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殿的大臣連同皇帝,都驚訝地向殿外看去。
大殿之外,臺階上的百官無聲地向兩側分開。一位身穿暗紅色修身官袍,都戴烏紗雙鳳翅帽的女子,排衆而來,拾階而上。
來人雖是女子,卻是堂堂一品大員,且身兼大將軍武職,故而一路走來,無論文武官員,均躬身行禮問好。
皇帝看着那暗紅色的身影邁進了殿門,腦中一陣恍惚,他那時竟有一種錯覺,她是來拿回屬於她的東西的,而他竟然有幾分想還她。
女子走至殿前,也不行禮,冷然地背手而立:“皇上,民間傳說,道聽途說,豈能作準!”
皇帝看着那張精緻的小臉,眼前又閃過昨夜廣明殿中,那含怨地一瞥,心中一陣抽痛,卻只能強打起精神,一字一字地應對:“邵卿,何出此言?”
“皇上,鳳印種在血脈之中,本就是江湖傳聞,什麼特殊的工具,特殊的人才能下印,也不盡實。”楚非緋轉身看向那自她進殿起,就死死盯着她的方雪晴,微微一笑:“雪淑妃,你那鳳印,我也能一模一樣地做一個出來,也是種在血脈之中,且見血才顯,你信是不信?”
“哦?”方雪晴盯着楚非緋,冰豔的臉上,慢慢浮起一個冷絕的笑:“怎麼,邵大人是打算種在自己身上,然後說自己纔是大長公主麼?”
“呵,這法子倒是極好,不過我怕疼,我看我還是找一位大人,自願實驗的好。”楚非緋淡笑道。
當聽楚非緋說在別人的身上也能種出鳳印來,皇帝不禁也起了好奇:“邵卿,你當真能做到?這鳳印可是要遇血才顯,要有秘術配合才行。”
楚非緋衝皇帝一笑:“皇上,放心,江湖騙術而已,反正今兒大家也沒什麼事,我就給大家展示一下。”
什麼叫大家沒事兒?這明明是在大朝會好嗎?皇帝有些無語,他雖不願節外生枝,但此刻刻要是阻止楚非緋演示,方雪晴的身份便無法服衆了。而且,既然這印不是種在楚非緋自己身上,皇帝也有些想知道,她究竟有何辦法,能造出這據說種於血脈的鳳印?
只見楚非緋轉向衆位大臣道:“這中印呢,需要一位大人做志願者,不知哪位大人願意出來,借胳膊給非緋一用?”
衆人心有疑慮,也不知楚非緋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正自猶疑,有幾位大人剛想開口請願,卻聽楚非緋緊接着就道:“既然大家都不願意,那我只好自己挑了,選中了誰,還望大人給非緋個薄面,不要拒絕。”
御座上的皇帝此時微笑道:“好,邵卿只管挑,挑中了誰,朕下旨讓他借你胳膊。”
衆大臣尷尬地笑了笑,各自站好,等着楚非緋挑選。
楚非緋先從武將那一側開始,六王爺站在第一個,見楚非緋的眼光看過來,心中一甜,然後又是一緊,他的胳膊上可有青鸞印的,現在被看到有些不好解釋,便陪着笑後退了一步:“本王也怕疼。”
楚非緋輕輕地哼了一聲,轉身往文官那裡去了。
文官之首,站着夏國濤夏相國,夏相國見楚非緋看過來,正要開口,卻聽楚非緋道:“相國大人年紀大了,不合適。”
得,自己不過四十多歲的年紀,如今卻被嫌棄,夏相國鬱悶地一嘆,往後站了站。
下一位是文淵閣大學士周大人,這位的鬍子比夏相國還白呢,周大人期待地看着楚非緋,楚非緋衝他微微一笑,又走了下去。
中間又有幾位大人,不是年齡不合適,就是身體不合適,最後楚非緋停在了國子監祭酒的蘇清方蘇大人的面前。蘇大人四十出頭的年紀,大概因爲保養得好,看上去不過三十多歲,看樣貌也是面色紅潤,目清神足。
楚非緋微微一笑:“蘇大人?要不您?”
蘇清方看了眼楚非緋,便垂目恭敬地道:“清方遵命。”
衆位大臣都打起精神,正要看楚非緋會怎麼做,誰知,楚非緋又揹着手踱到了御前。
“皇上,這下印的事兒太簡單,都不用我親自動手,請皇上宣太醫院的張守逸上殿,我指點着他動手就好。”
皇帝脣角微微一彎:“也好,宣張守逸上殿。”
不消片刻,一身暗青色御醫官袍的張守逸便入了殿。
皇帝擺了擺手:“不用多禮了,別耽誤功夫,是邵卿喚你聽用,你且過去。”
張守逸低頭稱是,來到了楚非緋身前,深施一禮:“大人有何吩咐?”
楚非緋漫不經心地道:“皇上想看變戲法兒,你便給我打打下手吧。”
張守逸擡頭瞟了楚非緋一眼,恭敬地答:“是!”
只聽楚非緋張嘴報了幾個藥名,聽上去十分偏僻,至少滿朝的文武沒一個聽出來那藥是幹什麼用的。那張守逸張御醫倒是心裡明白,從隨身的藥箱裡,迅速地取出了幾個小瓶,然後將藥粉混在了一個小碟中,呈給了楚非緋。
這邊,楚非緋又要了根金針,將那碟藥粉混了些燒酒,隨意地攪了攪,那碟藥粉便變成了硃紅色的藥液。
然後楚非緋一手舉着金針,一手舉着藥液,拖長了聲音道:“各位大人,現在我要在蘇大人的胳膊上下印了,非緋的畫工不好,畫出的鳳印,大概也像只鳥兒,便不獻醜了,我會畫一個簡單的三角形來演示,諸位大人請看清楚了。”
只見楚非緋手持金針,在蘇大人的手臂上快速點了數下,衆人還沒看清那手臂上畫的是什麼,楚非緋就將那碟硃紅色藥液往那手臂上一澆,一時半個手臂都成了硃紅色,看上去鮮血淋漓地嚇人。
這時,張守逸拿着布巾上前,將蘇大人的手臂擦了擦,衆人再看,卻見那手臂上膚色正常,什麼印記都沒有。
楚非緋微微一笑,環視衆人道:“諸位大人,看仔細了,這印已經下了,現在,便請看一看什麼叫見血才顯。”
楚非緋嘴上說着,自己卻不動手,還是張守逸,拿枚金針在蘇清方的手指上刺出了一滴血珠來,然後捉着那指尖,在手臂的印記處塗抹了片刻。指尖上的出血本就不多,張守逸又使勁擠了擠,幾息過後,張守逸拉起了蘇清方的手臂,向衆位大臣展示。
衆位臣工連同皇帝一看,不禁發出驚訝之聲:“果然是見血才顯。”只見蘇清方的皮膚白皙的手臂上,霍然出現了一個暗紅色的三角形。