背對着楚非緋沒有回答。
楚非緋拉着他的袖子急切地道:“不過都無所謂了,杜大哥,你來了就好,我們快走吧,這裡靜悄悄的一點聲音也沒有,太嚇人了。”
杜子淇冷冷地道:“走?走不了了。”
楚非緋一驚,不覺鬆開了拉着杜子淇袖子的手:“爲什麼?”
“因爲......”杜子淇緩緩地轉過身來,一張暗沉的臉,面無表情:“你見過死人走路嗎?”
楚非緋悚然後退了一步,只見杜子淇的右胸上,突然就破了一個大洞,鮮血猛然噴了出來,濺了楚非緋一頭一臉。
楚非緋慌亂地用手去堵,但是那血哪是用手堵得住的。好像全身的血都在從那個洞爭先恐後地涌出,楚非緋顫着手哭喊起來:“杜大哥,怎麼辦?怎麼辦?”
“別怕,有我......”杜子淇低沉地道,楚非緋擡起被淚水衝得一道白一道紅的小臉,眼前杜子淇暗沉的臉孔,突然變成了風光霽月,俊朗陽剛的土豪木子水。
“木大哥?”楚非緋只覺得心中似乎被大錘重捶了一下,疼得喘不過氣來。
“非緋......”木子水艱難地擡起手。似乎要去撫摸她的臉,但卻在此時,他的背後爆出數團血光,整個人也瞬間變成了一個血人。
“不要!”楚非緋淒厲地尖叫起來。
“非緋!非緋!!”有人拼命地打着她的臉。
楚非緋喘着粗氣睜開了眼。
眼前的血色還沒有褪去,夢裡的撕心裂肺的景象還充斥着她的腦海,她的淚滾滾而下。
“非緋!你做噩夢了,沒事了。沒事了。”那人的聲音低沉。卻帶着股讓人安心的氣息。
一隻略顯粗糙的大手抹去她臉上的淚水,虛虛地環着她,安慰地拍着她的背。
是夢......
在那不輕不重的輕拍中。怦然急跳的心,漸漸平靜下來,楚非緋看清了眼前的人,一張暗沉方正的臉。星眸漆黑,像是無盡的夜空能將人的靈魂吸了進去。
“杜......杜大哥?”楚非緋艱難地發聲。
杜子淇*着上身。右胸的傷處被黑色的布條草草地包紮着。他有些憂心地打量着楚非緋,然後將手放在了她的額頭上。
觸手之下,小丫頭的額頭上滿是虛汗,但卻沒有了讓他心焦的熱度。杜子淇暗暗鬆了口氣。
“來喝點水。”杜子淇環着小丫頭的肩,另一隻手遞了一隻石碗過來。
楚非緋閉了閉眼,在心裡反覆對自己道:那是夢。那不過是夢罷了,木大哥好好地在南疆養傷呢。
她伸手去接那石碗。杜子淇卻避開了:“我餵你。”
楚非緋沒有堅持,因爲她的雙手還在微微顫抖着,那個夢境,太可怕了。
一口冰涼的山泉入了喉,方感到火燒火燎地痛,她在夢中究竟用了多大的氣力嘶喊?以至於現實中的喉嚨裡都泛着血腥氣。
想起夢中的情景,楚非緋這纔想起杜子淇是受了重傷的,怎的現在是他在照顧她?
她連忙向身邊的杜子淇看去:“你的傷?”
杜子淇微笑了一下:“我沒事,只是皮肉傷罷了。”
沒事?怎麼可能沒事?她明明看到那骨刺透胸而過,要是放到醫療條件極好的二十四世紀,大概還可能說無事,這裡可是缺醫少藥的古代啊......
可是杜子淇現在看上去,確實似乎沒什麼大礙......
楚非緋疑惑地看着杜子淇,對了,之前在巫族聖地時,那聖池裡能蝕骨銷金的聖水也對他無效,這人的體質會不會有點太好了?
楚非緋忍不住想,這傢伙該不會不是人類吧?隨後又唾棄自己異想天開。
杜子淇輕咳了一聲:“是我運氣好,當時那傷看着嚴重,其實既沒有傷到骨頭,也沒有傷到肺葉,後來你那隻怪貓又銜了奇異的果子來,我吃了,便大好了。”
一旁趴在火堆邊烤火的黑貓扭頭看了他們一眼,無聲地咧了咧嘴。
楚非緋知道這異境本就是那怪貓的老家,如果說它能找到什麼神奇的果子,楚非緋一點也不奇怪。當初,六王爺那麼重的傷,肋骨,腿骨都斷了,不是後來吃了幾塊獸肉就好了嗎?不但傷全好了,而且還精力旺盛......
想起六王爺那時的反應,不由得惴惴地瞄了一眼杜子淇。
杜子淇倒是面色無異,伸手拉了一塊拉過來一卷毛皮,讓楚非緋靠在上面,又轉身去忙碌:“你昏了很久了,趁你醒了,趕緊把藥喝了。”
雖然以前提起吃藥,楚非緋就很想死,但是現在又聽到杜子淇慣常的語氣,楚非緋卻覺得安心了很多,能夠再聽到他的聲音,真是太好了......
杜子淇現在赤着上身,只在胸前纏了自制的繃帶,這樣轉過身一忙碌,楚非緋目光便落在杜子淇的後背上,不由怔住。
小麥色的肌膚上,疤痕縱橫,幾乎看不到一塊完好的皮膚,雖然傷口早已痊癒,有的疤痕也已經淡去,但是仍然能看得出,當初受傷時,是怎樣的驚心動魄。
楚非緋僵了半晌,才緩緩地開口:“杜大哥,你的後背......”
杜子淇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小丫頭說的是自己後背的刀傷,遂笑道:“小時候曾經不小心跌倒在碎瓷上,後來傷好了,疤痕卻留下了。”
杜子淇心想,當初張守逸給他用的藥,裡面都含有修復成分,他背後曾經異常猙獰的傷口,也因爲那些藥物,淡了不少,一點也不像當初受傷時的樣子了,只是不知道他這番說辭能不能騙過小丫頭。
碗裡的藥汁已經倒好,杜子淇回過身來,見小丫頭還在發怔,便笑了一聲:“對不住大人,卑職的衣服也差不多全毀了,這段日子也只能請大人多包涵。”
杜子淇和楚非緋在異境中相依爲命,彼此間的稱呼早就改了,此時杜子淇突然叫起大人,未嘗不是想逗楚非緋一笑。
楚非緋笑得很勉強:“杜大哥說笑了,說起來,都是因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